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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大秦天王的親征夢

  “大王,還請三思而后行啊!”符融憂心忡忡的說道。

  不管苻堅想干什么,符融都是那一句話,萬事要多考慮再行動,而顯然,苻堅早就已經不想動腦子了。

  慕容垂等人的反叛,讓他那好不容易才壓制下來的想法,登時又浮上心間。

  他熱血沸騰,決意如此!

  “博休,你我兄弟,多年以來一直互為倚仗,若是連你也不贊同我的想法,那我這個大王不當也罷!”

  “不當也罷!”

  苻堅氣急敗壞,說著就要變臉,符融立刻上前,與權翼一同勸說,這才讓他放棄了不當大王的不切實際的想法。

  當然,相比勸說苻堅不要去攻占晉土,這個目標還是容易達到的多了,畢竟,苻堅可從來沒有真的不想不當大王。

  甚至于,他還不滿足于只當這北邊遼闊疆土的大王,他想把氐秦的旗幟,插到大江兩岸。

  成為這中土之內,一統四海的真正王者,唯一的!

  到那個時候,他就可以上封號,正式當皇帝了!

  你看,人家苻堅的志向還是很遠大的,人家不會像土包子慕容氏,還沒有占領多大的疆土,就急火火的稱帝,好像過把癮似的。

  “陛下,而今晉土之內,司馬昌明雖不算明君,但亦有馭人之術,而其臣下也為之效命,且大將南北,皆視晉為正朔,人心未變,老臣以為,現在還不是伐晉的好時候。”

  還沒等苻堅把他的終極目標說出口,權翼便又把那一串老生常談拉了出來,繼續念叨。

  可惜的是,這一次,苻堅已經不會被他這一套迷惑了。

  他早就已經想好了借口。

  “權尚書此言差矣,吾輩雖為異族,但自漢時入主中原,也有百余年,早已移風易俗,況且,自我登極,凡二十七年,勸課農桑,開立學校,揀選人才,精勤國事,有目共睹。”

  “大凡黎民生口,所求之物,不過一日三餐,住有所居而已,這些事情,我都做到了,城中百姓安居樂業,誰會在意給他們好生活的,是氐還是漢?”

  苻堅是什么意思呢?

  通俗點說,就是皇帝輪流做,今天到我家,這皇帝的寶座,你們漢人可以坐的,我這個氐人也一樣能坐。

  我的底氣又是什么呢?

  那就是施行仁政,苻堅這樣想,絕對不是他夸口,是他真的就是這樣想的。

  當年,他還是玩泥巴的孩童的時候,便要求給自己請師傅,教習學問,這在以弓馬得天下的氐人貴族當中,絕對是極其少見的。

  大學問學多了的一大后遺癥就是,苻堅他真的把那些孔夫子、孟夫子說的道理當了真。

  以為只要他也廣施德政,禮賢下士,他也一樣能當皇帝!

  這個大秦天王他也做了二十幾年了,自認為在他的治理下,整個大秦還是蒸蒸日上的。

  于是,他自然認為他有資格當皇帝。

  “可是…可是…”苻堅這樣一說,權翼也一時沒了詞,他總不能說,其實,在廣大中土百姓的心里,照樣還是漢賊不兩立,你個氐人,還想當皇帝,就別做夢了!

  他看向符融,向他求救。

  符融想了想,便道:“大王,權尚書所言甚是,再者,今年鎮星在斗牛,利于吳地,這是天象昭示的,所以,臣弟認為,伐晉確實是必須,但是可以再緩一緩。”

  “古來征戰,天象配合也很重要,天象不吉,對戰事也不利。”

  思來想去,符融祭出了迷信之法,想著苻堅這個人,還是很相信這一套的。

  既然道理說不通,用老天爺嚇唬他一下,或許還行。

  卻沒想到,在巨大的成就感面前,老天爺也不好使了,苻堅大手一揮,笑道:“天象不足為懼,昔日武王伐紂也是天象不利,不是依然成功了?”

  “可見,以有道伐無道,不利也會變成有利,你不必擔憂。”

  好家伙!

  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想哄弄過去,才沒那么容易。

  雖說苻堅的學問不及符融吧,但是,人家也是正經的接受過系統的教育的,那些漢人們天天念叨的典故,他是信手拈來,還別說,還挺恰當。

  輪番上陣都不頂用,符融也就只能擺事實了。

  不過,這個理由一出,他料定苻堅一定會大變臉的。

  “大王,現在確實不能出兵。”

  “別的不說,只是臣弟麾下的士兵,多年以來四處征戰,早就已經兵疲師老,人人厭戰,有畏懼心,這樣的軍隊,不經過三兩年的修養,是絕對無法和江左對抗的。”

  這些都是擺在氐秦面前的,活生生的事實,這些年來,苻堅馬鞭所指之處,幾乎都已經納入了氐秦的范圍之內,各個勢力,漸次被征服,確實是爽得很。

  但是,苻堅爽快的同時,也確實有窮兵黷武之嫌。

  到處征兵,還浪費國帑,符融他們早就勸他,征戰已經差不多了,四海之內,不過還殘存著一個晉。

  看似孱弱,但是想跨過長江天險,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還不如趁著現在國力正盛,先休養生息為妙。

  至少,要先把自己的國土都籠絡住吧。

  但是,苻堅是絕對不會同意他們的計劃的,在他眼里,那樣也太保守了,若是都靠著守成之君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江山一統,做大皇帝呢?

  時間已經不多了哇!

  再者說,苻堅的心里也有一個榜樣,也是出自他們老司馬家的,正是晉武帝司馬炎。

  你看,司馬炎當皇帝的時候,國內也尚未統一,他占據的地盤,大約也和現在的氐秦差不多。

  放眼南方,東吳也盤踞在那里,從三國時期到這時,也已經幾十年了。

  司馬炎本來也將東吳看成強敵,做了很多的準備,而東吳的朝廷,看起來也很像那么一回事,完全不孱弱。

  可是,當晉軍抵達長江天險的時候,東吳的軍隊竟然會不堪一擊,土崩瓦解之快,讓司馬炎自己都不敢相信。

  莫不是出現了幻覺?

  司馬炎或許產生了幻覺,在那個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是有神助的不世英主,以至于才剛剛統一了全國,便怠于政事,天天沉迷享樂。

  同樣的地理位置,同樣的偏安一隅的朝廷,百年之后,竟然又讓北方的雄主苻堅也產生了不必要的幻覺。

  以為東晉也像東吳一樣,可以一戰蕩平,毫無阻礙。

  這就是苻堅的異想天開了,他似乎并不相信朝臣們對他的勸誡,苻堅這邊,晉的降將也有不少,他們可從沒向苻堅透露過晉主不得人心之類的說辭。

  充其量也就是抱怨現在的皇帝司馬曜不算英明而已,但是在并不英明和昏庸之間,那是有明確的區分的。

  孫皓不得人心,可是司馬曜在國內混的還是可以的。

  有這樣的前提擺在那里,苻堅怎么可能像司馬炎一樣,一戰定天下呢?

  “博休,你的士兵想休息,可以啊!”

  “等到收復了東吳老兒,我向你們承諾,大秦五年之內,不會再有任何的戰爭,士兵百姓全都休養生息,我說話算數,從不食言。”

  “等打完了這一仗,再休息也不遲!”

  “可是…可是大王…”符融還想再勸說幾句,但是他已經沒有什么好說辭了。

  再看旁邊的權翼,也是一副無語的表情,還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符融要小心行事。

  切莫因為出兵伐晉之事,得罪了苻堅。

  苻堅此人喜怒無常,沖動暴力,雖然符融是他的親弟弟,但誰能說得準呢?

  他要是一個心氣不順,符融也會落得和清河一樣的下場,也說不定。

  苻堅很得意,在他身邊最后一股抵抗力量,也被他鏟除了,這樣看來,他要出兵鏟除大晉,沒有任何的問題了。

  “再說,現在我們氐秦的,還有各個部落的兵馬,我已經算過了,總有九十七萬人之多。”

  “掃平東吳老兒,有五十萬甲兵足矣,建康城唾手可得矣!”

  九十七萬人?

  哪里來的?

  符融看了看姚萇,他們羌人能抽調出來的人馬,也不過十萬而已,哪里來的百萬人?

  大秦天王說有,那還不是揮揮手就有了!

  姚萇上前,笑嘻嘻的說道:“大王,不夠的士兵,可以從長安城的精干少年里補足。”

  “長安城中多得是身手了得的少年郎,可以給他們適當的官職,配給兵器,甚至都不必操練,就可以直接上陣殺敵了!”

  “區區東吳老兒,多年以來與我大秦周旋,倚仗的不過是艦船之便而已,實則,他們的將士都孱弱的很,根本就不是我氐秦男兒的對手!”

  “說不定,他們看到我大秦大軍戰馬揚起的煙塵,便會放下武器,主動投降呢!”

  姚萇這匹惡狼!

  他果然露出了獠牙!

  符融恨得咬牙切齒,卻怎奈何姚萇的話正中苻堅的下懷,他就喜歡聽到這些。

  “知我者,景茂也!”

  看到有支持者,苻堅頓時就喜笑顏開,才不管這個人說的有沒有道理,有沒有可行性。

  再說,他也不在乎。

  因為,他的計劃比姚萇走的更遠,更缺德。

  “姚將軍說得對,不只是城中的逍遙好手,還有那些普通的百姓,也要為我大軍平南做出貢獻。”

  “就這樣好了,五人抽一丁,兵源的問題就全都解決了!”

  五人抽一丁!

  這不是要天下大亂嗎!

  長安城現在在冊的人口大約有多少戶呢?

  少說也有二三十萬戶!

  人口接近百萬!

  這要是五人抽一丁,這就等于是憑空多出來十萬大軍!

  人數是湊夠了,可人心也就盡失了!

  符融完全可以預料到,苻堅的這個政策一出,不必鮮卑人搞事,也不必晉人打過來,長安城內,自己就亂了。

  大亂將至!

  “大王,五戶抽一丁,實在是太嚴苛了,若是如此,長安城中便空虛了。”

  “可否改為十人抽一丁?”符融妥協道。

  苻堅眼前一亮,喜道:“博休,你終于同意我出兵攻晉了?”

  “太好了!”

  “博休,有你相助,吾事濟矣!”

  “快,傳我的旨意,十人抽一丁,即刻開始征召城中的勁捷好手,普賜一等羽林衛隊主之職!”

  諸位大臣見無力回天,也只得聽命行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符融雖然睿智,但是他的力量卻根本無法和苻堅抗衡。

  再者,整個大秦的基業都是苻堅一手締造,他符融不過是窩在強勢有為哥哥羽翼下享福的。

  現在,苻堅就這一個心愿了,當弟弟的,怎能不舍生忘死的幫他實現?

  權翼就更沒有辦法了,其他人還能上陣打仗,他這個純文臣,別看在亂世之中不停投靠利益集團求生,但是呢,他卻從來沒有扛過一天槍,也沒有走上過戰場。

  都不必苻堅廢話,權翼完全明白自己的定位,一個沒有上過戰場的人,還想和苻堅掰手腕,那不是在開玩笑嗎?

  你看看現在大秦廣袤的疆土,都是靠著苻堅一手建立,戰場上的事,你權翼知道個什么!

  “陽平公,大王不能一意孤行啊!”

  “現在絕對不是攻晉的好時候!”

  “我們要不要叫上道安和尚,再勸說一次?”

  想到即將到來的惡戰,剛剛過了幾天安定日子的百姓又要面對顛沛流離,權翼就不肯輕易放棄。

  大臣們的話,苻堅可以不聽從,但是釋道安的呢?

  苻堅一向佞信釋道安,對他相當的禮遇,幾乎是言無不從,在這件事上,釋道安總要說句話吧。

  這也是為人臣應該做的。

  你一個臭和尚,天天講經說法卻也對大秦的建設毫無貢獻,苻堅整日里好吃好喝的供著你,眼看著城中的百姓就要受難,大秦的基業或許就要不保,他怎能不出言勸阻幾句?

  釋道安雖然是個和尚,但是他的學識是非常高的,這點道理,他不會不懂。

  符融擺擺手,遺憾道:“權尚書,我勸你最好收了這份心思,我們說的話,句句都是實情,全都是用兵的良策,可是大王一句話也聽不進去,所以,我們能做的,也就是先按照大王說的辦,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

  “我們還能看什么?”

  權翼很不滿,這兵鋒一起,就再無回頭路了!

  要想保存實力,不讓禍事臨門,當然是從一開始就把苻堅攔住了,符融的想法,他著實不理解。

  符融也很無奈,要是能勸得住,他難道不想努力嗎?這些年,眾人做的努力,難道還少嗎?

  事到如今,權翼也應該看清楚,苻堅的心意已經不是人力可以扭轉,必須讓他看看真實的情況,他或許才會死心。

  “為今之計,只能盡力阻止大王到前線上去,不要讓大王的人身出現任何的危險。”

  “你說什么?”

  “大王居然還想親征?”權翼震驚的,嘴巴都張開老大,符融搖搖頭,要不說這個老漢對戰場,將領一無所知呢。

  苻堅若是不想上戰場,他這么折騰又是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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