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在軍中的活動,謝玄也都了如指掌,在北府軍中,王謐一個外來人員,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謝玄當然知道,王謐也不是一點事情沒做,他也支持他繼續去鐵匠作坊里常駐,至于他這里,王謐就可以不來了。
許多治軍大事,謝玄并不想讓他知曉。
“王秘書認為桓野王此人如何?”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王謐一愣。
老頭子,問這個做什么?
不會是揣著壞吧!
王謐知道他沒憋著好屁,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讓我評價桓伊啊!
好啊!
這樣的好青年,我最喜歡了!
正愁沒有合適的機會吹捧一番,他清了清喉嚨,笑道:“不瞞謝將軍,從前我對桓野王就印象很好,只是礙于文武之分,交往不多。”
“自從竟陵之戰有了深切交流,我覺得,桓野王他真是個難得的俊秀公子,世家子弟的楷模。”
評價居然這么高?
謝玄有些許錯愕,這個王謐他會不會是…鬼上身了?
王謐這個后輩,以往在朝中雖然沒有深交,但是他的基本性格,謝玄也還是有一個判斷的。
印象中的王謐,絕對是個清高自傲之人,哪曾聽過他這樣賣力的吹捧別人?
根本就從來也沒發生過!
“沒想到,你如此欣賞桓野王。”
謝玄眼中的懷疑,王謐視而不見,他已經達到了一種境界,那就是腦殘粉的境界。
“那是自然,為官多年,我從沒見大晉朝廷之內,有如此胸襟寬廣之人,真是令人驚喜。”
謝玄臉色一變: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老夫也是小肚雞腸?
他剛要發作,王謐的話又跟了上來。
“不只是朝堂上的人,就是我自己也比不得他半分。”
王謐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別提多自豪,多驕傲了。
謝玄默然:果然是中邪了,連自己都罵!
“既然你如此欣賞桓野王,以后在軍中要多多配合,互相照應才是。”
謝玄忽然感覺,跟這樣的瘋子也沒有什么繼續交流的必要,便把王謐放走了。
王謐大搖大擺的離開,心里還好大的不樂意。
“你看到謝將軍的臉色了嗎?”
段先跟在王謐身后,也是情緒不佳。
“看到了,面如黑土。”
“小郎,我覺得,你剛才說的太過頭了,謝將軍都下不來臺了!”
王謐眉頭皺起:“過頭嗎?”
“有嗎?”
“我還沒說夠呢!”
提起這件事,王謐的火氣還上來了。
“你說說看,朝廷上像桓伊將軍這樣的人,到底有幾個?”
“在這件事上,謝將軍對桓伊當真不公平!”
到底還是年輕,有的時候,王謐仍然控制不住火氣,在他看來,在竟陵城拼死迎戰的,明明是桓伊,不說給他請功了,至少也要給他留著主將的位置。
可是謝玄答應的這樣痛快,這就說明,他的本意也是讓桓伊讓賢,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為什么在緣江戍休整的這幾天,他一直不對豫州兵和桓伊的所屬做出部署?
其實就是這個用意。
還是桓伊識時務,給了他一個臺階下,要不然,等著謝玄親自將桓伊拿下,謝玄的老臉該往哪里擱。
對王謐的憤怒,段先卻不以為然。
“小郎這就是意氣用事了,其實,這種安排在晉軍之中是很常見的,桓沖的輩分在那里,和桓伊也是本家,就算是謝玄明知道桓伊的能力高過桓沖,也絕對不能讓桓沖屈居桓伊之下。”
“如果謝將軍真的這樣做了,以桓沖的性格,說不定能憋屈的直接在緣江戍里咽氣,也不必去襄陽了!”
王謐大笑:“說得有理,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么風趣的一面。”
確實,膽子小的人一般都心眼小,按照歷史記載,在淝水之戰之后不久,桓沖就因病不治,如果在這一個人的相關事件上,歷史按照既定軌跡發展,似乎確實應該讓桓沖一步。
兩人邊走邊聊,心情都好轉了不少,就在他們即將踏進小院大門的時候,一個匆匆而來的身影卻把這種好心情瞬間帶走。
朦朧的暮色之下,不遠處一個身形格外熟悉,王謐定睛一看。
這不是何邁嗎?
等一下,他這是什么表情?
只見何邁討喜的圓臉上,陰云密布,腳步也透著急切。
不會吧!
糧倉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時間倒回到半個時辰之前。
自從進入北府,小老板何邁的日子過得是順風順水,風風光光。
在北府,何邁感到自己一身的本事都得到了施展,心情好的不得了。每天算賬、寫文書,忙的不亦樂乎。
只是唯有一件事,讓他心里不舒坦。
總有一雙眼睛,忽遠忽近,斷斷續續的在注視著他,那人就是參軍沈警。
他何邁在軍中,現在不過是個不引人注意的無名小卒。
就算是得到了謝玄幾次夸獎,那也只是隨口一說,就連何邁自己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深知,在軍隊里,只有打勝仗,獲得戰功才是最重要的,像他這樣的文吏,想混出頭不是一般的難。
好在何邁也不心急,現階段,磨煉能力才是最緊要的,好日子還在后頭。
大戰在即,何邁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等到他終于想起王謐的囑托,也已經是出征之前的夜晚了。
雖然想起來的有點遲,何邁卻并不擔心,北府里人才濟濟,比如一直自詡不凡的沈警。
他們不可能不去查證糧草儲備的問題,他現在去糧倉,不過是要完成王謐的囑托而已。
而已…
“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糧食是行軍打仗最重要的一項儲備,當兵吃糧,沒有糧食,戰士們哪有力氣打仗?
現在幾路大軍馬上就要開赴襄陽,各項裝備都已經準備齊全,戰馬喂的膘肥體壯,兵器也打磨的锃光瓦亮。
一切看起來都很圓滿,何邁也很高興,在所有妥善的準備之中,也有他何邁一份力量。
現在唯一需要進一步確定的,就是糧草,確切的說是糧食問題。
當何邁悠閑的打開緣江戍糧倉的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危機正在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