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沖不是個不知羞恥的人,他也認為襄陽丟失是自己的責任,寄希望于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早日奪回襄陽。
但應該說,老祖宗誠不我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桓沖一來,慕容垂就來,于是信念堅定,立志要恢復襄陽的桓沖,立刻就暴露了本性,掉頭就跑。
一個大將,怎么可以在同一個地方跌倒,桓沖就做到了!
可想而知,當謝玄得知桓沖再一次從襄陽外圍撤退的時候,有多么的懊惱。
“桓將軍他退到哪里去了?”再開口,謝玄的語氣已經相當不客氣,桓氏兄弟也覺得,叔叔這件事做得不太地道,只能認栽。
“現在已經快到上明了吧。”
“桓將軍還真是反應迅速。”謝玄忍了半天,最后憋出這么一句話來,作為比自己還要資審的將領,對桓沖的行為,謝玄也無法批評。
但他搜刮肚腸,也想不出什么好話來。
桓石虔是個暴脾氣,本來就覺得這件事挺丟人的,再聽到謝玄的評價,登時便怒氣上涌,沖上前來。
憤恨道:“我就不應該留在竟陵,襄陽要是有我在,如何能丟!”
桓石虔生的一張大臉,橫眉立目,兇悍異常。在荊州境內,一提到桓石虔的大名,那是可以嚇唬人的!
“謝將軍放心,等到收拾了梁成,我就殺回襄陽去!”
想的倒挺好,可目前在你桓家,說了算的還是你叔叔,不是你們兄弟,你們咬牙切齒也沒用。
王謐坐在最邊上,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以現在的態勢,要想解圍襄陽,就必須要打退梁成部隊,謝玄知道,此次桓沖出擊,還是費了一番心血的。
其麾下的強將幾乎悉數出動,可以說,在慕容垂到來之前,荊州部隊的戰果還是相當豐富的。
在蜀地,輔國將軍楊亮,連下五城,又攻下了蜀地重鎮涪城。鷹揚將軍郭栓拿下了武當和萬歲城。
正當荊州部隊所向披靡之時,那個噩夢般的人物又來了…
一看到慕容垂的部隊,桓沖便像是照了照妖鏡的小妖怪似的,立刻現出了原形。
“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先守好竟陵,再圖襄陽。”
謝玄努力忍耐,終于讓心情平復,桓氏兄弟也長舒了口氣。
“牢之,天黑之前,一定要把外城城墻都修補齊全,務必做到沒有薄弱之處。”
劉牢之站起,弓手道:“城墻那邊,從三日前就一直再加固,現在桓野王正在看著。”
謝玄點點頭:“野王做事一向穩妥,我放心了。”
桓野王?
這是…桓伊嗎?
此人現在居然也在竟陵嗎!
可不可以點播一曲梅花三弄?
王謐很自然的想到。
作為桓家人,桓伊卻一直游離于桓氏宗族之外,他幾次征戰,全都是跟隨謝玄。
擔任北府兵的偏將,桓伊能主管一只軍隊,連戰連捷,這就說明,他是具備軍事才能的。
這樣的人物,為何荊州部隊一直沒有收為己用,真是千古難題。
謝玄表情沉重,從他到達竟陵,已經兩日了,還沒有收到一封襄陽的戰報,襄陽那邊的局勢,將直接影響竟陵的防衛。
一開始,得知桓氏兄弟駐守竟陵,他還未有懷疑,認為桓沖這次部署的很周全。
但幾番盤問才知道,桓氏兄弟確實是一直在竟陵的,但桓沖此刻卻并不在襄陽,而是正在向上明后撤的途中。
襄陽城外根本就沒有阻擊的部隊,等到慕容垂醒悟過來,順流而下,不就能直搗竟陵了嗎?
正當謝玄著急上火想對策的時候,軍賬外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兵,才剛站穩就立刻稟道:“啟稟將軍,外城河對岸,梁云又在喊戰了!”
外城之中還有內城,軍帳就建筑在內城之中,梁云他們就是喊破了嗓子,城內也聽不到一個字。
“那幫逆賊,又在叫囂什么?”
聽到稟報,謝玄反倒不著急了,雖然慕容垂確實是勁敵,但眼前的這兩個氐秦主將,應付起來很容易。
“他們…他們…”
想到梁成梁云兩兄弟的污言穢語,小兵就尷尬的張不開口,主要是吧,他們謾罵的那些詞,都是針對將軍的。
被將軍聽到耳朵里,不好吧。
小兵的猶豫,謝玄看在眼里,笑著問道:“他們說了什么,盡管說,臟話是他們說的,又不是你說的。”
有了這鼓勵,那小兵才堂堂正正的抬起頭,認真說道:“現在那大兄,叫梁成的已經罵累了,換成他弟弟梁云了。”
“他上來就罵將軍是個喜歡戴香囊的小娘子!”
“他還編了首歌謠,叫什么香囊郎,香囊郎,遠看是小娘,近看是小郎!”
“現在氐秦那邊為了逼將軍出戰,幾千官兵正合唱這歌謠呢!”
小兵一股腦把前線的情況匯報干凈,之后就一直追隨著謝玄的目光。
這些胡人恁的不是東西!
冠軍將軍謝玄年幼的時候,也不是跨馬揚鞭的勇猛之人,甚至于,他小的時候,還是個風流倜儻的小郎君。
愛美愛俏,一天換一身衣服,腰間佩戴紫蘿香囊,建康城沒有人不羨慕謝小郎君的風致。
對于如今的冠軍將軍來說,可以算是一段黑歷史了。
伯父謝安也厭惡謝玄不務正業,只專注打扮,當著他的面,將他花花綠綠的香囊全都一把火燒了。
自此之后,謝玄才斷了逍遙公子的道路,努力維持家族的榮光。
在胡人和部分晉人的眼里,整天掛著香囊,身上香噴噴的謝家小郎君,就等于是個娘娘腔。
“你緊張什么?”
見小兵手都在哆嗦,謝玄不怒反笑。
“就讓他們唱吧!”
“你去找幾個小兵,給他們打幾桶水送過去,唱的累了,也該喝點水休息休息。”
小兵猛地抬起頭,驚訝的看著謝玄。
“將軍不生氣?”
“他們唱的實在是太難聽,好多將士都忍不住要沖殺過去,滅了他們!”
謝玄連忙制止:“不可!”
“傳我的將令,所有的將士務必原地待命,不得出戰,違者,軍法處置!”
洪鐘一般的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威嚴,嚇得小兵一個激靈,連忙應聲。
謝玄嚴肅的表情,正昭示著,他不是隨口說說。
“這是氐秦的計策,就是想激怒我軍出戰,我們切不能上了他們的當!”
“去傳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