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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荊州兵指不上

  是的!

  你以為,現在把持著朝政,看起來不可一世的王恭,是占據著優勢嗎?

  不不!

  當然不可能!

  優勢,都在王侍郎這邊。

  這一點,王貞英看得很清楚,比王恭清楚的多。

  人家王謐現在可是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身后都是兄弟們,幾乎是一呼百應。

  這樣的人物,如此的強勢,豈是王恭這種光桿司令可以比擬的?

  也正是因為看出了這個現實,這才拼命要表態的。

  你以為,她真的是為了公理,為了正義,才那么賣力的?

  這種信念當然也是有的,但是,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因素則在于,她不能親眼看著湖涂哥哥一敗涂地。而這件事,指望著王恭自己醒悟,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只能王貞英出手。

  “既然太后娘娘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那老臣也就放心了,娘娘請安心,老臣這就去給稚遠寫信,告訴他聽從朝廷的號令。”

  王貞英滿意的點點頭,笑道:“謝公若是能這樣做,自是最好。”

  “我也知道,稚遠他們已經送上了戰報,準備按時返回建康城了,我今日表態,就是要讓謝公和稚遠都放心,一切都可以按照計劃行事,不必有憂慮,也不必觀望。”

  謝安垂首,表示明了。

  他沉了片刻,并沒有著急離開。

  北府兵的態度也代為轉達了太后這邊的心思也搞清楚了,那么,謝安自己的呢?

  似乎還沒有說清楚。

  雖然,今天他頂著高齡主動進宮,基本上已經是闡明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很多事情,不講明白就是給敵人留空隙。

  如果,王恭也好,王貞英也好,以后以此為要挾,興風作浪的話,那對于謝家來講,就是大為不利的。

  “太后娘娘,還有一言,老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好端端的談著話,謝安怎么忽然客氣起來。

  這很不好嘛。

  “謝公,想說什么,但說無妨。”

  謝安點點頭,既然她沒有意見,那他也就無所謂了。

  “剛才太后娘娘也說了,王謝兩家多年以來都有矛盾,頗為不睦,實話說,這也干擾了朝政運轉。”

  “但現在的形勢不同了,北府兵連戰連捷,克復北方,可以說是指日可待了,私人的恩怨也可以放下了。”

  “昨日,老臣出席阿寧的壽宴,就是為了表個態,從今往后,只要是為了大晉好,為了朝廷好,為了大晉的生民考慮,老臣就不會再與阿寧鬧矛盾,更不會阻攔他的諸多做法。”

  “不過…”

  謝安還未說明,王貞英就已經明白了一半。

  嗯嗯!

  就知道,還會有轉折。

  不轉折,怎么可以呢?

  謝安又不是慈善家,不可能只自己吃虧,把優勢都讓渡出來,就為了保持大晉朝廷的和睦。

  別開玩笑了!

  根本不可能!

  現在優勢可是在人家那邊,人家愿意合作,就已經是在退讓了,你還想讓人家不得利,這怎么可能呢?

  這不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了嗎?

  謝公德高望重,他又不是馬。

  “不過,我也要說清楚,如今,北府大軍能有如此作為,都是我婿稚遠的功勞,也是我謝家的功勞,這一點,太后娘娘是很清楚的吧。”

  王貞英立刻點頭,乖順如小學生。

  “是,謝公說的是。”

  “既然太后娘娘也認同,那有些話老臣就可以說了。”

  王貞英暗忖:從剛才開始,你也沒少說啊!

  人年紀大了就是這樣,話多吧,還半天都說不到重點,竟在這里鋪墊了。

  都是沒用的。

  于是,只能一個勁的點頭,鼓勵謝安繼續。

  謝安怎能不知道,王貞英急的很,他都多大歲數了,是什么樣的眼界,還能看不出?

  不過是故意磨著她的性子罷了。

  “既然北府軍在我謝家的領導下,連連大勝,那么,即便是稚遠回來,這支軍隊也還要在我謝家手中掌握,這一點不能變。”

  “老臣知道,阿寧也早就想奪取北府的主導權,但是,將來的事情不好說,可這幾年北府勢頭最好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會放手。”

  “還望太后娘娘明鑒。”

  這就是謝安此番進宮的終極目標,前面的諸多鋪墊,為的都是可以把這個要求,光明正大的提出來。

  如今,話已經說出來了,謝安所有的企圖,因為都擺在這里了,如何抉擇,全都取決于王貞英。

  甚至可以說,都不是王恭能夠做主的。

  畢竟,在王貞英和王恭兩人中間,到底還是王貞英說話更有用點,王恭就算是不服氣,如果王貞英不肯和他配合,他也是無能為力。

  于是,現在就看王貞英的了。

  而王貞英現在的表情,可以說是非常復雜了。

  她的臉上仍然掛著笑,但是,動作卻僵住了,可見,謝安的發言,還是對年輕的太后,產生了不小的影響。

  王貞英確實是受到了觸動,極大的。

  不過,不似謝安想象的,她并沒有在考慮反擊的策略,而是在想著如何應對。

  謝安能夠這么直接的把要求說出來,老實說,王貞英是很欣慰的。這說明,之前她的那些話,對謝安也起到了作用,至少,他能夠說出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相信王貞英可以主持大局的前提下。

  如果不相信王貞英,謝安是不會把自己的底牌交出來的。畢竟,昨日宴飲,本來他也是有機會說出來的。

  說給王恭聽,他們兩個才是真正結怨的人,對王恭說了,才能夠更快,更順暢的解決問題。

  但是,謝安卻沒有說,這就說明,他還是不相信王恭。

  而相反,相比王恭,在王恭看來,王貞英倒是更可以信賴的一個人了。

  “謝公能對我說實話,我很感激。”

  不管能不能達成一致,這個互相致謝的環節,還是不能缺少的。

  就像是買賣不成人情在一樣,都是面子上的事。

  王貞英可是個極好面子的人,這種時候,當然更加不能落后。

  謝安也看出,王貞英要做出最后的決定了,自然也是打起了精神,信心百倍的。

  “謝公,其實,你真的是多慮了,既然我剛才已經那樣說了,這就說明我是個能辨明是非的人。”

  “是非就擺在那里,難道還不清楚嗎?”

  “北府是因為誰才能有今日的建樹的,我也很清楚,我怎么可能把這樣一支氣勢如虹的軍隊,交給不會帶兵的人手上?”

  “我如果是那樣的想法,那就根本不會和謝公你推心置腹的講那些話了。”

  “北府兵,現在是屬于稚遠的,以后也由他來帶領,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不妨告訴謝公,我這樣做,也并不是單純為了北府兵,也是為了大晉境內的和平。”

  “謝公應該也聽說了吧,是我勸說大兄,再去給稚遠寫一封信,讓大軍可以緩些時候再回城的。”

  “聽說了,這是太后娘娘的仁慈,老臣在這里替數萬北府將士感謝娘娘的恩典。”

  謝安拱手,雖然不見得是真心,但是在王貞英的面前,禮數做的還是很到位的。

  畢竟,人家是太后,就算是年紀小,也不能不認真對待。

  況且,這一次,王貞英對待謝安的態度已經是非常的和善了,而謝安也是擺足了老前輩的架子。

  這一點,沒的說。

  謝安理應也擺出好態度,有商有量才像樣。

  “既是如此,謝公就應該知道,我很清楚,北府兵能善戰如此,都是因為王侍郎帶兵有方。王侍郎如今在北府內的威望,可以說是如日中天了。”

  “北府眾人都十分信任他,愿意為他拼命,這樣的人物,我怎么惹得起?”

  “就算是我們強行把王侍郎等京口諸位將領和北府的士兵分開,給他們換一個統領,也是無用的。”

  “北府兵現在除了王侍郎,恐怕是誰都不相信的。”

  “除了王侍郎,他們不會聽命于任何人,強行換將,只會鬧的人心惶惶,甚至是大動干戈,我們這才把北方的一些城鎮拿回來,形勢這么好,這個時候鬧內訌,豈不是自自毀長城?”

  “這不是自我斷送嗎?”

  “我這個太后可還沒有坐夠呢!只要王侍郎他們對大晉沒有二心,我就沒有二話。”

  “朝廷會支持北府,以及北府諸將,不會把北府兵假手他人。還望北府將士能夠再接再厲,爭取奪回更多的城池,不負朝廷的期望。”

  王貞英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大堆,可以說是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最令人信服的還在于,王貞英著眼的,是自己的利益,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如果,今天的王貞英坐在這里,就知道講那些大道理,闡述公義,企圖感召謝安,那就會變得十分的不可信。

  謝安也不會把心中所想都告訴她,也不會退讓。

  可是,王貞英她說的很明白,她這樣看重北府,自然也有北府兵真的能干,朝廷也需要倚仗北府兵的原因在。

  但更重要的是,惹惱了北府兵,整個朝廷都不會安生,作為后宮太后,如今大晉朝廷名義上的執掌人,這不是王貞英想要看到的結果。

  阻止爭端,維持穩定,這確實是王貞英的當務之急,在這個背景下,把北府兵仍然交給王謐管理,就顯得十分可信。

  “既然太后娘娘都已經把事情說的如此透徹了,老臣定當從命,北府那邊也不必擔憂,稚遠也是明白人,不會有任何問題。”

  王貞英邊嘆氣,邊點頭,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或許有些事情,直接去找王稚遠去談是最好的,但是,他現在遠在徐州,王貞英就是想找他商議,也見不到人。

  于是,這都是沒有辦法的權宜之計爾。

  其實,王貞英這邊心里也敲著小鼓,謝安真的能拉著王謐指哪里打哪里嗎?

  如今的王謐很顯然已經不是過去的王謐,北府兵雖然名義上還是謝家的部隊。

  但是實際上,已經是被控制在王謐的手中。

  只要王謐不聽從謝安的號令,可以肯定的是,謝安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而王謐真的會乖乖聽話嗎?

  雖然,目前種種跡象表明,王謐對朝廷還是沒有怨言的,從鄴城,到徐州,他沒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滿。

  北府兵的調動,也完全是正常的。

  挑不出什么問題,而且,最為重要的是,看起來,王謐并沒有把和王恭的個人恩怨帶進公事當中。

  甚至,王貞英有理由相信,王恭甚至都沒有把王恭的挑釁放在心上,自始至終,都只有王恭一個人在反復橫跳。

  但是,這只是最好的設想。

  北府內部的情況究竟如何,王稚遠等一干將士,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誰也說不清。

  甚至是全無線索。

  可以肯定的是,北府一干將領,經了鄴城這一戰,是絕對不會老實了。

  他們對朝廷是有要求的。

  而他們的要求又是什么?

  他們的胃口一定會很大,而孱弱的大晉朝廷,究竟能不能滿足?

  王貞英沒有頭緒,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憑空畫下的大餅,能不能讓他們接受?

  不會吧!

  不可能的吧!

  人家都已經立下了這么大的功勞,不給朝廷臉色看都已經是恩德了,還指望他們會收下朝廷的大餅?

  更何況,那將是一份毫無營養,毫無真材實料的虛假大餅,什么也兌現不了的。

  不用懷疑,以王稚遠的聰明睿智,朝廷的斤兩,他清楚的很。

  承諾的那些東西,能不能兌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謂顧全大局?

  如今的形勢,大局是你大晉朝廷的,又不是北府兵的,攜著大勝的威風,要挾朝廷似乎才是一些慣常的操作。

  王稚遠他若是不這樣做,才是奇怪。

  控制了這樣強大的一支軍隊,以北府為基礎,擠掉王恭,控制朝廷,這邊的王貞英和司馬德宗,目前也很孤兒寡母沒什么區別。

  不服氣嗎?

  那就開打!

  打得過嗎?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沒希望的。

  肯定打不過。

  且說大晉境內目前可供調動的軍事力量,除了北府兵,就只有荊州兵了。

  而荊州兵,眾所周知,一直是看熱鬧的好手,這么多年以來,他不搞事都已經是恩情了,還指望他能在關鍵時刻出手相救?

  還是做夢比較快。

  說不定,北府兵一起事,荊州兵也立刻就鬧起來了。

  到時候,大江上下,首尾相顧,全都亂成一鍋粥,形勢可是要比王敦叛亂的時候要危急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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