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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京口匯合

  京口不比建康,占地較小,主要是軍屯,郊外距離城內很近,幾個人在這小小的驛館也待不長久。

  驛館的老板是個自來熟,王謐他們也算是他的老熟人了。

  不等吩咐,就自作主張端上來幾道精致小菜,并一壇黃酒。

  “多謝老板。”王謐弓手謝道。

  那老板撣了撣桌上的浮塵,亦笑道:“幾位將軍太客氣了!”

  “北府大軍近來連連打勝仗,奪回了好幾個城池,讓那氐秦惡畜不敢南向,這都是幾位將軍的功勞。”

  “老朽雖然只是個開驛站的,沒什么學問,也不識大體,但這點道理,老朽還是懂的。”

  “要是沒有幾位將軍,我們哪里有這么安寧幸福的好日子!”

  “不過是一壇酒,幾碟小菜,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老板說的雖然是客氣話,但也讓王謐心里熱乎乎的。

  鄉民們永遠是最樸素的。

  他們不會理會那些無休無止的朝堂爭斗,也無所謂究竟誰來當皇帝,他們在意的,只有能幫他們抵御外敵,幫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人!

  只要有這么一個人,不管他是誰,他們都會由衷的感激他。

  發自肺腑的。

  這種感激,金錢買不來,寶物換不來,都是實打實的。

  現在,這個小小驛館的老板,雖然無權無勢,但是他的感激,卻讓在座的眾位年輕將領倍感欣慰。

  果然!

  百姓們的眼睛是雪亮的!

  卻在兄弟幾個拉著店老板閑聊的功夫,一陣馬蹄聲響起,何邁第一個跳了起來。

  “來了!”

  “憑之來了!”

  是檀憑之!

  何無忌和王謐也迎了出去,檀憑之看到王謐他們,頓時咧著大嘴笑了。

  “太好了!”

  “你們終于來了!”

  檀憑之伸出了大手,一把就抓住了王謐,還有何無忌。

  這雙手,真是大啊!

  一雙手,就可以把兩個人的手全都拉住。

  太有安全感了!

  “稚遠,無忌,你們終于來了!”

  “等你們好久了!”

  檀憑之咧著大嘴,露出了他標志性的憨厚大笑。

  笑容沒變,就是眼神有點奇怪。

  自從相見,檀憑之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固定在一處,一會看看王謐,一會也看一看何邁,除此之外,小眼神還經常亂飄。

  “憑之,你看什么呢?”

  “我們什么時候能進城?”

  天色已經不早,不管是幾位將軍,還是跟隨的上百精兵都已經疲憊不堪,急欲休息。

  何邁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檀憑之被他問懵了,這也表現出,他剛才根本就沒有認真聽朋友說話。

  “能進城,現在就能進城。”

  “寄奴派我出來,就是為了來接你們進城的。”

  “不過,稚遠,那些大箱子里是什么東西?”

  “也是要帶進城的?”

  自從看到了那些大箱子,檀憑之便好奇心起,并且有了某種猜想。

  那些箱子里盛放的,會不會就是他們朝思暮想的那些好東西?

  應該是吧!

  大家伙可都盼著呢!

  看到檀憑之期待的眼神,王謐哈哈一笑:“原來,你一直心不在焉,就是在看那些箱子?”

  檀憑之認真的點了點頭。

  “早說啊!”

  “過來,給你看看!”

  本來就是要帶給他們用的東西,也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王謐走到箱子前,挨個掀開。

  正好可以給它們曬曬太陽,晾一晾干。

  火炮。

  手槍。

  還有一些鎧甲,都是簇新的。

  檀憑之一看,哈喇子都快滴答下來了。

  “都是好東西啊!”

  “稚遠,我出城接你們,就是為了提早看到他們啊!”

  王謐眉頭一跳:這個老檀,他到底會不會說話?

  不會說就別說了,把嘴閉上比較好。

  他們到底是想看兵器,還是想見他?

  要是他沒有帶著兵器過來,他們是不是就不讓他進城?

  不管怎么說,有了這些新兵器,王謐此行的腰板是挺得更直了。

  而京口這邊的情況,卻并不似他想象的那樣好。

  至少,他的新盟友,紫臉大漢劉牢之,似乎并沒有那么歡迎他。

  王謐的馬隊先行進城,而劉牢之已經帶著一眾戰友,走出了軍帳迎接。

  一切禮儀都相當到位,劉裕、劉穆之他們面帶笑容,顯然對王謐的到來是期待已久。

  唯有劉牢之,板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他的錢。

  “劉將軍!”

  “奉朝廷之命,以后我就要跟隨北府大軍征戰了!”

  劉牢之眉頭一皺,跟隨征戰?

  這個口風不太對啊!

  “稚遠,朝廷派你來,不是來掌兵的嗎?”

  關鍵時刻,還得看老檀。

  要說沒有眼力見,還數這位大兄弟。

  這樣的疑問,劉裕的心里有,劉穆之的心里也有,劉牢之就更有,但是,誰也沒有挑這個頭。

  都憋著呢!

  都想等對方先開口。

  等來等去,還是只有老檀這個實誠人開口。

  話音剛落,眾將士的眼神刷的一下就全都向王謐這邊看過來。

  壓力很大!

  不過,他也不怕。

  “我掌什么兵?”

  “北府的軍權,自然還是劉牢之將軍的,不瞞各位說,這次我能從建康到京口來,那都是磨破了嘴皮子。”

  “謝公埋怨我不肯在建康多陪陪妻子,只顧著北府這邊的事情,很是不高興。”

  “現在能讓我來,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哪里還會把兵權全都交給我?”

  劉牢之紫黑的大臉上,腦門上寫著,我不信,臉蛋上寫著,騙鬼。

  “王侍郎,你就別再安慰老夫了。”

  “你是謝公的貴婿,謝公一再讓你到北府來,不就是為了接管軍權的嗎?”

  “老夫早就有這種預感,你也不必再隱瞞了。”

  劉牢之深知,總會有這么一天的。

  他其實也做好了準備,只是不甘心。

  王謐才在北府呆了幾天,雖然確實很勇猛,也很機智,相比其他世家子弟,算的上是相當有作為了。

  但是呢,和他劉牢之相比,這又算的了什么?

  他在北府已經呆了十年了!

  十年!

  謝玄當家的時候,他一直忠心無二,兢兢業業的打好每一場仗,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謝玄能夠像他曾經許諾過的一樣,讓他接班。

  這在劉牢之的設想中,并不算過分。

  此前王謐雖然對他諸多的允諾,看在他態度誠懇的面子上,他也確實是相信了。

  可是,這一次,他無法相信了!

  王謐竟然回來了!

  辛辛苦苦的返回了建康城,榮華富貴的生活在等待著他。

  然而,他卻拋棄了那一份與生俱來的榮耀。

  千辛萬苦的來到了京口這種艱苦之地。

  現在,王謐就站在他的面前,告訴他,他到京口來,就是為了給他做部下,跟著他打仗。

  這種笑話,傻子都不會相信。

  這就是信任危機!

  就算王謐長了八張嘴,只要劉牢之心里有懷疑,他就不會相信。

  王謐簡直冤死了。

  “劉將軍,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

  “我有什么好騙你的?”

  “軍權還是在你的手里掌控著,北府的上下官兵也都聽從你的調遣,只要我不和你搶,朝廷能奈我何?”

  “我一心與你合作,你卻總是要無端猜忌我,這不是傷我的心嗎?”

  “枉我還給你帶來了禮物呢!”

  王謐裝出一副小可憐的樣子,這讓本想興師問罪的劉牢之,反而被架在了火上烤。

  幾個兄弟紛紛上來,有的露出了兇神惡煞的表情,有的則據理力爭為王謐辯解。

  總之是,嘴皮子好使的就拼命反駁,武力優勢的就用武力威脅,各自發揮特長。

  等到他們威脅完畢,王謐看準時機,便笑道:“諸位兄弟莫要誤會了劉將軍,我想,劉將軍也不是想轟我走。”

  “不過是還不了解朝廷的用心。”

  劉牢之也不是個傻的,王謐愿意給他打圓場,他當然是要順坡下了。

  “老夫確實有失偏頗。”

  “還請王侍郎見諒。”他略一弓手,王謐點頭微笑,這一頁就算是翻過去了。

  雖說劉牢之的心算是暫時安撫下來了,但是他的情緒,顯見的還不是特別好。

  這好像也怨不得他,誰讓王侍郎實在是太能干了呢?

  王謐帶著他來到那些盛放兵器的大箱子前。

  一一打開。

  “這么多!”

  “這么齊全!”

  箱子一打開,劉牢之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整個人,眉飛色舞的,好像這些兵器全都能歸了他一個人似的。

  見錢眼開也不過如此。

  雖然這些兵器不是現實的金錢,但制作他們也需要耗費巨量的金錢,這一點,劉牢之是知情的。

  “當然了,這些都是要交給北府的兄弟們使用的,數量和種類上當然都不能少。”

  “這還只是一部分,這幾天,后續的兵器會源源不斷的從建康城起運,送到北府軍營。”

  “北府的兄弟就是我自家的兄弟,我當然不能虧了他們。”王謐陪笑道。

  “之后還有?”

  劉牢之樂的嘴巴都快裂開了。

  王謐有些后悔,早知道這個老漢就這點道行,就應該一開始就把兵器箱子打開給他長長見識。

  只要有便宜占,管他王謐是來當跟班的,還是來當將軍的,估計他都不會在意。

  判斷失誤…

  虧了!

  “給我來兩個!”

  “我抱著走!”

  火炮箱子打開,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就竄了出來,幸虧天氣已進入深秋,秋風瑟瑟吹過,讓火炮的保存不再那樣困難。

  再加上,王謐他們一路趕來都很注意避開水路,箱子打開,效果果然是非常的好。

  目測所有的火炮包括制作好的火藥,都沒有沾濕。

  劉牢之看著這些火炮,就好像是自家的小羊羔、小豬仔一樣,發財啦!

  都是我的!

  全都是我的!

  檀憑之一聲召喚,小廝們便拉緊了韁繩,將要把這些盛放兵器的箱子先行運送到軍營里。

  劉牢之攔了一下,親自挑選了兩個火炮,都是看著最順眼,最漂亮的。

  抱起來就走,就好像是喜獲豐收的農民伯伯似的。

  罷了罷了!

  反正這些火炮本來就是交給北府兄弟們使用的,現在讓劉牢之過過癮倒也無所謂。

  這些閑事都可以不計較,畢竟,王謐把軍權都已經交出去了,最應該在意的事情,他都可以不在意,還有什么可在乎的。

  為了更長遠的利益,眼前的這點蠅頭小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今天的劉牢之可謂是心情大好,原本他從沒想到,這樣糟糕的一天居然會迎來這樣的好心情。

  軍權保住了。

  新兵器還搞到了手。

  關鍵是沒有費吹灰之力。

  要知道,他劉牢之一向是雁過拔毛的個性。

  以往打了勝仗,打掃戰場的時候,總是不遺余力的搜刮,生怕遺漏一點點值錢的東西。

  為了貪錢,那還是要下不少苦功夫的。

  現在,王謐居然親自給他送來了那么多好東西,還不費他一分力,不要他一個銅板。

  這樣的好事,以往是想也不敢想的。

  要是再不給人家王侍郎一個面子,好像不太說得過去。

  劉牢之到底也是在北府混了許多年的一員老將了,這點體面還是有的。

  酒席是早就擺好了的,幾位將軍入座,宴席便迅速開啟。

  這里是軍營,也沒有魚貫而入的婢女在兩邊伺候,只有幾個穿了常服的士兵充當小廝,幫忙倒酒,烤肉。

  牢之舉起了酒盞,面向眾人。

  “諸位遠道而來,為我北府兵壯大了聲勢,牢之感激不盡。”

  “諸位滿飲了此杯。”

  話畢,劉牢之就帶頭把酒液吸干。

  幾位年輕的將領也有樣學樣,各自喝開去。

  “劉將軍,不知近來,氐秦那邊有什么動向?”

  “軍隊有何異動?”放下酒杯,王謐就開始打聽北邊的局勢。

  掐指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距離他們收到氐秦崩潰的消息也有一個月了,按照古代的交通便利情況,幾大部落到底誰勝誰負,也該有個結果了。

  說到北邊的情況,劉牢之也喝不下去了。

  “確實有些消息。”

  “你不提,我也要說的。”

  作為大晉境內戰斗力最強的一支軍隊,就是在沒有戰事的情況下,北府兵也要時時戒備,維持邊境的安寧。

  而這其中,收集敵軍的情報便是重中之重。

  此前,劉牢之這邊也收到了一些消息,只不過,都比較零散,相互矛盾的也很多。

  于是,他便沒有向王謐他們提起。

  而現在,確實是個比較好的時機,劉牢之便打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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