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道能夠在南朝大行其道,個中原因也絕對不止于他們會蠱惑人心,魏晉南北朝時期,戰亂頻仍,局勢動蕩,底層百姓的生活更加困苦。
人們需要的,不僅是心靈上的皈依,更需要物質上的富足。天師道恰巧在這兩個方面有所作為。
天師道之內,信徒要互幫互助,不管是糧食還是菜蔬,時常互相周濟,這就讓一些衣食無著的落魄戶有了勉強維持生計的可能。
除此之外,一些在天師道內擔任祭酒的高級人員,還精通醫術,可以為教眾醫病。雖然其中也不乏很多愚昧反智根本不能治病還會害人的妖術,但有一部分小病,頭疼腦熱之類的,他們還是醫的好的。
這便是天師道扎根江左的幾大法寶,所以,作為天師道中的活躍信眾,殷仲堪醫術精妙是極有可能的。
“再說投軍之事,”為了更快的說服他們,王謐還貼心的為他們預留了消化理解的時間。
略頓了頓才又說道:“這也完全不必著急,據我所知,京口之地,三五個月之間不會有大的戰事。”
“你盡管去治病,休養好了,也趕得上對抗氐秦的大戰,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王謐小心的將天機泄露給他們,既不能把淝水之戰開始的真正時間準確的告訴他們,又要讓他們感覺,他確實是知道內情的。
這個尺度,還真是有些難把握。
“詠之,既然王秘書都這樣說了,你就別再猶豫了,治病要緊!”檀憑之賣力勸說,何無忌亦道:“確實,據我估計,大戰一起,沒有個三五年都消停不下來,你啊,只管把病醫好,身體康復了,有的是硬仗等著你!”
王謐眉頭一跳:這個小子,見識很深遠嘛。
他這個穿越者才掌握的消息,他卻已經提前預測到了,不愧是劉牢之身邊最有頭腦的人。
魏詠之沉吟片刻,終于答應了。
正事都說完,幾人終于可以愉快的開吃了,而寶豐樓二樓的另一角,一場歡宴也在繼續之中。
“明慧,這是寶豐樓的招牌菜,春日炙,外焦里嫩,你快嘗嘗看!”謝道韞貼心的為侄女介紹,明慧卻撇撇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春日炙?”
“名字倒是取的好聽,可這不就是烤鵪鶉嗎?”
說的嫌棄,可這小嘴巴就一刻都沒停過,謝道韞看著她,目光溫柔。素來知道,她這個侄女,一向是口是心非的能手,就算心里八百個愿意,可這嘴上還是要挑三揀四,她都習慣了。
“你慢點吃!”
“又沒人跟你搶!”
謝明慧狼吞虎咽的樣子,哪里還有半點世家小娘子的架勢,幸虧現在是關起門來,這要是被別人看了去,保準會笑話她沒有體統。
明慧舀了一碗櫻桃酪,興致勃勃的吃起來。
“姑母有所不知,據我估計,這一兩天,阿爹就要到京口了,等他來了,我就別想自由自在了!”
謝明慧不光人膽大,腦袋也靈得很。
待到謝玄趕到京口,就算有姑母庇護,她也得聽他的話。而謝玄,顯然不會對她擅自來到京口有什么好感。
謝玄一向說一不二,待到他來,必定會對明慧嚴加管束。
“所以,趁著阿爹還沒到,我要把京口美食嘗個遍,明天要是阿爹還沒到,我再到街上去逛逛。”
謝道韞笑道:“你不是說這京口是山野鄉村,沒什么可看的嗎?”
謝明慧吃的歡快,滿嘴油花,她伸出小舌頭,輕巧一舔:“姑母一向知道我,我那不過是嘴硬嘛。”
“好不容易從建康跑出來,不管去哪里,我都愿意四處逛逛,姑母可不能攔著。”
“好好好,我不攔著你。”
“吃飽了吧,吃飽了我們就趕緊走吧,沈參軍還在樓下等著呢!”
沈警是個眼明心亮之人,按說他大小也是個官,完全有資格到寶豐樓里和她們坐在一起用飯。
可他還是很識趣的到一樓大堂吃了一頓,人家都是女子,他一個糙皮黑胖老漢,看起來就很不搭。
謝明慧起身,留戀的看著案上的剩菜,哎哎,真是美味啊!
太可惜了!
房門一開,她輕巧的一閃身,本想讓姑母走在前面,卻沒想到,姑母沒上前,卻反倒撞上了個人。
“你這人怎么回事!”
“走路不長眼睛嗎!”
謝明慧拍拍手肘,滿是嫌棄,正要開罵,抬眼一看,準備好的刻薄話,又全都吞了回去。
王謐這邊吃飽喝足,正要帶著劉裕他們離開,一出門,還沒走幾步呢,肩膀就被撞了一下。
“怎么是你?”
甜膩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王謐回頭,四目相對,眼前的美人,媚眼如絲,甜笑可人,剛剛涌上心頭的不耐煩,瞬間就被他壓制了回去。
這不是謝明慧嘛。
“是我不小心,娘子見諒。”他弓手,恭恭敬敬的向謝明慧賠禮,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身上。
“真是晦氣!”
“出門吃飯也會碰上娘娘腔!”
謝明慧一看到某人,便一腦門子的官司拆解不開,王謐很冤枉,據他貧瘠的記憶來看,他和謝明慧一直不算相熟,也并無過節,她為何如此不耐煩?
“王某沒想到,明慧娘子也會在京口,我們兩個真是有緣吶!”
何無忌等人見狀,立刻識相的先行一步。
別人都走了,王謐就更不著急了,干脆站在走廊上,有一搭無一搭的與謝明慧閑聊。
不過,明慧皺著眉,似乎并沒有和他閑聊的欲望。
“你亂說什么!”
“誰跟你有緣分?”
想到昨天某人在馬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的蠢樣子,謝明慧就覺得,他的腦門上,刻著金光閃閃的幾個大字。
娘娘腔!
王謐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慧慧啊,緣分也分好壞,像是我兩這樣的,估計就是孽緣了吧!”
“你!”
謝明慧氣得小臉通紅,越生氣,還就越說不出話來。
“強詞奪理!”
“慧慧也是你叫的?”
王謐委屈死了。
記憶之中,自從穿越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年輕女子有親密接觸,一下子太激動了,嘴瓢了不行啊!
“慧慧,這就是你想不開了。”
“這名號不過是個代號,只為了交往方便,叫什么,怎么叫,其實都沒什么要緊。”
明明是他占了便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明慧更加氣急敗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