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曜沉吟片刻,總算是沒有被一時的仇恨蒙蔽住雙眼。
“不論如何,謝玄還是要去援救襄陽,附近除了他的北府兵,再無其他更好的選擇。”
“這樣,我親自給謝玄寫信,給他個承諾,只要謝玄去支援襄陽,朝廷就資助他十萬石的糧草。”
司馬道子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什么東西!
朝廷命令他謝玄去打仗,還得朝廷資助糧草,還十萬石,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袁悅之也不能接受這個決定,當即反駁:“陛下,資助糧草沒問題,可是十萬石也太多了!”
“大兄糊涂了,怎么可能讓他得這么多的好處?”
“要我看,就讓他去,他要是不去,就軍法處置,最好!”
司馬道子心性急躁,根本就沒有耐心和謝玄這樣的老狐貍糾纏,在他看來,朝廷上的大臣,都是給他司馬家干活的。
這個不用心,不聽話,那就換一個好了,這個世道,還怕找不到愿意做事的大臣嗎?
就比如面前的袁悅之,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算起來,袁悅之和謝安還是同鄉,都是從陳郡走出來的官宦子弟,但是,來到江左之后,謝家異軍突起,相比之下,袁家就要落寞的多了,甚至都不能算是一等豪門了。
這也就可以理解,為何袁悅之現在積極的靠攏在司馬氏皇帝的身邊,出謀劃策。
說到底,都是利益交換而已。
就像是司馬曜自己說的,司馬氏要想掌握皇權,就必須有愿意為他驅使的人,而且,為了打壓世家的勢力,這樣的幫手,還不能出自大世家。
這就給了袁悅之這樣失落的世家子弟進取的可能,所以,袁悅之現在上躥下跳這么積極,也是為了打破朝堂的平衡,試圖讓幾大世家瓜分朝廷權力的局面有所改變。
很多行為非常激進,甚至可以說是在挑釁,但這種挑釁背后也摻雜了司馬家的背書。
把你放出去當惡狗,咬死一個世家,你就可以上了!
“大可不必如此,悅之,回信還是要這樣寫,總要給謝玄一些甜頭,否則人家為什么要出人出力?”
袁悅之勉強答應,退出了大殿,他走后,司馬道子的真實面目就表露了出來。
滿桌的酒盞被他一把推到了地上,叮叮當當響成了一片,他惡狠狠的瞪著空氣。
要不是司馬曜是皇帝,說不定他都能把司馬曜提起來罵一頓。
蠢啊!
愚蠢不可救!
“大兄,十萬石糧食,就這么送給謝玄,他謝家富甲天下,居然還想敲朝廷的竹杠!”
司馬曜無語凝噎,弟弟還是太年輕,銳氣有,耐性卻欠缺,對于司馬曜來說,道子是很好的一把刀,基于司馬家共同的利益,如今的道子幾乎是司馬曜指哪里他就捅哪里,聽話的不行。
只不過,在好用的同時,司馬曜也要容忍道子的憤怒。
“你想的太簡單了,謝玄并沒打算敲我們的竹杠,相反,這一次,既然他問到了,我還得敲他一杠。”
司馬曜雙手攏住,眼珠子轉了幾轉,道子一看到他這樣子,便知道,他有辦法了。
連忙湊過來,喜道:“大兄還有后招?”
“那是自然,我們承諾給他十萬石,卻也沒說一次全都運到吧,這件事交給袁悅之去做,先給他一萬石就是,剩下的不必說到做到。”
司馬道子兩眼瞪得滾圓,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他怎么就沒想到?
“太妙了!”
“大兄果然老謀深算!”
司馬曜拿起酒盞,滿意的笑了。
若論謀略,當然還是他這個做大哥的更勝一籌,誰說承諾過的事情一定都要兌現的?
諾十兌一,對于窮的當褲子的司馬家,已經很不容易啦,謝玄也該識相些,現在還不去救援,是想坐看襄陽徹底丟失嗎!
“道子,明天是謝安的生辰,你和袁悅之一定要去祝賀。”
司馬道子抬起頭,臉上表情很迷茫。
“陛下,我去可以,悅之就算了吧,他和王謝兩家都不對付,謝安也不見得想看見他吧。”
司馬道子是個神奇的人,他的智商總是時而上線,時而下線,就比如現在,他居然在擔心袁悅之的人緣問題。
司馬曜欣然一笑:“這我知道,就是讓他去找不痛快的!”
正所謂,兒子犯錯,老子承擔,你兒子給我找不痛快,我就要讓你老頭子好好反省。
“還有一人,需要注意。”司馬曜忽然話鋒一轉,表情非常嚴肅。
“誰?”
司馬道子仔細想了一陣,在他的視線范圍之內,已經沒有可疑的人了。
“王謐,王稚遠!”
隨著這一句話,司馬曜的表情都變了,道子拍手大笑:“沒想到,大兄也一直防著他!”
“這我就放心了!”
司馬道子撫了撫心口,就在剛才,他還在擔心司馬曜真的因為王謐一張俊俏的小臉,就對他網開一面。
這樣看來,袁悅之的任務也很清楚了,司馬道子只需要稍稍點撥,相信袁悅之一定會辦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