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晏下午的時候就把小滿和董小白接走了,瑪瑙到青萍巷報過信,顏雪懷沒在意,董萬千當然更不在意,且,她壓根就沒問是誰把董小白接走的,反正有小滿,大壯也跟著。
看到久未見面的晏七,董萬千哇的一聲,連忙捂住嘴巴,看看柴晏,又看看顏雪懷,笑得像只偷到燈油的小老鼠。
柴晏穿著繡了幾朵青蓮的錦袍,腰間懸著半枚并蒂蓮的玉佩,看到顏雪懷,便下意識地看向她的腰間。
那里空空如也。
柴晏眼里一閃即逝的失望,讓顏雪懷有些自責,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懂愛惜嫩草的大老牛。
她把那半枚玉佩放在荷包里了,回到家里當然是把荷包摘下來了,即使知道柴晏會來,她也沒有想起玉佩的事。
顏雪懷清清嗓子,正想說兩句好聽的,安撫她的小嫩草,卻見小滿邁著小碎步,歡快地跑到她身邊。
“姐,你猜哥哥今天帶我去見誰了?”
小滿臉上是掩不住的歡喜,不等顏雪懷反問,便自己說了出來:“哥哥帶我見了衛先生,姐,你知道衛先生是誰嗎?他就是梅山先生,是金石名家,也是大魏朝修補古書古畫的第一人。”
顏雪懷不知道衛先生,也不知道梅山先生,但是她知道小滿有一雙巧手,他每天除了讀書做功課,其他時間,有一多半都用在修補葉老夫人送他的那些古書上了。
這孩子喜歡這個,是真的喜歡。
顏雪懷感激地看向柴晏:“謝謝你。”
柴晏的眼里滿是笑意,剛剛的失望蕩然無存:“我小時候與衛先生有過幾面之緣,剛好聽說他來了京城,便帶著小滿一起去拜訪他了,總是要去的,順便讓小滿見見他老人家。”
小滿拼命點頭:“姐,姐,衛先生說我很有靈氣,他還說我隨時都能去向他請教,對了,還有這本書,這是衛先生親筆所著,讓我抄完再還給他。”
柴晏笑著說道:“衛先生指點了小滿幾句,讓他當場照著做了,之后便稱贊他于此道很有靈氣,若是有興趣,可隨時向他請教。”
顏雪懷雖然不知道這位衛先生在金石圈子里的地位,但是從柴晏和小滿的話里也能猜到幾分,這位定然是業內大家,這種人物不會輕易收徒,一般人能得他指點幾句便已是幸運,何況他還讓小滿隨時可去請教,顯然是真的看重小滿了。
大家都很高興,只有董萬千不明白,她拽過自家弟弟,問道:“小滿說的那人是干嘛的?”
董小白抓抓腦袋:“就是一個修補破書的老頭子。”
“破書還要修補,修補那個做什么?能多賣幾文錢?”董萬千不解。
董小白也不明白,但是他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對了,老頭子家里還有一個小丫頭,她和我打架來著,我把她給打敗了。”
柴晏對顏雪懷解釋:“那是衛先生的孫女巧巧,只有十歲,師從劍術名家韓五娘,已經練了一兩年了。”
“哼,她打不過我!”
董小白一臉倨傲,卻挨了他姐一顆爆栗:“你還好意思顯擺,人家才十歲,還是個小姑娘,再說,人家練了一兩年,你呢,從四五歲就開始練了,丟不丟人?害不害臊?”
趁著那對姐弟打打鬧鬧,柴晏輕觸顏雪懷的衣袖:“我有話想和你說。”
這個時辰,李綺娘該回來了,若是往常,顏雪懷一定會催著柴晏快走,可是剛剛柴晏那個失望的小眼神,讓她心存愧疚,不忍心把他轟走,遂帶著柴晏來到不遠處的院子。
這個院子是財伯用來種菜的,顏雪懷也不知道秋天里還有什么菜可種,財伯每天忙得很帶勁。
除了菜地,院子里還有兩間小屋,一間屋里放著鋤頭鐵鏟之類的工具,另一間屋里擺著一張斑斑駁駁的舊桌子,和兩張同樣油漆斑駁的舊板凳。
借著月光,顏雪懷看到桌上還放著一把青花瓷的提梁壺和一只茶碗,顏雪懷拎起提梁壺掂了掂,壺里是空的。
她把提梁壺重又放下,輕聲問道:“渴不渴?”
柴晏心中一暖,渴什么渴啊,他家香菜問上一句,他就像喝了蜜一樣甜。
柴晏推開窗子,月光潑灑進來,顏雪懷的眉眼被月光烘托得更加柔和,她的手還沒有抽回來,柴晏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輕輕握住了她。
“我不渴,只要看著你,我可以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睡覺。”
顏雪懷噗的笑了,卻沒有縮回自己的手,任憑柴晏把她的手越握越緊。
“我送你的玉佩,你不喜歡?”柴晏的聲音溫柔,如這月光的溫柔,卻沒有月光的清冷。
顏雪懷只好實話實說:“我放在荷包里了,回到家里就把荷包摘下來了。”
柴晏松了口氣,荷包也是隨身戴著的,他送她的玉佩,她沒有扔掉,只是放在荷包里了。
對了,她之所以把玉佩放在荷包里,莫非是不好意思戴出來?
他家香菜,害羞了?
柴晏的心猛跳了幾下,他眼里的笑意又深切了幾分:“是我送的不對,我應該送個不這么惹眼的,你放在荷包里,那我也放在荷包里。”
“沒事,你戴著吧,你戴著挺好看的。”顏雪懷忽然想起珍珠說的,京城里很多大姑娘小媳婦都跑去看七皇子的事。
當然,三皇子也很好看,但是三皇子都是當爹的人了,自是不如青蔥般的七皇子好看。
“太子回來,這幾天你都很忙吧,那還有時間帶小滿去見衛先生?”
“是有點忙,不過再忙也能抽出時間,再說,我總要在你面前站一站,露個面,免得你忘了我。”
柴晏一邊說一邊偷瞄著顏雪懷,見她沒有不高興,心里一寬,索性把板凳往顏雪懷身邊挪了挪,兩條板凳緊挨著,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顏雪懷沒有說話,她是真不知道該說什么。
別看葷話一筐一筐的,可是這個時候好像不適合說那些,顏雪懷搜腸刮肚,想了半天,才厚著臉皮說道:“我記性挺好的,一時半刻忘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