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為了奪回襄陽城,老夫才舍不得把他們放出來,今日襄陽之圍若解,劉將軍便是個見證。”
“將來回到建康朝廷,劉將軍可要為老夫作證,這次襄陽大戰,老夫可是盡心盡力,半點私心也沒有。”
“朝廷的封賞,必不能少了老夫的一份,折損這么多的將士,老夫也總要重恤他們的家人才行啊!”桓老爺子的自我感覺特別良好,洋洋灑灑的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一點慚愧心里都沒有。
紛亂的襄陽站場上,劉牢之徹底無語了。
他抹了把血水,心道:他就說了,桓老爺子哪有這份好心,他這是提點劉牢之,到時候論功行賞,北府兵別想吃獨食。
這都什么時候了,老頭子居然還有這份閑心,劉牢之除了佩服,已經說不出別的話了。
況且…
這次桓老頭還確實挺賣力的。
桓沖與劉牢之匯做一處,但是他帶來的神箭隊卻并沒有和北府兵合成一支隊伍。
而是遠遠的與襄陽城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是一支由騎兵和步兵共同組合的隊伍,每個人身上都掛滿了箭矢,有弓箭使用的,有弓弩使用的。
他們一到,便將箭尖對準了秦兵。
尤其是那些面目可憎的氐秦騎兵!
以往,就是他們這些騎兵橫行中原,騎在兄弟們的脖子上壓著打!
機會到了!
該是讓他們也嘗嘗荊州兵的厲害了!
一時之間萬箭齊發,箭箭都是奔著秦兵招呼。
他們的箭頭一致向上,氐秦騎兵只看到一隊晉軍向自己奔過來,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厲害。
不多時便紛紛中箭倒地。
有了桓沖支援,劉牢之的圍困算是暫時被解。但是,城樓上的情況仍然不容樂觀。
“桓將軍,城上士兵還是太少。”
“你我要聯手支援了!”
劉牢之的意思很明確,激戰到了這個時候,僅憑著北府兵一支隊伍的力量已經不能全面應付,該是兩支隊伍聯合的時候了!
“老夫也正有此意!”
“大全!”
“吩咐下去,荊州兵分批登城,奪取城樓!”
劉牢之連連點頭,投來贊許的眼光,桓老頭亦回禮,展現出他接受良好。
有了桓沖幫忙,劉牢之這邊也終于可以騰出手來把更多的士兵送上城樓。
奪城,奪城,到底還是要把城樓攻占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啊!
攻下了城樓,才能進入襄陽城,到了這個時候,戰斗還遠遠沒有結束,劉牢之和桓沖都很清楚,城中的氐秦士兵至少還有幾萬人。
在這樣充足的兵力之前,妄談投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卻在這時,桓沖忽然注意到襄陽城樓上的情況有些改變。
“牢之,你快看!”
“城樓上的那個人是誰?”
襄陽城樓上廝殺還在繼續,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桓沖竟然發現,越來越多的北府兵竟然已經越過了城樓的女兒墻!
而秦兵對他們的阻擊,竟然不是很強!
在魚貫而入的晉軍中,有一個人的身影格外明顯。
劉牢之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順著桓沖所指看了上去,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不是劉裕嗎?”
確實是劉裕!
這也正常,能在這樣兇險的廝殺里突出重圍,率先登上城樓的人,除了劉裕還能有誰?
然而接下來,讓劉牢之更加震驚的事情再次發生。
只見城樓上的劉裕先是手握鋼刀斬殺了幾人,之后,保護他的士兵迅速跟上,將他護在了一個安全的地帶。
這很不正常啊!
劉牢之立刻就意識到,情況有變。
按照他對劉裕此人的理解,他一向是沖鋒在前,不會讓士兵們保護的,一旦打起仗來,絕對是不要命的架勢。
可這一次,士兵們卻把他圍在中間,形成了一個保護圈。
怪哉!
實在是怪!
不到五個彈指的時間,劉牢之就不覺得怪了。
因為劉裕他說話了。
劉裕拎著梁成的腦袋躍上了城樓,他一手提頭,一手劈砍,那架勢當真是十分駭人。
很多秦兵本來還想反抗,當他們看到梁成的腦袋,便哇哇大叫,四散奔逃。
而劉裕就趁著這個空當,來到了眾位兄弟們的保護圈里。
他跳上墻垣,將梁成的頭舉到城墻外,大聲宣布:“城下的氐人聽著!”
“你們的大將梁成已經死了!”
“這就是他的人頭!”
劉裕抓著梁成的發髻,將他的腦袋高高擎起。
只有這一刻,他才覺得梁成此人算是有了點用處,不是完全的廢物。
“梁成死了!”桓老爺子震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劉牢之更是一臉嫉妒恨:“怎么又是他?”
“這世上還有他劉裕不能殺,不敢殺的人嗎?”
桓沖心中一顫,偏頭看向劉牢之,但見此刻的牢之,面容凝肅,他的話,讓桓沖莫名的緊張。
劉牢之這是在怕什么?
害怕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嗎?
亦或者是…
最猛的武將,他們的鋼刀都是揮向自家皇帝的!
司馬家危矣?
“梁將軍死了!”
“梁將軍死了!”
“我們怎么辦?”
“快跑吧!”
劉裕站得高,望得遠,城下的氐秦軍隊幾乎都可以看到他那高大的身影,一開始還有人懷疑劉裕是在說大話,而當他們看清楚他手里提著的人頭的時候,便沒有人再懷疑。
首先是城下的步卒,紛紛放下了武器,掉頭就跑,正和后面企圖沖鋒的步卒撞了個正著,兩股部隊頓時亂作一團,后來的士兵也很快就發現了梁成的死訊,慌不擇路的跟著逃命。
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步卒,本來是要支援襄陽城的,卻根本就沒有達成目標,反而四散奔逃。
有秩序的逃跑,那叫后撤,像是襄陽城前發生的這一幕,那就只是妥妥的逃跑而已。
人們慌不擇路,實際上,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該往什么方向跑。
在氐秦戰隊中,最有戰斗力的,當然是那些被精心訓練武藝高強的騎兵隊,但是這些步卒卻并不一定很善戰。
這一次,為了大舉攻晉,苻堅充分動員了氐秦境內的壯丁力量,采取的是十取五的方式,從各家各戶抽取壯丁。
這樣的抽取方式就等于是竭澤而漁,基本上把氐秦境內所有能夠出來打仗的男子全都充入了部隊。
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步卒人人厭戰,武藝也不精,戰斗意志也不堅定,這樣臨時組建的部隊,戰斗力當然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