憑良心說,秦老藝術家在來到后花園之前,都還沒想過要solo古琴,沒想到臨時起意,就同時秀了這么多人一臉。
就漆黑中的螢火蟲屬于是,到哪里都是辣么樣的鮮明,辣么樣的出眾。
但是,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對于老表演藝術家而言,這只是真正表演的開始。
原位放好東西,他站起身來,深藏功與名地走到一旁,隨后謙遜地沖眼前這位儀表堂堂的男子拱了拱手,說道,“這位大人,好劍法!”
此人能進入敏妃寢宮,又舞得一手卓越的劍法,想必身份不凡,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敏妃的兄長。
如果不是的話…那特么就是淫賊,反手就舉報給鐘瑾儀,尼瑪一非親非故的正常男人來貴妃寢宮,難道不是居心叵測、心懷不軌?
別問剛正不阿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姜應泰收起劍,快步走到秦源跟前,然后也沖他拱了拱手,笑道,“秦兄弟,好琴法!本督許久沒有這么暢快舞劍了,今日確是痛快。”
姜應泰這般身份,能給一個小太監拱手,又口稱他為“兄弟”,可見他對秦源有多欽佩。
“秦兄弟可是音家高徒?今日得見,本督對音家的印象,大有改觀了!”
秦源微微一笑,說道,“實不相瞞,奴婢是墨家傳人,并非音家弟子。”
姜應泰心中震撼更甚,又道,“你竟是墨家傳人?那這些琴譜?”
他本以為這些琴譜,必然出自音家的秘傳,所以自然而然也認為秦源就是音家的人。
但眼見秦源否認,他便越發難以置信,難不成這些堪比音家傳世之作的曲譜,是他自己所創?
只聽秦源淡淡道,“這些琴譜,倒也并非奴婢所作…得之也純屬機緣巧合,今日見到此琴一時心癢難耐,便班門弄斧了。”
姜應泰劍眉微微一蹙,心想一連得到兩首足以媲美傳世之作的琴譜,這“機緣”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需知音家真正稱得上“傳世”之作的譜子,也才三首,這還都是千年以前的先賢所作!
在姜應泰震驚的時候,敏妃也終于從方才的裊裊余音中回過神來了。
此時的她,明眸落在秦源身上,同樣的一臉不可思議。
這個小太監幾乎突破了她對“少年”的所有認知,他年紀輕輕便是六品之資,可謂修士中的奇才,此外又精通詩作、音律,如此才情…按照她的理解,稱天下無雙并不為過。
因為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少年。
因了她自己喜好琴棋書畫,故而有才情的公子,在入宮前她也見過一些。
只是這些人要么恃才傲物,目空一切,反倒有了井底之蛙之像,要么就是醉心名利,追逐權財,大有將才情化作敲門磚之心。
這些人,既有號稱詩詞冠京華的儒家才子,也有號稱音律甲天下的音家俊才,但在她眼里,也不過都是庸人罷了。
出身相門又十六歲便封貴妃的她,眼界自是要比尋常人高的。
在她眼里,秦源或是唯一一個可稱“大才”之人。
不光是因為他的才情比那些公子高出數境,更因為他低調謙謹,不爭不媚,此情操大有先賢遺風。
更難得的是,他才品俱佳,當初他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后來自己蒙難時,他倒還真是豁出命去來幫忙了。
無論是慶王還是宮中其他人,提起他無不嘖嘖稱贊,宮中甚至還傳著他“秦大善人”的名號。
蘇秦秦這小丫頭,不就是他最忠心的追隨者之一么,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呢。
敏妃現年二十一,十六歲之前在相府度過,十六歲之后又在宮中,雖向來錦衣玉食,卻自問從未見過秦源這般人物。
仿若枯燥如死水的生活中,突然丟入了一顆石子,一下子便有了不少生趣。
因而除了震驚、欽佩,她再看秦源時,總覺得有一種淡淡的心緒,這種心緒很難形容,卻是此前二十一年生涯從未有過的。
她覺得,這大抵便是惜才欣賞之心吧。
敏妃淺步娉婷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后讓蘇秦秦撤了古琴,又屏退了另外一個宮女。
“小秦子,你也過來坐吧。”
敏妃一面說著,一邊手在茶具上跳躍,親自為二人泡茶,這番待遇自不是常人能享受的,但敏妃已經第二次為秦源做了。
第一次是招攬人心,第二次倒是多了些心甘情愿的意味,畢竟這等俊才,怎么會配不上一盞茶呢?
秦源也在尋找和敏妃最佳的相處方式,和鐘瑾儀一樣,他首先要消除身份的差距,于是自然不客氣了。
“多謝敏妃娘娘。”
說罷,他便坦然落座。
此時,姜應泰又問,“秦兄弟,你這譜子到底是怎么來的,可否詳細說說?本督始終認為,賜你曲譜之人,當不是尋常凡人。”
敏妃聽到這里,卻忍不住莞爾一笑。
這一笑宛若天上閑云絲絲淡淡,清朗明媚至極,讓整個花園都明亮起來。
又淡淡道,“哥,這琴譜本就是他所創,又哪來的什么賜譜之人了。”
姜應泰聞言,不由雙目圓睜,怔怔地對秦源道,“當真?這譜子真是你親手所創?好小子,你與本督說實話!”
秦源一愣,心想敏妃是怎么看出來的,難不成就因為自己長得帥?
敏妃又看向秦源,淡淡道,“小秦子,這位是本宮的兄長,禁軍十營統領兼九門提督。所以這里沒有外人,你不必有所顧慮。”
秦源微微一怔,心想原來這哥們竟然是九門提督外加禁軍大佬…好家伙,放眼整個皇城來講,敏妃他哥的權力應該比鐘瑾儀還大。
親哥是京城警備司令,老爹又是宰相,難怪敏妃即便在鎮撫司受審時,也總是一副風淡云輕的樣子。
當初若是沒有自己,她大概也不會有太大事,最多只是認栽,做一些政治交換罷了。
當然,這也不是說自己就沒有功勞了,自己最大的功勞是讓他們保住了顏面,穩定了人心,甚至還反戈一擊,除去了譽王陣營的一條惡犬。
話說回來,要是能與他攀上親戚…咳咳,攀上關系,倒也不錯。
敏妃有個好大哥,鐘瑾儀也有個好大哥,要是最后都能成為自己的好大哥…那以后在宮里宮外溜達,還怕個鳥啊?
那這算不算“裙帶”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