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即便是王貞英的哥哥沒有占據朝堂高位,她也依然可以做太后,這是一個規定的流程,并不會因為王貞英的家族是否在朝堂上有勢力而有所改變。
當然了,有家族的支撐,當然是更好的,地位也更鞏固了,也可以更好的參與前朝政治。
但這只是一個方面,對于王貞英來說,即便是沒有王恭,她只要是做了太后,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各種大臣圍繞在她的身邊,幫她出謀劃策,爭取她的支持。
她也可以放心大膽的根據自己的需求拉攏不同的大臣。
最明顯的一個事例,不就擺在眼前嗎?
就是我們王侍郎,如果沒有王恭在中間夾著,要顧忌他的感受,像是王侍郎這樣功勛卓著的大臣,王貞英是鐵定要拉攏的,怎么可能放過?
于是,放棄王侍郎,維護王恭,細分起來,還是太后娘娘吃虧了,幸好,王侍郎現在也并不想搞事。
于是,詭異的平衡也就維持了下來。
雖然只是暫時的,但是,這對于朝堂上的幾方來講,都算是好事了,至少,短暫的和平也是和平。
北府,太強大了!
強大到令人側目的地步!
以前的北府也很強大,可以說是大晉境內最有戰斗力的一支軍隊,而且,整體的人員構成也比較年輕,算是活力勃勃。
但是,那個時候的北府,打仗雖然也是常勝,但是,敗仗也吃了不少。
最重要的一點還在于,雖然北府很活躍,但是,當時的他們也并沒有拿下任何一座北方重鎮。
沒有!
確實沒有!
很多戰役都是小打小鬧,也正是因為北府雖強,卻也沒有強大到令敵人懼怕的地步,這才讓狂妄的苻堅認為,可以大舉北伐,揮師江左。
如果,北府兵真的強盛到那種地步,連戰連捷,苻堅帶兵多年,他也不是傻瓜,就算是再輕縱也不會頂著這樣的危險大舉出擊。
也可以這樣說,以前的北府兵算是給現在的北府兵做了擋箭牌,讓很多氐人,或者那些鮮卑人羌人的頭腦中沒有準備。
還以為,如今的北府兵的戰斗力還是和以前差不多呢!
但是,現在的北府顯然已經脫胎換骨,他們一連拿下了好幾個北方重鎮,這些地方都是以往的晉軍可望而不可求的。
老實說,已經丟失多年,本來早就已經不指望能夠拿回來,但是,短短半年時間,居然就全都回到了晉軍的掌控之中!
短短半年!
只有半年,居然就完成了前人幾十年都沒能實現的目標,豈能不說是豐功偉績一件?
從這個角度來看,無怪乎這個時代的人都會懼怕王侍郎,王侍郎簡直是橫空出世。
確實是又恐怖,又嚇人。
與此同時,北府兵的戰斗力也大幅提升,在王謐的指揮下,各種新型的武器裝備悉數到位,那么北府兵現在在滿朝文武的眼中是個什么形象呢?
一群年輕有為的將領,加上一個blingbling的主將,身后站著的,是成千上萬強悍的戰士。
真正的一支精兵強將的隊伍!
這樣的隊伍,不管他做什么,就是他什么也不做,就站在那里,也是活生生的威脅。
威脅巨大,令人不得不怕。
于是,身為一軍主將,王侍郎便行動了。
北府兵現在確實是強悍異常,兵士們的士氣旺盛,戰斗力也強,這是好事,就算要在某些方面進行調整,也不能動搖士兵們的銳氣。
那還能怎么辦?
為了讓朝廷上的各位老大臣們安心,王侍郎選擇了自己。
如果,一支異常強盛的軍隊,他們的帶領者,是一位彬彬有禮的文臣呢?
看起來幾分柔弱,幾分和善,那種觀感會不會好得多?
至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削減朝臣們對北府兵,對王謐個人的擔憂。
在無法撼動北府整個力量的這個時候,王侍郎便選擇了自己,回到建康之后,他便決定要收斂鋒芒,恢復原本閑散清澹的樣子,不管別人信與不信,這個架勢是擺出來了。
王侍郎才剛剛梳洗完畢,正要去拜見族長王薈,卻勐聽得已經消停了一段時間的院門口,又響起了一陣嘈雜。
怎么回事?
這是還有不死心的,想要闖進來嗎?
果然吶!
只依靠娘子一個人,還是不能一次性的解決問題,到底還是需要王侍郎親自出馬。
如今的王侍郎倒是也不著急了,也不再回避,寶貝老婆那邊都已經安撫完畢,哄得高高興興的。
雖然疲憊不堪,但是,王謐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一旦踏上建康城的土地,他就不會有消停的時候了。
正經事,麻煩事會一個接著一個的滾過來,讓他應接不暇,于是乎,這一點點小小的吵鬧也算不得什么了。
帶上兩個小廝,王侍郎就向著院門口走過去。
那些負責守門的小廝看到王侍郎,震驚的不行,這是哪一位客人,竟然有這樣大的面子,王侍郎自從回來就沒有會見一個客人,一個都沒有。
而現在,王侍郎竟然親自出來迎接客人了。
這位客人,當真是來頭不小!
也確實如此。
來頭大小是不必說,看到這位老爺子,王侍郎是一定會見的,推脫不掉。
自從被車窗撞了那么一下子,范寧的酒就醒了不少,整個人都清醒了。
看到自己站在王府大門前,整個人也是有點懵。
老子怎么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他什么時候有這種想法了?
不是應該袁悅之過來的嗎?
雖然范寧很想掉頭就走,可是身邊的小廝都看著他呢,他又不好意思。
這倒不是范寧他愛面子,不能被人看扁,實在是,剛才喝醉的時候是怎么鬧騰的,他這邊也有點記憶,把小廝們鬧的人仰馬翻的,總算是把他運到這里了,這可是他點名要來的,現在,人還沒見到,就要離開,這也確實不像話。
再加上袁悅之那廝…
自己不敢來,卻把老范給騙來了,雖然老范現在是意識到他是上了這廝的當。
但是,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了,就總要見一面,這是基本,否則,就這樣不戰自潰,將來傳出去,他的老臉還往哪里擺?
提前預約當然是沒有的,范寧邁上了階梯,通報了姓名,他家小廝看自家的老爺終于是行動正常了,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范老爺在車上的時候,還吵吵嚷嚷活像個醉鬼,根本無法自理的樣子。
誰知這一下車,整個人就不一樣了,徹底精神了,行動也好,言語也好,都正常了許多。
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一門之隔的另一邊,王侍郎也趕到了附近,那通報的小廝,正打算去找他,中途碰到王侍郎,便一個欠身,稟道:“郎君,陽燧侯在外面求見。”
陽燧侯?
初聽的這個名號,還真是有些陌生,過了一會,王謐才把這個名號和它的持有人對上了號。
“范郎君來了?”
對了!
這個人就是范寧,雖然范寧博學多識,在學問一途上多有建樹,但是,因為長期和外甥王國寶不和,雖然表面上關系還算可以,但其實,王國寶卻并沒有給他說過多少好話。
不只是沒有說什么好話,甚至因為王國寶受到司馬道子的信任,還讓范寧在仕途上屢屢不順,總是不能得到應有的擢升。
雖然王國寶現在已經撲街了,司馬道子也化成了青煙,但是,新皇帝只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哪里能想得起來提拔哪個大臣?
根本就是沒有影子的事情。
于是,目前為止,范老爺子的封爵也就知道陽燧侯而已,真的一點也不高。
至于他的官職,那就更是沒眼看,所以一般情況下也沒有人會提及范老爺子的官職,以免惹得他不高興。
“快帶我去!”
范老爺子來了,這還真是個意想不到的重大發展,王謐沒有猶豫,立刻讓小廝們把院門打開,親自出來迎接范寧。
要說,自從他開始專注北伐,甚至是開始攻打南陽之前,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系了。
現在想來,也該見一見了。
雖然,嚴格來講,他們這個小團體基本上也沒有什么用處了,在王侍郎的運籌帷幄之下,王國寶和司馬道子相繼隕落,那些曾經會給王謐制造障礙的人,已經被消滅了大半。
只要能夠把北府兵牢牢抓在手中,其實,其他人都沒那么重要了,畢竟,現在和王謐為敵的權臣,大約也就剩下王恭一個。
但是,想要扳倒王恭,還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照理來說,王恭的勢力也沒有那么強,手中可以調動的士兵也并不是很多,王謐要想動手,可以說是輕輕松松。
但是,現階段他還不準備動手。
原因只在于王貞英,對吧,人家是太后,況且,這位太后剛剛還表示了對北府兵的全力支持。
王貞英不是虛情假意,從言語再到行動,她做的都很到位,就算是王謐一直對他們這一對兄妹很警覺,但是也挑不出什么錯來,甚至還很感激她。
于是,為了顧及王貞英的情緒,現階段而言,王謐還不準備有什么大行動。
更何況,北府這邊也確實需要一段準備的時間。
不管是人員也好,還是武器裝備也好,都需要很長時間重新裝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結的事。
麻煩多得很。
若是現在就和朝廷鬧翻,這些準備誰來做?
剛剛經歷了苦戰的北府兵,好不容易回到建康休整,總不能這么快就又把他們拉入戰局。
不只是沒有同情心,而且,也影響戰斗力。
于是,這就可以看出,王侍郎做這樣的妥協,并不是只從自己的方面考慮,而是從全局考量,做出的最優選擇。
王侍郎為什么不愿意搭理朝廷上的大臣,或者說是不愿意接受他們的拉攏,這都是有原因的。
就在于,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些人對王侍郎的事業發展并沒有太大的作用。
助力不大。
大晉朝廷和那些統一的強盛的朝廷不同,這個時代的朝臣,并沒有那么多的臥龍鳳雛,人中龍鳳,大家的資質都是差不多的,既然資質都差不多,也就沒有那么多的派別,你拉攏我,我拉攏你,你和他是死敵,他和他互相不對付,水火不容。
雖然大家都在一個朝廷里面混,明面上效忠的都是一個皇帝,也就是老司馬家的。
但那都是表面,內里,其實大家都是一盤散沙而已。
維系著這種脆弱的關系的,就是作為世家大族共同體在江左已經劃分好的利益而已。
在這種背景下,就算是換一個領頭人,只要大家的利益分配沒有改變,誰來都一樣。
他們的節操程度,不高。
雖然他們其中的很多人還覺得自己是正經的忠貞之人,但其實呢,這完全是自我夸大。
只要利益到位,他們并沒有一定要追隨誰的那種信念,而現在上的朝堂之上,大約可以分出派別的,也就是兩伙人。
一伙,自然是以王謐為首的京口一系,這其中,能人不少,有很多是王謐到來之后逐漸挖掘培養的,武將居多。有一部分是一早就聯合的,還有一些就是主動投奔的。
這里面,文官就更多了。
而另一伙,自然就是傳統的王恭一系,雖然現今朝堂上,王恭的勢力確實不夠強大,但是,他的身邊也確實有一些人,再加上國舅之尊,從地位上來講,相比王謐,他是有優勢的。
至于更多的人,都是持觀望的態度,那邊給的肉湯滋潤,就跟著那邊跑,節操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的。
縱觀整個晉朝的各種紛亂,可以看出,這個時代的權臣,即便是他們想要興風作浪,身邊的幫手也絕對不會太多,充其量三五個而已。
甚至,這種幫手,往往還分散在沿江幾個地段,力量并不集中,這種情況,從東晉延續,一直到了南北朝末年也未能得到應有的改變。
力量既分散,也就很難調動人馬組織起行之有效的北伐之戰,同時,所謂反叛的各種活動,也往往都以落敗為結局。
于是,對于王謐來說,他并不關心朝廷上的大臣是怎么想,也不在乎。至于那些上趕著巴結的大臣,就是堵在他家門口,甚至是排滿了整條烏衣巷,只要是他不想見,他也一樣不會見。
何必為了無意義的人或者事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