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城里的人,瑯琊王發錢了,只要來起事,就有五百文錢拿!”
“快去!”
孫泰也不含湖,雖然被孫恩之死打擊到了,但他還是很快就想到了破解之法。m.chuangshige
能不能成功,他已經不在意了。
只要能讓建康城大亂,越來越亂,亂成一團麻才好呢!
大晉的生死與他孫泰有什么關系?
亦如他這樣的中小世家子弟,在大晉的現有格局下,實在是被壓抑的太久太久了。
孫泰集結天師道,本來的目的就是打破大晉現有的官宦體系,讓幾大世家焦頭爛額而已。
本來,這一整個方桉之中,司馬道子是絕對的一步好棋,借由他,可以讓大晉崩潰的更快。
他們這些中小世家的人才能夠更快翻身。
但是,眼看司馬道子就要不中用了,孫泰的心態也起了變化。
既是如此,那就干脆讓建康城亂起來,不只是建康,如果能順利度過今夜的話,他就會迅速聯絡大晉境內散落在各地的徒從。
號令一下,蜂擁而起。
到時候,這些徒有其表的世家子弟,便只有疲于應付的份。
唯一的遺憾或許是,這樣短平快的操作方法,讓他孫天師暴露的太早了些。
他原本是想把司馬道子拉在身前當擋箭牌的,畢竟,他統領天師道這件事,在大晉實在是禿子頭頂的虱子,人盡皆知。
只要天師道徒從一起,人人都會知道,是他孫泰在背后搗鬼。
如果有司馬道子在前面擋著,他還能多狗一段時間。
可是現在,很顯然,不管是他還是司馬道子,都不再具備這樣的機會。
反正司馬道子的野心也已經被暴露了,他孫泰倒霉,司馬道子也絕對不能茍活。
一想到這些,孫泰原本有些失落遺憾的心,頓時就支棱了起來。
手下們聽到了孫泰的指令,便立刻行動起來。
瑯琊王確實財大氣粗,從城里各處聚集到王府的男女,少說也有兩三千人。
發錢這件事,司馬道子是專業的。
他讓小廝們把銅錢串一個一個的拆開,之后就捧著銅錢,站在王府門口,直接把銅錢塞到徒從的手里。
來一波,塞一波。
保準一個都不落下。
每個拿了錢的兄弟全都面帶笑容的離開。
瑪德。
好幾個月了都沒見到這么多的錢了!
干這一把,值了!
堂堂瑯琊王不只給錢痛快,還奉行男女平等,那孫泰的徒從之中,女子也不占少數。
像是裴姣兒那樣既有勇,又有謀的奇女子,也多了去。
這次響應孫泰的號召,前來幫助司馬道子的百姓里,女子也有很多,司馬道子并沒有因為她們是婦道人家就不給人家錢,甭管你是成了親的,還是姑娘,來的一概都有錢。
太不容易了!
姑娘們捧著錢,心里簡直是樂開了花。
很多姑娘家里也并不富裕,再加上是女子,往往家里也并不重視,恐怕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
一百文!
能買許多新首飾!
添置好看的衣服!
胭脂水粉也準備上!
好多錢!
都是白給的!
手里捧了錢的那一個瞬間,姑娘們的想法瞬間就改變了。
有了錢,誰還不要命了?
這里人這么多,跑一個兩個的,應該不礙事吧。
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有幾個機靈的姑娘,自從拿到錢,兩只眼睛就沒有停止轉動,不時看看這里,瞧瞧那里。
因為天師道的異動,原本安靜的烏衣巷上,也漸漸的熱鬧了起來。在孫泰的指示下,蜂擁而來的百姓越來越多,都是朝著司馬道子的宅邸來的。
人錯混雜,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來了,還是去了。
就趁著這個混亂的當口,幾個娘子把銅錢踹到懷里,一熘煙的就跑回了家。
若是天師道的那些徒從都是這等機靈的聰明人的話,想來王謐他們也不會為了建康城的安危如此擔憂了。
拿了錢就都散了,難道不好嗎?
騙誰的錢不是騙呢?
司馬道子這樣的大傻子,他就活該被騙!
騙他的錢,百姓們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反正他的那些錢,一多半也都是從百姓的手里面搜刮來的。
現在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這廝的錢可真是多啊!
走在隊伍后面的孫泰很快就發現,雖然聽從了他的指揮紛紛趕了過來,人數也比一開始多不少。
可是呢,回頭一看那 王府門前的小廝,竟然還在源源不斷的向外搬銅錢。
這什么情況?
居然還有錢嗎?
這…就很尷尬了。
勐然之間,孫泰竟然萌生了一股劫富濟貧的想法。
他悔不當初,他在王府一住就是半個多月,竟然對司馬道子的真實經濟情況絲毫不了解。
還以為他揮霍無度,手里沒有多少余錢。
其實,人家大王闊的很!
要是趁著兵馬未動的時候,先把他給搶了,把這些錢財都收到他孫泰的腰包里,說不定大晉的天下都安定了!
有了錢,誰還關心天下的興亡啊!
這么多的錢,都到了他的手,也就對當官沒什么興趣了!
可惜了。
“阿寧!”
“快來!”
“快來看看!”
“出大事了!”
王阿寧被夫人一陣大聲嚷嚷叫了過來,一進后院,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本該是閨閣淑女,賢妻良母的王夫人,如今正在兩個婢女的攙扶下,跳上了墻頭,準確的說,是腦袋支在墻頭上,拼命的向府外張望。
“夫人!”
“你這是干什么!”
“快下來,太危險了!”
王夫人看都沒看他,只是揮揮手,叫道:“別管什么危險不危險了。”
“你快來看看,城里出事了,好像是瑯琊王府那邊的!”
“什么?”
“他終于忍不住了?”
就在王夫人的腳下,正是一個小木梯子,起事若是沒有人攙扶,王夫人也一樣能上的去。
王夫人這樣的嬌小女人都能輕松攀上去的院墻,王仆射就更不用說了。
他連梯子都不必用上,借著院墻邊的花壇就竄上去了。
“這是…”
“哪里來的這么多人?”
“都不要命了?”
一隊又一隊的鄉民排成排,正在不斷向一個方向匯聚。
“城里巡防的那些士兵呢?”
“還不趕緊上街維持秩序?”
當了仆射的王阿寧,思考問題果然角度就是不一樣了,他趕緊派人去聯系巡城的將士,命令他們迅速上街將這些意圖不明的鄉民趕回家。
人數太多了!
除了趕回家,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抓是抓不完的。
雖然派了人去解決事端,王仆射本人卻并沒有著急出門,很多事情,他還要搞搞清楚再做判斷。
“他們怎么還帶著兵器?”
“甚至還穿著鎧甲!”
“是啊!”
“我也看到了,要不然怎么會把你叫過來看。”
“阿寧,要出大事了!”
王夫人雖然身居內苑,對亂局的感知也還是很準確的,這么多的兵器甲胃出現在平民百姓的身上,絕對不是小事。
一定是有實權人士要起事了!
會是誰?
能是誰?
“阿寧,會不會是瑯琊王?”
不是王夫人能力超群一猜就準,而是,在這建康城里能夠一下子集結那么多的百姓,還有這個財力給他們足夠裝備的人,除了司馬道子基本上就別無分號。
而且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段,有這個需求作亂的,也只有他司馬道子一個。
“他從哪里搞來那么多人?”
“王府里也沒有那么多侍衛啊!”
院墻外面,各種喧鬧呼號已經越來越大,鬧的驚天動地,王夫人無法,安全起見,只得從院墻上跳下來,躲回到了房間里。
不過,城里亂成這樣,她也禁不住有些惴惴不安。
不會鬧到王府里來吧!
王恭稍后趕來,他一邊安排府中的防衛,一邊和妻子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
“應該不是王府里的侍衛,我看那些鎧甲穿在他們的身上好像不太合身,應該不是專門為他們做的。”
“而且,看他們拿兵器的那個手法,也不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應該就是城里的普通鄉民。”
王恭不敢相信,卻也不得不相信,孫泰那廝真的要搞事了!
是先下手為強?
還是逼不得已?
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湊齊這么多百姓,有這個能力的,只能是孫泰,不必做其他的想象。
司馬道子?
絕不可能!
城中百姓對他的怨恨簡直是比海還要深,根本不可能聽命于他。
不過,這些天師道的徒從現在蜂擁而至,他們應該知道自己要干的是什么事。
這樣關鍵的時刻,司馬道子也不會不出面號召。
那么,司馬道 子又是使用了什么招數,讓這些對他切齒痛恨的百姓,聽命于他,甚至還愿意為他賣命呢?
真是稀奇了。
“阿寧,你打算怎么辦?”王夫人沉吟道。
如果鬧事的真的是司馬道子的話,那么他要對付的就肯定是王恭,別的不說,在他那顆貧瘠的腦袋瓜里,肯定會認為,他當不上皇帝,首惡就是王恭。
太原王氏再怎么強勢,也終究只是一個世家,一個家族,要是司馬道子發起狠來,建康城中拉開架勢,王恭還真的不一定能占上風。
思及此,王夫人不禁為闔府的安全擔憂起來。
太原王府不會被連鍋端吧!
王夫人將自己的擔心講給丈夫聽,那王恭聽后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擔憂。
反而捋著長須,很有信心。
“夫人多慮了,司馬道子不是沖著我來的。”
“你且聽聽那外面的動靜,根本就沒有在我府上停留的,都是從烏衣巷經過,向著朱雀航方向去的。”
雖然現在的王恭氣定神閑的樣子,實際上,就在一盞茶功夫之前,他的心里還沒有底。
而現在,他卻已經信心滿滿。
一開始,他也擔心這些瘋狂的天師道徒從是奔著他王恭來的,要知道,對比守衛森嚴的建康宮,當然還是他太原王府比較容易對付。
司馬道子那廝一向是個欺軟怕硬的人,有這樣的軟柿子擺在面前,他難道不會上手捏一捏嗎?
待他觀察了一刻,這才發現,大軍的目標還真的就不是他!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這樣看來,他們的目標,竟然是宮里?”這個猜測,就連王夫人都覺得特別的不靠譜。
就靠著這些烏合之眾,能成什么事?
建康宮里的那些守衛雖然比較廢,戰斗力遠遠比不上真刀真槍實戰多年的北府兵。
但好歹那也是正規軍吶!
正經的操練從來沒有間斷過,兵器甲胃也不知道精良到哪里去了。只憑這些蝦兵蟹將,如何能是這些正規軍的對手?
還不如來找王恭練練手呢!
司馬道子昏了頭,倒是讓王恭得意了。
太好了!
在沒有北府兵支援的前提下,天師道這些人是根本不可能撼動建康宮的大門的。
今天的這一仗,妥了!
“夫人,照顧好家里,尤其是老幼婦孺,千萬不要讓他們受到驚嚇。”
“只要堅持過今晚,明天一切就都會好了!”
忽然意識到王恭的表情不對,王夫人蹭的就站了起來,攔在了他的身前。
“你想干什么?”晃動的眼神當中,是分明的擔憂。
“外面這么亂,你出去做什么?”
王恭已經披上了外袍,王夫人急急追問,王恭握住她的手,殷切的說:“我是朝廷宰輔,自從拱衛新君登基,這朝廷的大小事務,城中百姓的安危就全都與我有關,現在城里亂成了這樣,我在家里如何坐得住?”
“如果這樣的關鍵時刻,我坐在家中什么也不管,這以后,誰還會信任我?”
“所以,我必須上街去看看情況。”
“可是…可是…”
“可是,那些亂兵一旦看見你,他們不會饒了你的,你豈能自己上門送死?”
死亡,是王夫人最先想到的事情。
淚珠在她的眼角顫顫巍巍的,一個接一個的往下掉,她就這樣定定的看著丈夫。
希望王恭能夠改變心意,可惜的是,她也知道,她的這些話,終究都是徒勞的。
王恭還是要走。
“夫人也太看得起我了,你難道以為我要單槍匹馬去找司馬道子算賬?”
“帶足侍衛就沒問題,再說,我又不是往皇宮里趕,我要先到瑯琊王府去一趟,看看大將軍王薈在干什么。”
這個時候,能夠指揮內城防務的,也就只有王薈了,按照王恭的估計,王薈此時應該也已經登上城樓查看情況了。
不過,他還是打算先去王府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