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我們怎么辦?”
平時陰陽怪氣的陳鼎,此時卻呼呼冒傻氣,抻著脖子想要上車來,王謐一手按著他的腦袋,把他推下了車。
“你也去騎馬,我們趕緊跟過去看看!”
這個刁奎啊,真是一會不搞事就不舒服,老子這還沒吃飯呢,還得餓著肚子去解決糾紛。
罷了!
長痛不如短痛,解決了這個惡胚,再吃頓好的。
何無忌等人本也想去湊熱鬧,但在王謐的堅持下,還是各回各家了。有他這位堂堂的建康要員坐鎮,似乎并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蒜頭里,劉裕家小院。
其實我不想的,都是你們逼的。
要怪就怪你的好兒子劉寄奴。
被蒜頭里鄉民奉為神樹的連枝大榕樹下,放著一張單人小榻,小榻的后面,站著兩個小廝,背微微馱著,一副奴才相。
他們舉著小扇子,輕輕的扇,慢慢的扇。
小榻之上,一臉橫絲肉的刁奎,懶懶的坐著,心里不停念叨著。
這不賴我!
這真的不賴我!
在他面前,蕭文壽帶著兩個孩子,就那樣站著,如狂風中的蒲柳,柔弱卻不能使之屈服。
“你們劉家人,都是吃了豹子膽長大的嗎!”
作為刁家的忠實走狗,頭號鷹犬,這樣的時候,自然不需要主人出場,刁興會自動跳出來咬人的。
荊釵布裙依然難掩蕭文壽的氣勢,她抬起頭,不卑不亢的答道:“明明是官爺到我家鬧事,卻還嫌棄我們膽子大,豈非本末倒置?”
嘖嘖…
這個女人,不但骨頭硬,嘴巴也是不饒人的很。
刁奎是個想到做到的人,聽說劉裕要去投軍,他就感覺,收拾他的這件事得趕緊辦了。
老刁能在京口為非作歹多年,還完好無損,也是因為他這人作惡也是有底線的。
欺負孤兒寡母這樣的事情,他一般不會做。
雖然這底線有點低,但好歹也算是一條線。
劉裕武藝高強,他也不能攔著他不讓他去投軍,北府那邊大腿特硬,他也招惹不起。
到時候,他跟著北府轉戰北方,家里剩下老母弟弟,他刁奎若是欺負他們,必定會引起京口百姓的強烈反感。
不但不能達到既定目的,還會給自己惹一身騷。
“劉夫人,你也不必如此咬牙切齒,我們今天過來,并不想傷害你們,完全是事出有因。”刁奎揮揮手,讓刁興哪里涼快到哪里去。
這個蠢材,不開口還湊合,一開口就壞事。
蒜頭里的鄉民一向很敬佩劉裕,把他當個寶,見到刁奎等人來劉家鬧事,自覺的便圍攏了過來。
要不是刁奎帶著幾十個部曲,又是個正牌大官,鄉民們早就把他打跑了。
“既然刁長史這樣說了,我也放心了,有什么話,盡管說。”
蕭文壽把兩個兒子從身后拉出來,母子三人怒氣沖沖的瞪著刁奎,眼神之中沒有一點懼色。
不為了傷害我們?
說的好聽!
若是真的想商量事情,何必帶著這么多部曲鄉兵,還上來就踹門?
刁奎點點頭,臉上的橫肉顫了幾顫,這樣的態度就對了嘛。
“我聽說劉夫人出自官宦之家,總是識字的吧。”
“看看這是什么。”
刁奎摸出了一張黃紙,順手扔到地上,一陣清風掠過,那張黃紙在半空中打了幾個旋,便緩緩的落到了蕭文壽的腳邊。
“長史的準頭,真是絕了!”黃紙才剛落地,刁興吹捧的話就沖了出來。
作為一名優秀的狗腿,就算是主人嫌棄,他也會不遺余力的搖尾巴。
“什么東西?”
“你們見過嗎?”
紙片一落地,議論聲便升騰起來。
幾個壯漢湊在一起,誰也看不清楚那黃紙上究竟寫的是什么,也根本想不起劉裕什么時候和刁家牽上了關系。
“沒見過!”
“你們呢?”
蕭文壽一動不動,看也不看,刁家人找上門,還能有什么好事嗎?
“劉夫人,撿起來看看吧!”
“看了就明白了!”
刁奎耐著性子,等著蕭文壽自己屈服,在刁奎的咄咄逼人之下,兩個小孩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
劉道憐蹲下身子,想要把黃紙撿起來。
蕭文壽一把將他拉起,厲聲道:“不許撿!”
“我們劉家人絕不向這等惡胚彎腰!”
蕭文壽一陣指責,兩兄弟抱成一團,委屈巴巴的,再也不敢擅自行動了。
刁奎聞言大怒:“你說誰是惡胚?”
“不想活了?”
看他這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和惡胚有什么區別?
“劉夫人不愿意彎腰,不如就讓我的屬下代勞?”刁興這廝,又上前搖尾巴,卻被蕭文壽啪的一下拍了回來。
“不必了!”
“就放在地上,我也照樣看得見。”
她略略低頭,將那黃紙上的字跡掠了一遍,不禁眉頭皺起。
這件事…似乎是麻煩了。
“看清楚了吧!”
刁奎將刁興遞上來的茶水一飲而盡,見蕭文壽不說話了,這才開口。
“刁興!”
“屬下在!”
“把借據撿起來,給大家伙看看!”
現在的刁奎,手中是人證物證俱在,一點也不虛,雖然以往的他經常是無理取鬧,但這一次,就憑著他手中的這張借據,就算是強悍的京口鄉民也是無話可說。
“看看,春三月,劉裕向京口府衙借一萬社錢,至今未還。”
“都看到了嗎?”
刁興舉著黃紙,在圍觀人群中走了這么一圈,將大紙懟在他們面前,確保他們個個都看清楚了,這才回到蕭文壽身前。
道憐道鄰兩兄弟,見刁興那惹人厭的模樣,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壞人,鼓足勇氣,拉著手,擋在母親身前。
“你這個壞人!”
“別過來!”
刁興啐了一口,劉家的小娃娃,真是一個比一個討人厭,不過去就不過去!
誰稀罕!
“劉夫人,你也是個知書達理之人,這里白紙黑字寫的清楚,你總不能不認賬吧!”
“我們也不難為你,只要你能把這兩萬錢都還上,我們馬上就走,絕對沒有二話。”
“兩萬錢?”
“你們瘋了吧!”
“不是一萬錢嗎?”
圍觀人群中有人跳了出來,高聲喊道。
就在剛才,他們看到了借據上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一時也只能閉上了嘴巴。
刁興一提及這錢數,眾人才算是有了些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