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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八章 圣僧能掐會算

  “我們說了,圣僧已經休息,可是他還是不肯離去。圣僧意下如何?”

  “要不要見上一面?”

  鮮卑隊主在請示的時候,苻飛龍還一個勁的向院門里巴望,渴望之情,簡直是溢于言表。

  “可以見面。”

  “就在院子里吧。”釋道安很快給出了答案,見面可以,

  進門不行,他的意圖很明顯,當然要把苻飛龍這樣的危險人物,擋在禪房的門外。

  侍衛們把院子里的石燈籠點亮,又搬來了胡床和小爐子,一部分人在坐著這樣的準備,

  一部分人則跑去給苻飛龍報信。

  某人一聽說釋道安同意見面,激動的,話都不會說了,

  一個跨步就把跟隨著他的小太監和士兵們都扔到了身后。

  圣僧的召見!

  多么神圣!

  且不能帶著這些俗人,沾污了圣僧的高潔!

  釋道安盤腿而坐,雙手合握,他閉上了眼睛,雖然答應見面,但是,對于苻飛龍,老和尚并不歡迎。

  不長的時間里,他迅速確定了應對的策略。

  既不能太熱情,也不能太冷淡,就當做平平常常的一次見面,最容易蒙混過關。

  當然,他也做好了出現意外的可能。

  一邊是行為不受控制的苻飛龍,一邊是說翻臉就翻臉,時刻準備除掉隱患的鮮卑侍衛。

  更不要說,禪房里還有小張那么一個巨型隱患,

  釋道安當然放不下心。

  “圣僧!”

  “晚輩見過圣僧!”

  苻飛龍看到釋道安的那一刻,整個人就癱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

  看到給他安排了座位,他真是惶恐萬分,當然不敢坐了。

  還是釋道安睜開了眼睛,做了個手勢,他才敢勉強坐下。

  坐下還不敢全都坐下,那個屁股蛋子,只敢占據胡床的一個小小角落,雙腿并攏,小心謹慎的像一只小兔子似的。

  釋道安心里也有數了,原來,這個什么圣僧的稱呼,竟然是苻飛龍帶來的。

  這也太嚇人了。

  他連忙回絕道:“老僧不過是一介出家人而已,擔不了圣僧的名號,符將軍還請坐好吧。”

  “叫我道安便可。”

  “不不!”

  “圣僧乃是得道高僧,長安城內萬人敬仰,苻飛龍不過是一介粗人,怎能直呼圣僧的法號。”

  沒辦法了,他愿意叫就叫好了。

  “符將軍深夜到訪,不知道找貧僧有何貴干?”

  講經?

  說法?

  還是談玄?

  說到底,這小院的外面并不是很好的選擇,月色晦暗,你就是舉著經卷,湊到石燈籠附近,也看不清楚。

  能談個啥?

  這位釋道安老和尚,也是很有意思了,一般來講,既然答應見面,總要請進門,招待一杯清茶吧。

  但是你看看現在,人家居然搞起了露天見面。

  這要是一般的客人,一定會提出抗議,進門!

  我們要進屋去聊!

  我們要徹夜長談!

  然而,這扇門,那是當真進不得。

  幸而,今天坐在這里的,不是別人,正是對釋道安萬分崇敬的苻飛龍。

  苻飛龍對釋道安絕對的服從,在他看來,釋道安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居然親自出來和苻飛龍見面!

  多么難得!

  釋道安本來的期盼就根本沒有那么的大,只要釋道安能給他一個眼神,甚至他都不必走出房門,只要能在門口見一見他就足夠了。

  所以,苻飛龍根本就不會向釋道安提意見,釋道安怎么安排,他都會說好好好,絕無怨言。

  “也沒有其他的事,只是今夜有機會,就想見圣僧一面,晚輩多年以來一直仰慕圣僧,奈何諸事纏繞,抽不出時間。”

  “晚輩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圣僧若是能賜教一二,晚輩感激不盡。”

  這…這這…

  苻飛龍瘋了?

  還是傻了?

  鮮卑侍衛們守在兩邊,手握緊了刀鞘,就怕那苻飛龍一個不小心,偷看過去,發現了張夫人的行跡。

  那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哪成想,初見還一股兇煞之氣的苻飛龍,自從見到釋道安,就好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

  乖巧的不得了。

  眾人不禁懷疑,若是釋道安伸出一只手,苻飛龍就會趴伏在地,讓他捋捋毛。

  “賜教不敢當,若說為符將軍解決一兩樁疑難事,倒是沒問題。”

  “解決疑難?”

  苻飛龍面色一凜,登時緊張起來:“圣僧也知道了晚輩有困難?”

  這個老和尚,果然靠不住!

  苻飛龍還沒有問,他就打算自己招了!

  還沒等釋道安開口,鮮卑侍衛的長刀就出了鞘!

  幸虧他站得遠些,要不然立刻就會被苻飛龍發現異樣。到時候,第一個壞了大事的,說不定不是別人,正是鮮卑人自己!

  “且慢!”

  “看看再說!”

  關鍵時刻,那當隊主的還算有幾分眼力,他用唇語告誡諸位同僚,事已至此,不要操之過急。

  若是釋道安想要出賣小張,他大可以一見到苻飛龍就照實說,苻飛龍也不是孤身前來,他身后,帶著一大堆的氐秦士兵。

  有他們保護,道安和尚八成會毫發無傷。

  那個時候不說,按理來說,是不會選擇繼續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的。

  張夫人剛才的提醒,兄弟們也不敢忘記。

  只能靜靜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釋道安的下一步行動。

  “符將軍既然今天能走進這扇門,那就說明我們兩個是有緣分的,緣分至此,老僧怎能不直言相告?”佛珠捏在手中,釋道安竟然還能心緒平靜的娓娓道來。

  他說的越多,鮮卑侍衛們的心情越放松,他們似乎揣摩到釋道安的行事方法了。

  難道,他想找個由頭,蒙騙苻飛龍,讓他趕快離開?

  他究竟會怎么說?

  能奏效嗎?

  “還請圣僧解惑!”

  苻飛龍從胡床上跳了下來,說著就給釋道安行了個大禮,這下可好了,他越是恭敬,釋道安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道安咧嘴一笑,立刻把要點輸出:“不瞞符將軍說,老僧修行佛法的同時,還研習了一些觀人看相的技藝,照老僧看來,符將軍漏夜至此,是不是在找東西?”

  “神了!”

  “圣僧簡直就是活神仙!”苻飛龍兩眼迸發出了亮光,要不是他敬重釋道安,說不定都會抓起他的肩膀,使勁的搖晃!

  “太對了!”

  “晚輩就是在找人!”

  你看,自己就招了吧。

  “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一個人?”釋道安面色微變,做出了驚訝的樣子,諸位鮮卑侍衛:沒想到,老和尚竟然還是個裝蒜高手。

  苻飛龍正步步掉入釋道安設置的陷阱之中,還懵懂不知,把道安老和尚當成了神人。

  那死的透透的苻堅,若是聽到這番話,不知道會不會當場詐尸?

  道安和尚啥時候會看相啦?

  那他怎么不給我苻堅大天王看看?

  “就是一個人吶!”

  “一個女人!”

  正所謂瞎貓撞上了死耗子,苻飛龍本沒有向釋道安討教的那個心思,可是萬沒想到,道安和尚竟然主動要幫他解決問題。

  那還等什么?

  此刻,在苻飛龍的眼中,圣僧和資深老道士的形象已經充分的融合到了一起。

  “后宮有一位張夫人,或許圣僧以前還見過,此人在后宮意圖不軌,現在已經逃竄,不知所蹤。”

  “我們料定,以她女流之身,是絕對不可能逃出皇城的,應該還在宮中,正在盡力搜捕。”

  “難道,高僧能預知到此女現在何處?”

  知道!

  當然知道了!

  就在身后的禪房里嘛。

  釋道安了然的點點頭,裝作在努力思考的樣子,他之前猜想的沒錯,苻飛龍深夜跑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就是為了搜尋張夫人的。

  這就好辦了!

  “具體在什么地方,老僧沒辦法說的很詳細,但是,若是老僧料想的沒錯,此女現在應該在水中。”

  “水里?”苻飛龍一愣,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圣僧是說,此女投水自盡了?”

  釋道安搖搖頭,故作高深:“是生是死,老僧不能肯定,但是,符將軍若是想尋找此女,不妨向著水多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水多的地方?

  那不就是宮里的池塘、小湖嗎?

  “多謝圣僧指點!”

  “苻飛龍當真是不虛此行!”

  “若是真的能尋到此女,飛龍必定回來拜謝圣僧。”

  眼看著那苻飛龍就要走,釋道安連忙起身,謙讓道:“拜謝就不必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符將軍慢走。”

  釋道安這邊還在強調慢些,而心急的苻飛龍早就已經帶著隨從跑遠了。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釋道安最后的話。

  不管怎么說,今天的這一關,算是順利度過了,在場眾人,包括道安,全都長出了一口氣。

  “多謝圣僧!”

  釋道安對鮮卑眾人如此庇護,這一聲圣僧,他擔當得起。

  “幾位先不必道謝,這個法子,雖說能拖得了一時,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你們還是趕緊想辦法,把張夫人送出城去吧!”

  釋道安的計策也在隨時調整之中,原本,他還想讓小張在他這座精舍里再躲藏幾日。

  待局勢稍稍平定,風聲過了,再想辦法把她送出去,可現在看來,是拖延不得了。

  那個用來忽悠苻飛龍的借口,是他一早就想好的,釋道安沒想到,竟然會這樣快就用上了。

  這樣一來,他們就沒有了退路。

  只能迅速行動,在苻飛龍找到水中的女子之前…

  時間,那是極其寶貴的!

  人人都在爭奪它,人人都離不開它。

  皇城里的苻飛龍連夜帶著士兵,擎著火把,四處搜尋,他不搜還好,一搜,原本還平靜的宮殿也被攪得人仰馬翻。

  所到之處,無一幸免。

  飛龍寶寶心里苦,要不是這件破事是天黑才發生的,誰愿意打著火把,不累嗎?

  釋道安的精舍里,鮮卑眾人也在謀劃,帶著小張靠近城門并不難,難的是,如何能在不引起守城士兵注意的前提下,幾個人一起混出去。

  雖然宮殿里部分侍衛出自鮮卑、姚羌,但是,守衛皇城大門的,仍然是氐秦士兵。

  想闖過他們的視線,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必須仔細計劃。

  然而,可惜的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威脅并不是來自皇宮里,甚至不是來自到處亂撞搜尋小張的苻飛龍,目光放遠,是來自城外!

  與皇城相連,自內宮到外城,宮門也有三道,如今,這最外一層的城門樓上,大將軍符融正在氣急敗壞的指向一個人。

  正是那騎在戰馬上,囂張至極的翟遼!

  “反了!”

  “都反了!”

  “把箭給我!”

  符融氣急敗壞,這是氐人的地盤,豈容他們撒野,在他的身邊,是嚇得顫顫巍巍的將領李括。

  他哪里有箭?

  劍腰里倒是別著一把,而現在,他已經連拔劍出鞘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廢物!”

  符融看不得李括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飛起一腳就把他踹到了一邊,身后的小兵,終于把一支箭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搭弓上箭,瞄準了目標。

  娘的!

  弄死你們!

  嗖的一下!

  利箭飛出!

  完蛋了!

  一切都晚了!

  糟糕!

  不應該射箭的!

  那帶著巨響的鳴鏑呼嘯而出,直到聽到那響聲,符融才回過神來。

  老天爺!

  這支箭若是真的射中了翟遼或者翟斌兩人之中的哪一個的話,可就要壞大事。

  沖動是魔鬼,符融將為他一時的沖動,付出沉重的代價。

  就在一座城門之隔的長安城大街上,對此事還毫無知覺的丁零首領,還在指揮手下,多搶幾家店鋪。

  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遭殃最甚的,當屬長安城十字大街上那些生意興隆的店鋪。

  他們全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洗劫,有些更倒霉一點的,還不止遭受了一次搶劫。

  先是那一波地痞流氓,成群結隊,后來又來了如狼似虎的丁零人,頃刻之間,一座繁榮安定的古都,竟然墮落為人間地獄!

  “將軍!”

  “小心!”

  鳴鏑高速飛翔,很快就從城上略到了城下,慶幸的是,當它飛下來的那一刻,竟然有士兵提前看到了它。

  那小兵顧不得其他,舉刀便擋。

  “啊!”

  “你往哪里擋呢!”

  真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很多事情,完全是防不勝防。

  從小兵的角度看來,這支箭飛過來,那就是奔著要命來的,而箭的目標,似乎并不是那么明確。

  在小兵的身后,有翟遼翟斌兩位主將,匆忙之間,他也只能揮刀把利箭擋到一邊,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救了翟斌,卻害了翟遼。

  那利箭仿佛是長了眼睛一般,雖然發生了偏斜,卻仍然沒有從半空中掉下去。反而是順勢就戳到了翟遼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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