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慧。
給我的信?
王謐捧著竹筒,百思不得其解。
他將竹筒翻過來倒過去的晃了幾晃,確實聽到竹筒里有沙沙的聲音,表明在竹筒的內腔之中,放了紙張。
環顧四周,大帳里只有他一個人。
若是這封信上寫了什么尬言尬語的話,倒是不必擔心被人看到。
這還是王謐第一次收到這樣包裝的來信,手握小刀,他將竹筒邊緣的漿糊一點一點的劃開。
沒費多少力氣,兩張薄紙就被倒在了桌上。
從紙背的墨跡就可以判斷,這確實是謝明慧寫的信。
那種纖細的小楷,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王謐端著肩膀,看著那還打著卷的信紙。
謝明慧會寫什么呢?
她有什么想和他說的?
到底要不要看這封信。
太多的問題徘徊在腦海,反而讓王謐無法開始下一步的動作,理智告訴他,這封信,無論他是否情愿,最終都是要看的。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那個個性強硬,嘴巴不饒人的謝明慧,好端端的,怎么會想起給他寫信的。
上次在京口碰面,謝明慧那個鄙夷的神情,到現在,王謐都還歷歷在目。
他承認,小娘子模樣確實生的俏,但是,脾氣也真是討人嫌。
該不會是口嫌體正直,暗自傾慕于他吧!
這個…這個…
嘖嘖…
王謐還是慢悠悠的將信紙展開。
軍帳外,篝火仍在燃燒,劉裕他們的歡聲笑語,不時的傳進來。
呵呵。
還說不喝酒,現在就是請他們走,他們都不想走了吧。
娘娘腔。
“嘶…”
王謐舉起信紙,啪的一拍。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謝明慧寫下這三個字的時候,那種輕蔑的表情。
太可氣了!
王恭和袁悅之都要對你不利,你要小心!
瑯琊王也心存不軌,待回都城,定要想辦法與他們周旋。
寫這封信,是阿翁的意思,我不過是代勞。阿翁既有此意,想必也不想讓他二人得逞。
建康城異動,我會隨時留意,若與你有關,定會相告。明慧書。
這這…
王謐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怔怔的看著薄薄的兩張信紙。
信上的內容著實出人意料,他完全沒有想到,謝明慧的信,帶來的竟是這樣的內容。
“王阿寧果然要害我!”
王謐拍案而起,也顧不得謝明慧滿紙的大白話了。
在王謐從建康城出發的時候,他和王恭的目標還是相同的。
而到達京口之后,過去的王謐就被取代了。
從這個時間點開始,王謐和王恭的利益發生的分野。
對王謐私自留在北府軍中,司馬曜或許都可以坦然視之,但是,有一個人卻絕對不能。
那就是王恭!
“小郎,丹陽尹終于出手了嗎!”
酒宴才剛剛結束,段先聽到王阿寧幾個字,就迅速的竄了進來。
早就知道那廝不是好人!
果然吧。
“我早就說了,那廝不是好人,小郎早就該提防他!”段先咬牙切齒,看起來比王謐還要激動。
“你也不必這樣沖動。”當事人小王,現在居然還平靜的勸說段先,段先完全無法理解。
“小郎,我們在襄陽這邊,朝廷上的事,也根本就管不上,要是王阿寧使壞招,我們該如何應對?”
跟隨王謐時間久了,段先也漸漸長了些頭腦,他知道,沖動易怒,蠻沖蠻撞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要想解決問題,還是要看頭腦。
王謐嘆了口氣,無奈道:“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不過,我想,朝廷上謝公還在,他的為人,還算公正持重,即便王恭想害我,他也不會讓他得逞。”
照目前的情況看來,王謐也只能做這樣的猜測。畢竟,謝安居然派出孫女給自己寫信。
至少說明,在目前階段,謝安的眼中,王謐并不是主要的威脅。
“小郎,這是誰的書信?”從剛才開始,段先就好奇的要命,眼珠子總是時不時的往桌案上瞟。
奈何,王謐將信紙反了過來,他是一個字也看不清。
“這個啊,是謝公給我的信。”
“謝公,專門給小郎寫信?”段先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王謐的身邊也總要有個能商量事的人,顯然,相比京口眾人,還是段先更加勝任這個角色。
只要瞞住真正的寫信人就可以了。
王謐起身,在軍帳中踱步。
“謝公轉告我,王阿寧在陛下面前告我的黑狀,言語相當惡毒。到京口之前,我和謝公素來交往不多,此次謝公專門寫信來提醒,可見,形勢還是比較嚴峻的。”
“既是如此,小郎應該趕快給建康回信,向陛下解釋清楚,我們不能任由王阿寧污蔑小郎你。”
段先急不可耐,真想插上翅膀,直接飛到建康去,把王阿寧那個陰險小人手撕了!
王謐擺擺手,安撫道:“不必心急。”
“陛下那邊,對王阿寧的話,也不會全都相信,再者,相比提防我,陛下更忌憚阿寧。”
“謝公是將書信夾在給謝將軍的回信之中送來的,想來,謝公并不想讓這件事公之于眾。”
“我給陛下寫信辯解,陛下定然會猜想是誰向我走漏了風聲,那不是害了謝公。”
“還是小郎考慮的周到。”
段先忽然感覺有些泄氣,這種無可作為的狀態,讓他渾身別扭。
“可是,小郎,難道,我們只能在這里干等著,由著他們污蔑我們?”
“什么也不做?”
一直以來,段先都是積極進取型的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謐就這樣被朝臣暗算。
什么朋友,兄弟!
待到事上再看,才知全都是假的,只有靠自己才是真的。
“當然不是。”
“沒有什么比打贏一場大仗,更有說服力!”
“段先,我們現在身在北府軍中,有機會面對氐秦的挑戰,如果我看重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我根本就不會留在北府。”
“可是,打勝仗,在大晉有用處嗎?”
段先陷入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