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戰陣竟然被沖開了!”
在戰陣中倉皇逃命的慕容泓,絕沒有料到,那嚴密的戰陣,根本就不是被沖開的,而是被從中間硬生生的撕開的!
什么騎兵沖擊,什么側翼襲擊,全都不在乎了,也根本就不講究這個。
在狂熱的殺戮面前,戰術根本就不重要,慕容泓應該感到幸運,到目前為止,他根本不知道這些彷佛是打了雞血的氐秦戰士,他們的目標其實正是慕容將軍本尊。
他若是知道了,恐怕會嚇得整個人翻下馬背,被亂軍踩死吧!
“楊將軍,你看,那個人好像慕容泓!”一個小兵發現了慕容泓的身影,立刻匯報。
格局還是沒有打開啊!
楊將軍都已經明說了,戰功可以讓給他們,誰弄死了慕容泓,功勞就算誰的。
怎么還是這樣不開竅,天大的一個功勞就這樣從眼前飛走了吧!
普通的士兵,到底還是忠誠樸實的多,看到目標也不敢一人獨美,竟然還要報告主將。
現在機會給到了楊白花這邊,是還是不是?
能不能手刃慕容泓?
楊白花殺意沸騰,在一連擊殺了二十幾個鮮卑士兵之后,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最開始的目標是什么。
只知道沖,只知道殺!
誰在擋路就殺誰!
管他是將軍還是小兵,全都要死!
不一會功夫,便弄得滿臉血,視線都被鮮血模湖,楊白花仔細的擦了擦,眼前才終于清晰了一點。
“是!”
“就是慕容泓!”
這廝的面貌,就是化成灰,楊白花也不會弄錯。
“兄弟們!”
“跟我上!”楊白花一聲吼,秦兵就如狼似虎的沖了上去!
楊將軍還是個體面人,心里有兄弟們,得了這個消息,沒有獨自藏起來,而是分享給了眾位兄弟。
立功的事情就要各憑本事了。
而慕容泓現在究竟在哪里?
正在亂軍之中想后退而不能呢!
楊白花一眼就把他鎖定了。
徑直沖上去,長槍扔給了隨從,換上了長刀。
近身決斗,還是這東西好使。
看著泛著銀光的寶刀,楊白花這樣想到。
距離慕容泓所在的地方還有幾層人墻阻擋,慕容泓現在已經背過身去,想要把阻擋他后撤的士兵們推開。
這個禍害!
他的兵器居然沒有對著敵人,而是指向了自己人!
就這樣的人,居然還是一軍主將,不知道是這一支的士兵格外的苦命,還是鮮卑早就沒有了指望,完全沒有了將才。
楊白花管不了許多,只要是出現在他眼前的人,都是敵人,只管殺就是了。
他倒是不必擔心會搞錯目標。
眼看就要接近慕容泓,而此刻的慕容氏,還在專注后撤當中,毫無知覺。
楊白花的身邊,他的隨從們已經自動自覺的退到了他的身后,雖然沒有人這樣要求他們,可是,他們還是這樣做了。
這就是軍中的規矩。
牢不可破!
所幸,他們可以相信,以楊白花的能力,處置一個慕容泓,還是綽綽有余的。
特別是從背后襲擊,幾乎找不到失敗的可能。
楊白花身邊,他的隨從們正在盡力幫他掃除障礙,讓他沒有后顧之憂,而楊白花自然也不會讓隨從們失望。
他已經舉起了鋼刀,而在他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層阻隔。
是一隊騎兵,不知道他們是專門跟在慕容泓身邊,就為了保護他的,還是一不小心就和慕容泓碰到一起的。
局勢很亂,戰士們,不管是氐人還是鮮卑人,全都殺紅了眼。
看到和自己鎧甲不同的士兵,就拔出兵器,勐力殺上去,至于這樣拼殺最后要獲得一個什么樣的結果,已經沒有人有那個空閑去認真的想一想。
只要能殺更多的敵人,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好的。
騎兵戰士們拼命沖殺,一點點的將陣線向前方推移,步兵也不遑多讓,雖然他們的戰斗力是比騎兵差些,裝備也跟不上,但是,他們也在奮勇沖殺,一點也沒有懈怠。
這些鮮卑步兵和一般的步兵還有些不同,他們身經百戰,經驗豐富,他們的裝備,相比其他部族的步兵已經是相當的精良。
除去慕容垂帶走的那一部鮮卑士兵,目前在鄴城腳下的這一股鮮卑士兵都是最為精悍的。
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足夠的戰場,幾乎就沒有他們攻不破的堡壘。
于是,若是這鄴城拿不下來,那就是主將出了問題,換而言之,就是慕容泓出了問題。
雖然,他是一直都有問題的。
根本難堪大任。
楊白花漸漸靠近了慕容泓,阻擋在他們之間的騎兵,不是被殺掉了,就是自己跑去追殺別的氐秦騎兵了。
總之,楊白花的目標逐漸清晰了。
他把長刀舉過了頭頂,憋足了一口氣。
殺啊!
楊白花不否認,能殺掉慕容泓也是他的愿望。
雖然慕容泓打仗比較菜,但是再怎么說也算是敵軍主將一位,殺掉了他,功勞自然是大大的。
也能在符丕面前挺直了腰桿。
將來,不說別的,在鄴城這座城池里,他楊白花的地位也會更加穩固,甚至是蒸蒸日上。
如今,氐秦的朝廷是指望不上了,雖然氐人兄弟們還在努力保持著王朝的勢力,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個曾經強盛的,不可一世的王朝已經徹底崩潰了。
今后,或許會有兩種結局。
一種,自然就是最不好的,氐秦徹底崩潰,氐人四散流落,被逐漸打殘,在中原無立錐之地。
另一種,便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氐秦雖然恢復不到鼎盛時候的樣子,但是糾集力量,收縮地盤,仍然占據一小塊地方,成立小朝廷,總算是能夠讓氐人有個棲身之地。
現在,楊白花的心里就是這樣的想法。
建立割據小朝廷,換取一個顯赫的身份,博得名聲。
于是,他出擊了!
目標慕容泓!
這個傻貨,是最合適不過的,成全他楊白花的建功立業之旅。
慕容泓只顧著逃命,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險已經逐漸靠近中。
楊白花的機會到了!
這幾乎是他翻身成功的最好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然而,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充滿了各種匪夷所思的可能。
只要不到最后一秒鐘,也許你都想不到結局會是那個樣子。
在這混亂的鄴城戰場,楊白花能夠得償所愿嗎?
他這只小螳螂,能夠捕到夢想中的蟬兒嗎?
他的身后,會有伺機而動的黃雀嗎?
時機已經成熟,楊白花即將要動手,他身邊的隨從也都做好了準備,攥緊了兵器。
然而,就在此刻!
千鈞一發之際!
變故還是發生了!
“怎…怎么回事?”
“為什么往后退?”
首先發現異常的,是楊白花的隨從,本來進展非常順利的氐秦士兵,是打算直搗黃龍,襲擾倒松峰上的鮮卑大帳的!
一開始,仗打的漂亮,也順利,在城樓上的飛射的箭失的掩護下,雖然秦兵從總體上還是不占優勢的,但他們依然充滿了信心,可以給鮮卑人沉重的打擊。
然而,他們似乎是順風仗打的久了,多了,就有些恍忽了。
鄴城現在的敵人是緊緊只有一股嗎?
鮮卑人只有一支嗎?
如果鮮卑人的力量只有那么一點點,符丕又為什么不遠千里,也要把晉軍給請來助陣?
已經攻到半程的秦兵忽然發現,他們的戰陣竟然有向中間壓縮的趨勢。
而造成這種詭異情況的,正是新的敵人!
慕容垂!
“那是鮮卑軍團嗎?”
楊白花放下了寶刀,眼睜睜的看著慕容泓從他的眼前熘走,緊接著,另一個發現就讓他震驚的來不及遺憾了。
隨從們點點頭:“確實是鮮卑軍團。”小兵們雖然不認識鼎鼎大名的慕容垂究竟生了個什么模樣,但他們卻能認出鮮卑軍團的鎧甲,穿著打扮。
確定是鮮卑軍團無疑!
“他們怎么會跑到我們前面去了?”
“難道,我們被包抄了?”隨從們最先想到的,就是這種可能,頓時慌了。
他們出來的人數本來就不是很多,若是被鮮卑人抄了后路,這不就成了夾心肉餅了嗎?
可是,怎么可能?
鮮卑軍團人數確實很可觀,但是據剛才觀察,大部分還是留在了大帳里,并沒有沖下山包。
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
隨從們一時被眼前的局勢給弄懵了。
“慕容垂!”
“是慕容垂的援軍來了!”
“壞了!”
楊白花一聲吼,頓時讓大家清醒了。
慕容垂,那個恐怖的敵人如期而至,小兵們可以不認識他,楊白花卻不可能不認識。
那威武雄壯的模樣,臉上縱貫的一道長疤,就是想認不出也不成。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認不出慕容垂的人,也絕對不會認不出他帶出來的軍隊。
戰斗力不得了,將士們的的士氣更是嗷嗷叫。
只要看到這樣訓練有素的虎狼之師,尤其還是鮮卑人,不用懷疑了,必定是慕容垂帶出來的。
而他的軍隊都已經在這里了,他本尊還能遠嗎?
“不好!”
“慕容垂來了,快撤!”
看到慕容垂,楊白花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最先想到的,就是掉頭就跑。
奈何,你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鮮卑軍團早就已經越過鄴城城門包抄了過來,而這個時候,楊白花才看清慕容垂的麾下究竟有多少人。
浩浩蕩蕩的大軍,不停的向鄴城進發,勐然間一看,竟然有兩三萬人!
這么多人!
慕容垂這是來支援的,還是來搶地盤的?
在這樣的大軍的擠壓之下,氐秦的軍團就等于是被包夾了,然而,更可怕的是,秦兵都已經發現了慕容垂,鮮卑人呢?
慕容泓、慕容德他們呢?
他們難道還能認不出自己人?
本來已經準備狼狽逃竄,臉皮都不要了的慕容泓,勐然間回身,看到了熟悉的旌旗,頓時就支棱起來了。
慕容小錘錘!
你終于來了!
算你老小子識相!
自家人當然是最熟悉的,于混亂的人群中,慕容泓一眼就看到了慕容垂的身影。
特別準確。
不用逃跑了!
“阿叔,弘兒在此!”
管他原本是什么輩分,總而言之都是叔叔輩的,慕容泓馬鞭甩開,就是一陣飛奔。
我要奔向你!
小錘錘!
慕容泓有一種預感,只要是能和慕容垂合并到一處,他的生命安全就算是有了保障。
頭戴紅纓兜鍪,身穿虎賁鎧甲,丈二的長矛拿在手上,一騎盜栗黑的駿馬,胯下馳騁。
慕容垂雖然已經老了,但是他的戰斗力仍然是傲視群雄的存在,而他的威名,也已經在南北兩邊成了一個傳奇。
當他出現在戰場上,他就是最受矚目的存在。
甚至連敵軍的弓箭,都繞著他走。
城樓上的符丕氣急敗壞,勐拍著女兒墻的垣壁,恨不得把這些瞎了眼的箭手全都推下去!
“你們的眼睛怎么長的?”
“我的指示,你們看不到?”
符丕當然認識慕容垂,化成灰都不會忘記他的模樣,慕容垂才剛剛出現在鄴城范圍之內,符丕就發現了他。
立刻指揮著箭手,向著慕容垂拼命放箭。
不只是箭手被符丕責罵,就是那些突擊在外的騎兵,步兵也同樣沒有得到一點夸獎。
符丕罵罵咧咧,責怪他們為什么沒能及早發現慕容垂的蹤跡?
為什么沒能把他阻攔在鄴城之外?
箭手們暫且不提,其他的兵種算是冤死了。
人家一開始也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再加上,當前最大的敵人正是慕容泓帶領的五千精兵。
他們正竭盡全力與慕容泓鏖戰,哪里能想到,背后又竄出一批人馬。
身為主將,符丕尚且不能未卜先知,又如何要求別人?
人人心里都有怨言,卻不敢說明。
誰敢說明?
誰不懼怕符丕的威勢?
于是,只能屏氣噤聲,由著他罵。
既然是沒有擋住,那就只能另尋他法。
符丕也不是個死腦筋,他立刻指揮箭手向著人群中的慕容垂瘋狂放箭,他一會指這邊,一會指那邊。
忙的不亦樂乎,可憐這些箭手,被他的瞎指揮操縱,一會瞄準這個人,一會又瞄準那個人,一刻也定不下來。
這樣射箭,別說是驍勇善戰的慕容垂,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騎兵,想射中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