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貞英的面前攤開了一紙薄絹,沾滿了墨汁的狐毫筆停在半空中,她想了半天,直到墨汁凝聚成了水滴,落在潔白的紙上,卻還是一個字都寫不出。
不行!
寫字還是不穩妥!
這些事情,還是要藏在心里,藏在腦子里,這才保險。
思及此,王貞英便把那滴上了墨汁的紙卷團了一團,扔到了一邊。
勒死他!
一刀捅死!
不行不行,這些招數都需要很大的力氣,司馬曜那個人雖然廢,但正值壯年,王貞英絕對打不過,更不要說是能要了他的命了!
下毒?
王貞英躺在床榻上,翻了個身,一個念頭便又冒了出來。
這招好使!
不用費力氣,還能讓司馬曜死的干干凈凈的,不流血,死相也不難看。
可是,到哪里去弄毒藥呢?
這又是一件麻煩事,而且,下毒也容易被逮到,若是司馬曜死在她的宮里,朝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會懷疑她。
這可不是王貞英希望看到的結果。
她要當太后,就要鏟除司馬曜,可是,她又不想臟了自己的手,那就只能借刀殺人。
可是,能借誰的刀呢?
王阿寧?
不行不行!
王阿寧出了名的口號喊得聲音大,其實膽小如鼠,根本就做不來殺人越貨這樣的大事。
對于他來說,太為難了。
那還有誰?
王貞英的腦中掀起了頭腦風暴,各種念頭止不住的往外冒,這些天,她拼命研習古書著作,從那些帝王將相的故事,再到民間傳說,只要是她能搜集的到的,全都看了一個遍。
就想找到一個萬全之法,能夠把司馬曜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可惜啊!
努力了半天,還是沒有結果。
“妹妹,妹妹!”
“大喜事啊!”
王貞英一個激靈翻滾起來,這個聲音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大兄!”
“你怎么來了?”
王恭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到她這里走走了,故而王貞英才有這一問。
這孩子,怎么還見外了!
王恭笑呵呵的靠近,向妹子討了杯水喝,歇夠了,這才開口:“妹子,大喜啊,陛下說了,今晚的宮廷宴飲,也要帶你去,還說要派專人來接你!”
“這可是好機會,你可要抓緊了!”
王恭的眼神充滿了暗示,那意思其實王貞英都懂,不就是讓她把司馬曜留在這皇后寢宮嗎?
王貞英半天不說話,臉色也說不上好看,王恭便又急了。
“你可知道,大兄剛才是從哪里尋到陛下的?”
“哪里?”
“張貴人的寢宮!”
谷</span這個木頭,她怎么就一點也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呢!
“妹子,大兄也是男人,說句實在話,皇帝陛下現在是日日夜夜都離不開張貴人,這個小妮子,她有些手段,你要是再不用點心,陛下根本就無暇顧及你!”
王恭認認真真的給妹妹出謀劃策,誰知某女根本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面對憂心忡忡的哥哥,王貞英不過是嫣然一笑:“大兄,不必著急,我早就已經想好辦法了,足夠對付張貴人的!”
“什么辦法?”
王恭有些疑惑,他并不相信王貞英可以想到對付張貴人的好辦法。
憑著他對妹妹性情的了解,恐怕,她的腦袋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大兄,這你就別管了,不過,我向你保證,一定是能夠讓張貴人痛不欲生的妙計。”王貞英眼睛亮亮的,得意的笑著,王恭雖然還心有疑慮,卻也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
萬一,真的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呢?
“大兄,我這就去準備了,你放心,晚間的宴席,我一定親自出席,好好表現。”
“有你這句話,哥哥就放心了。”王恭長舒了一口氣。
王恭走后,王貞英來到妝臺前,打磨的光光亮亮的銅鏡之中,映出了她仍然嬌艷的容顏。
她摸了摸臉頰,從容的笑了笑。
王貞英性子直率,面對那等惡心的人,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但是,自從想開了之后,她也開始在司馬曜的面前裝模作樣。
每次見他之前,她都要這樣在妝臺前獨坐片刻,努力對著鏡子練習各種笑容,讓嘴角保持最美的弧度。
沒辦法,以后,這個后宮里,惡人就是張貴人,她這個一直坐冷板凳的皇后娘娘,便要擺出一副溫存柔情的模樣,裝一裝好人了。
波斯國來的畫風濃郁艷麗的掛毯,南番國遠道而來的奪目貓眼石、綠晶石,到處都是精光亮亮的。
達官貴人云集的烏衣巷上,原本就是建康城最繁盛熱鬧的一處所在,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貴人出行,必定要坐車,晉末的風俗,這里的貴戚子弟,并不以武功卓越為優點。
弱不勝衣,舉止輕柔纖細,才是他們的追求。
平日里聚在一起,不是吃酒就是談玄,談到興奮點,再來點五石散助助興。
保證是云里霧里,飄飄欲仙。
江南乏馬,達官貴人也不例外,各家雖然都有些馬匹,但是出行卻仍然喜歡乘坐牛車。
八尺高的男子漢,卻要坐牛車,實在是沒面子。
雖然沒有面子,但是這里的皇親貴戚卻也照樣不思進取,他們不會拼命進取,爭奪中原大地,把失去的人口、土地、戰馬、糧食奪回來,而是舉起了粉飾太平的旗幟。
越來越安逸,把曾經用來裝飾馬車的那些好寶貝全都拿了出來,裝模作樣的再披到青牛的身上。
客觀條件就決定了同樣的瑰麗珠寶,紋飾華美的掛毯,披在青牛的身上,也顯不出半點華貴。
照樣透露出一股勞動的樸實之感。
那樸實的感覺,從青牛的皮毛顏色,從那悠閑搖晃的牛尾巴,還有那無論車夫如何著急,卻也快不起來的步伐上,都清楚的顯現出來。
申時過后,建康城真正熱鬧的時候,才漸漸來到。
夜幕默默降臨,天色一點一點昏暗下來,烏衣巷上,幾大世家的宅院卻張燈結彩,異常的熱鬧。
擺譜就是必須!
我們幾大世家的子弟,就是排場大,走到哪里,架子都不能倒!
即便整條烏衣巷從南到北距離極近,即便幾個家族其實都是鄰居,但是,我們串門也依然要坐車!
絕不步行!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