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餓不餓?”夏彌問。
“不餓。”
“可我感覺要餓死了,我們還能活多久?”
楚子航淡淡地說,“根據科學研究顯示,黃種人體型瘦小,日常食物葷素搭配,以蔬菜為主,不吃食物最多堅持十天。而白種人日常食物以肉類為主,沒有食物只能活七天,你和我理論上還能活三天。”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心情給我科普,師兄你真是學霸之魂不死啊。”夏彌捂著臉,“幸好咱們的爹媽都是黃種人,要不然我們已經死了。”
此刻是安置小組被埋到地下的第十天,也是與地面失去聯絡的第四天。食物已經在一周前消耗殆盡了,淡水倒是還保存著一定當量。
楚子航無聲地笑笑,并沒有搭理她。
被困在這個逼仄的空間已經是第四天,倒塌的巖石徹底限制了他們的活動范圍,如同監牢那樣把他們圈禁在兩平方米左右的空間。兩個人只能并肩靠在巨大的石頭后,連抬頭都沒有余地。
透過巖石當中的縫隙可以看到,七把制式不同的武器插在地面當中,閃亮的原罪符號蕩起了巨大的光芒。‘罪與罰’領域張開,才限制、束縛了那頭古龍。
“師兄你說那條龍會不會脫困啊。”夏彌似乎是無聊透頂,隨意問著。
楚子航輕輕掃了夏彌一眼,微微陷入沉默。
這個女孩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已經瘦了下去,本就纖細的身體因為長時間不進食,枯瘦得如一具骷髏。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紅暈,只有那雙明媚的大眼睛還閃閃發亮。
“應該不會。”楚子航罕見的用了不確定的語氣,“掌握‘七宗罪’時間太短,我只能激發最基本的煉金領域。不過對于次代種來說,青銅與火之王諾頓鑄造的武器足夠成為它永恒的桎梏。”
“哦。”她用余光看了一眼正在運行的煉金矩陣,然后揮舞手臂,憤恨不平地說:
“出去之后我絕對要把礦場老板的頭擰下來!把本姑娘害得這么慘!”
在被困的前幾天,那頭龍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沒有急著發動進攻。學院給兩人下達的命令是尋找緊急逃生通道,掌握七宗罪,這樣可以極大程度提高生存幾率。
緊急逃生通道是地下礦場必備的逃生之路,確保地震發生時礦工們也能安然逃生。手握地圖的楚子航領著夏彌一路披荊斬棘,耗費了兩天的時間,只不過抵達地圖上標注的緊急通道入口卻傻了眼。
——由于成本問題,這條通道并沒有完全被打通,只是象征性地修葺了一下,以免應付檢查。這可害慘了兩個人,因為那條龍距離緊急通道的入口非常近,遭遇戰無可避免。
“師兄你會幫我的對不對?”夏彌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余怒未消地問。
“你減少發言,對自己的傷口有好處。”楚子航說。
夏彌每說一個字都會發出輕微的喘息,這源于從高空墜落的傷勢。當初他們一起掉落到幽深的礦洞底部時,是‘風王之瞳’的強烈氣流用以緩沖救了他們的命,不過墜落感仍然讓他們受了不輕的傷。
何況四天前他們遭遇了古龍,兩人一龍在地底大打出手,七宗罪成功限制住了它的活動范圍,但兩人的傷勢再次加重,還被層層巖石困在這個逼仄的空間。
“可是我無聊嘛,這個鬼地方連話都不讓人說,還不如去死算了。”夏彌喘著粗氣。
她的胸口正在劇烈的起伏,正蓋著楚子航的風衣外套。在四天前的那場戰斗中,利爪險些撕開夏彌的心臟,幸好背包中有一些應急的藥品,否則她早就死于流血過多了。
經過幾天的相處,楚子航大致了解了這個女孩的思維方式,胡攪蠻纏的時候不用理會她,她也不會生氣。
“你的傷口怎么樣了?”楚子航隨口一問。
“還好。”夏彌此時雙腿蜷縮,她掀開楚子航的外套往自己的胸前看了一眼,已經沒有鮮血繼續滲出了。
不過說完之后她立刻慌亂起來,臉上多了一抹可疑的紅暈,快速說道:
“師兄你別想繼續占我便宜了!前幾天讓你幫我換藥是不得已而為之!現在我已經恢復正常了,可以自己換藥!”
楚子航沉默了很久,搖搖頭,無聲地笑了。
夏彌傷口的位置的確有些敏感,位于蝴蝶骨以下,一直貫穿到右側的肋骨,并不是致命傷。給她換藥的時候難免有些肌膚親密接觸,不過全都是血,也沒什么好看的。
“師兄你那種無奈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夏彌黑著一張臉,大聲地嚷嚷,“本姑娘可是很有料的!多少人想看還沒這個機會呢!”
“我沒想看。”楚子航下意識地回答。
“師兄有沒有人說過你就跟木頭一樣?”夏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虛弱地笑笑,“我都懷疑自己的魅力值降到零了,哎呀…要是留下這么長的一道疤該怎么辦啊!”
最后一句話她拉長了聲音,心有戚戚,似乎是惋惜自己完美無瑕的肌膚多了一條長長的疤痕。那聲嬌嗔帶著七分惱怒三分幽怨,十足的小女孩姿態。
楚子航短暫地愣了一一下,旋即恢復正常,安慰道:
“醫學部有專門祛除疤痕的藥膏,你可以回去之后申請一下,我經常領取,挺好用的。”
醫學部的確研制了相關的藥膏,畢竟屠龍是一項危險性十分高的工作,少不了各種各樣的傷口。可在大學生身上出現這種傷口就不正常了,畢竟這是去上學而不是進入某個幫派持槍互毆。
曾經有一位出身普通家庭的優秀混血種,就因為執行任務造成的多處傷疤被家里人懷疑,差點鬧到學校來。從那以后學院就研制了祛除疤痕的藥膏,避免發生類似的事件。
獅心會會長經常使用,畢竟他的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從事這樣危險的“工作”。要是被媽媽蘇小妍看到,絕對會以為他不是去美國而是去敘利亞上學了,說什么都會讓他退學。
“先出去再說吧。”夏彌抬頭向上看。
頹敗的情緒出現在這個女孩的臉上,她抖了抖頭上的灰塵,精心打理的栗色長發已經黯淡無光,頭皮距離巖石只有一線之隔。上面除了一望無際的黑暗,并沒有充足的陽光。
“會出去的。”楚子航用鄭重的語氣回應,“雖然我們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絡,但學院不會放棄我們的。”
在那場遭遇戰中,他們的通訊設備盡數被交戰的余波摧毀,戒律人偶的確限制了龍類的言靈,但是‘罪與罰’的領域沒有張開的時候,無法束縛龍類的肉體力量。
只有親身與這些龐然大物交戰,才能領略到它們可怖的力量——震動雙翼造成的颶風不亞于‘吸血鐮’般犀利,前肢更是能抬起十幾噸重的巖石拋擊,哪怕是言靈·君焰言靈·風王之瞳,也很難穿透龍鱗的防御。
如果不是七宗罪的煉金領域,第三形態的次代種幾乎是不死不滅的永恒生物。
“現在只能寄希望于外界了。”夏彌哼哼唧唧的,“師兄,時間到了沒有?我想喝水。”
楚子航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離規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在這種環境下淡水遠比食物重要,由于淡水的儲存即將告罄,他嚴格規定了飲水的時間與數量,保證每天身體飲用最低限度的生命之源,確保可以活下去。
“還沒有。”他說,“我建議你少說話,人在閉著嘴時,內部水分容易保持,一旦開始說話,會加快口腔中空氣流動,這會導致唾液水分蒸發加快。水分蒸發后唾液中酶的濃度會提升,這會進一步使口腔中水勢降低,進而奪取口腔表面組織的水分。”
“夠學術。”夏彌豎起大拇指。
“不過我就是忍不住嘛,被困在這個逼仄的環境中,手機沒電沒信號,一點娛樂設施都沒有,再不說話真的能把人憋瘋的。”夏彌撒嬌似的哀求,“你知不知道最近我都出現幻覺了,看見你總像看見了香噴噴的烤鵝一樣,總想咬上一口。”
“要不然你在腦海中復習一下平常的課程內容?”楚子航提議。
他也覺得對于這個喜歡說話的女孩,不讓她發言是莫大的殘忍,無異于親眼目睹盛開的花朵凋零那般令人扼腕嘆息。
“等我們出去以后我建議你學習一下‘冥想’,對于上‘言靈學進階’這門課程有幫助。”楚子航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據我所知,愷撒用暑假的時間學會了普拉提,這會讓他迅速進入冥想的狀態。”
“先別說‘冥想’。”夏彌無力地笑笑,“師兄難道你會認為回憶課堂內容對我來說是愉快的事情?我一閉眼無窮無盡的論文就壓過來了,我寧可去死,也不想回憶和學習有關的事情。”
楚子航一愣,接著提議:“那你就想一些開心的事情。”
“開心的事情…”
夏彌用一根手指抵住下巴,這是她習慣的思考方式。這是下意識的動作,導致忽視了自己仍是重傷未愈的狀態,胸前的痛苦讓她沒有淑女風度的齜牙咧嘴,喘了好幾口冷氣。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般配?”
楚子航又一愣,夏彌的神轉折又來了,這和開心的事情有什么關系嗎?
“不是,師兄你別誤會!”夏彌大聲嚷嚷,“我不是說感情方面的,而是說我們的言靈與配合!”
在四天前的戰斗中,風王之瞳與君焰在從來沒有配合過的情況下變成了火焰龍卷,這與‘灰燼之妖’一樣都是罕見的組合言靈,大大提升了范圍與威力。
“你應該用‘搭配’來形容。”楚子航糾正了夏彌的用詞錯誤,“不過這么形容也沒問題,火焰龍卷可以和‘灰燼之妖’相媲美。”
“灰燼之妖?”夏彌的眼睛亮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聽起來是組合言靈,你和誰聯手施展的?男生還是女生?”
“是愷撒。”楚子航老老實實地回答。
夏彌頓時跟一個霜打了的茄子那樣蔫了吧唧的,小聲嘟囔著:“你們的關系還真好啊…怪不得我在網站上看過你們的同人文…”
“什么?”
楚子航沒有繼續追問,而是一臉警惕的豎著耳朵,在地下五百米的礦洞底部,他聽到了異樣的聲音,來源于七宗罪的煉金矩陣‘罪與罰’,那些原罪符號正在不斷地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