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朝堂上,也沒有人擔心會得罪司馬曜,司馬曜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有謝安。
王謐回朝,不用懷疑,并不時常上朝的謝安,一定會親自出山,來親眼見證一下在襄陽城叱咤風云的秘書丞王稚遠。
讓司馬曜久等不算什么,讓謝安久等,那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硬闖,肯定是闖不過去的。”
“那些小娘子站成了好幾排,手里拎著東西,花草、鮮果,什么都有,不只是橋上,就連橋兩頭也堵滿了小娘子。”
“單馬還勉強可以通過,我出來的時候,馬車都已經過不去了。”
“這么大的排場!”何無忌著實震驚了。
那就確實是過不去了,向后望一望,王謐帶的人雖然少,卻也有四五十人。
這樣一群人,別說是登上朱雀橋了,可能連橋前面的人群都闖不過去。
王謐他們現在為難的很,為了避人耳目,他們根本就不敢進城,王謐這張臉,還有他身后身披鎧甲的北府兵,形象實在是過于明顯了一些,太扎眼了。
只要出現在城里,保證第一時間就會被路人發現。
這般躲避,當然是有好有壞,好的是,城里的人確實沒有被驚動,那些花癡的不行的小娘子,根本就沒有發現她們的夢中情人,現在已經到達了建康城外。
可是,缺點也很多,比如,進不了城,就根本不會知道現在城中的情況,也無從判斷該如何應對。
怎么辦?
進城是勢在必行的,絕對不能再拖延,王謐望著那幾乎近在眼前的城門,嘆了口氣。
“走!”
“我們繞到大航那邊!”
建康城水系眾多,盤根錯節,枝枝蔓蔓的特別龐雜,誠然朱雀航是進宮朝見的大臣的必經之路,但也不是唯一的道路。
建康宮并不是新建的宮殿,而是為避戰亂,緊急躲藏在江左的司馬睿臨時征用的前朝宮殿。
所謂的前朝宮殿,就是孫吳時期的宮殿,因為年代久遠,這座宮殿改建的地方極多,又因為吳地多水路,所以,建康宮的周圍也環繞著各種水系。
溝通這些水系的正是那一座座大小不一的橋梁。
通往建康宮的橋梁,并不止朱雀航一條,于是,王謐當機立斷,拉著人馬,向著地理位置稍偏一些的大航行進。
大航,顧名思義,就是大橋,在吳地,橋也被稱為航,相比雕龍玉柱的朱雀航,大航這邊橋面、橋頭、橋欄的裝飾都要簡約樸素的多。
雖然同樣可以通往建康宮,但是因為這條便橋主要是給進出宮門的太監使用的,所以往來的人并不多。
北府兵這樣的純爺們,也不愿意多在此處停留,更不愿意經過此橋。
可是,現在不是沒辦法嗎?
為了能夠盡快面前圣上,王謐也只能曲道而行之了。
想要前往大航,就要通過建康城的北大門,幸虧小娘子們從沒有在意這扇門,王謐他們帶著幾十個近身的親兵,浩浩蕩蕩的通過,竟然沒有引起一點騷亂。
“北府兵回來了!”
“是北府兵嗎?”
挑擔的老漢,店鋪的掌柜,紛紛走上街頭,看到那熟悉的鎧甲,立刻激動起來。
“確實!”
“沒錯了!”
“聽說了嗎?”
“襄陽城大捷,氐秦惡畜被殺了一個片甲不留,北府兵又獲勝了!”
“聽說了,聽說了!”
“這樣下去,吾等說不定還能看到中原回歸晉土之時啊!”
一位滿頭銀發的老翁,年已過八旬,在家人們的攙扶下,踉踉蹌蹌的走出家門,仰望著北府兵的風采。
說著說著,就淚如雨下,如今,當年第一批南渡的衣冠士族,幾乎都已經凋零殆盡。
唯獨剩下零星的耄耋老人,也如風中落葉一般,即將迎來自己飄落的那一刻。
他們早就已經沒有了這樣的奢望,只想能夠在這溫暖濕潤的江南水鄉默默無聞的消失。
然而,他們終究還有一顆思鄉之心!
當老人們看到威武雄壯的北府騎兵隊,浩浩蕩蕩的踏上建康城的北大街的時候,老人們的心情再次翻涌了起來!
熱淚淌出,并不是因為委屈傷心,而是因為感動!
這么多年了,晉軍,終于支棱起來了!
我們有盼頭了!
北府兵回來了!
為了掩人耳目,躲避那些花癡女,北府兵竟然從北大門直沖向了大航!
很多人根本就沒有準備,直到看到北府兵們的身影,這才確定了他們行進的路線。
消息很快就在城內傳開,從道路兩邊圍攏過來的百姓,越來越多,這個時候,建康城中才真正做到了人不分老幼,不分貧富,共襄盛舉。
在圍觀北府兵雄姿的人群中,既有那些居住在烏衣巷的達官貴人,同樣也有聚居在城內城外的販夫走卒。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們聚集在一起,終于沒有了芥蒂。
“你們快看!”
“跑在最前面的那位白衣郎君是誰?”
“是哪位大將軍?”
“以前怎么從來沒見過?”
幾個壯漢聚在一起,眼看著王謐騎著矮腳馬,從人群中穿過,發帶飄飄,衣擺上繁復的花紋,更是襯托的它的主人,風致無匹。
太帥了!
“這般美人,居然是北府的將軍嗎?”
“這可能嗎?”
有人提出了質疑,主要是,雖然打了兩場仗,每次都是親身上場,絕對沒有假手他人。
但是相比較而言,王謐的膚色還是過于白皙,尤其是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隊正宗的北府兵。
天天風吹日曬的,那皮膚早就猶如黑炭,跟他們比起來,王謐的形象還是過于脂粉氣了些。
怎么看,也不像是會行軍打仗的人。
也怪不得百姓們會懷疑。
“等一下!”
“我怎么覺得,這個人有幾分面熟?”
雖然王謐算不得是什么朝廷大官,在建康城,因為美名遠播,卻也還是有幾個認識他的人。
很快,一個從馬車上走下來的貴公子,正撞上王謐駕馬奔馳的場面,頓時眉頭一皺,懷疑道。
“這個人,不會是王稚遠吧!”
“他怎么從這邊回來了!”
那從馬車上走下的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謝家的另一位重要人物,謝安最為看重的弟弟謝石。
別人會認錯,行走朝堂多年的謝石卻不會看錯,馬上奔馳的人,正是王謐。
“氣質果然是不同了啊!”謝石感嘆道,同時趕忙通知身邊的隨從:“王稚遠回城了,快馬進宮,去通知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