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邁只得委屈自己,把一匹又一匹的雞鳴布,搬到馬車上,兩個來回,他就熱的大汗淋漓。
謝家的這幾位,卻絲毫也沒有感到自己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妥,不說離開了,居然還大喇喇的坐下了。
沈警搓搓脖子,黑泥瞬間就掉了下來,謝明慧一陣干嘔,好像要吐。
“其實,我確實有這樣的心思,不過,這也要看將軍的意思。”
“將軍若是想讓我留在軍中,我自然還是希望去打仗的。若是將軍不準,我肯定會盡心盡力把二位娘子送到會稽。”
謝道韞點點頭,這還算是一句實在話。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們,你根本就不想送我們去會稽,沈參軍,我現在懷疑,你根本就沒有給阿爹寫信。”謝明慧戲謔說道。
老沈簡直是冤枉死了,連忙解釋道:“娘子誤會了,屬下絕不會這樣做。”
“確實是計劃有變,我必須向將軍講明情況,將軍允許我才能繼續護送你們去會稽啊!”
“明慧娘子請想想,你是私自從家里跑出來的,將軍那邊說不定還渾然不知呢,再怎么說,我也得給將軍送個消息。”
“這個暫且放到一邊,明慧娘子身份尊貴,怎可未經家人允許就跟著我們一路顛簸?說不定,將軍只想讓娘子回建康呢!”
回建康,回建康!
謝明慧一聽到這個詞,腦袋就疼得要命。
要是再被他們送回去,不就是白折騰了嗎!
思及此,她趕緊向謝道韞表明心意:“姑母,我只想跟著你去會稽,姑母千萬不能讓我回建康。”
“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我長這么大,還從沒離開過建康呢,機會難得,姑母就帶我去會稽玩玩吧!”關鍵時刻,謝明慧充分發揮自己小女兒的特長,抱緊姑母的胳膊,拼命的搖晃。
“你真的愿意跟著我去會稽?”
“老老實實的,不再胡鬧?”謝道韞定定的看著她,謝明慧轉轉眼珠,癟嘴點頭道:“當然。”
“只要姑母同意帶我去會稽,我一定不再胡鬧,規規矩矩的。”
這還真是難得啊!
謝道韞看向沈警,竟有些感激他。
能從明慧這個不安于室的小娘子口中聽到這樣的保證,還真是托了他的福。
“那好!”
“沈參軍,等到幼度來了,這件事就交給他定奪。”
“這幾天,我們就在京口安穩住下。”
“明慧,你也要乖一點,不能惹禍,聽到沒有!”
謝明慧搖頭晃腦的答應著,實則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原來,那黑臉壯漢,竟是這京口一地大有名氣的人物,謝道韞的心中,暗自把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待到見到了謝玄,一定要把此人引薦給他。
然而,王夫人卻不曉得,已經有不少人都準備舉薦劉裕了,她或許還排不到前頭。
京口長史府衙。
長史刁奎身穿石青色常服,從半個時辰之前就開始不停在堂中踱步,眉毛胡子都擠在一起,都可以一把抓了。
“帶了這么多的人,居然連一間小小的店鋪都奪不下來!”
這話說的沒錯,刁興他們能如此仗勢欺人,那全都是因為,勢就在他的身后。
何家布鋪就算搶下來了,也不會劃到刁興的名下,照樣要獻給刁奎。刁奎充其量不過是把經營權交給刁興而已。
煮熟的鴨子飛了,刁奎自然不會饒了他們。
刁興手捂著傷處,哼哼唧唧委屈的不行。
“主公明鑒,實在不是小的們無能,而是這些京口鄉民實在太厲害,他們不但阻撓我們占店,居然還敢動手打我們!”
“可見,他們根本就沒把長史放在眼里!”
“豈有此理!”
“他們居然敢欺負到老夫的身上!”刁奎怒不可遏,瘋狂咆哮,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勃勃的怒氣。
刁奎一發怒,后果很恐怖。
刁興臉上裝的可憐巴巴,其實得意的很。
作為一名合格的奴仆,就是應該善于揣摩主上的心意。他深知,要想給自己報仇,就得激怒刁奎。
只有借助刁奎的手,才能將劉裕殺個干干凈凈。
如今,刁奎官至京口長史,京口如今郡守空缺,州郡里的事情,都由他這位長史說了算,于是乎,一直在京口胡作非為的刁奎更猖狂了。
“到底是誰?”
“哪個孽障這么不開眼,老夫倒要聽聽!”
刁興大喜,還得使勁憋著笑。
裝出一副可憐相:“還不是那京口的混世魔王,劉裕,劉寄奴。這回小的們去收店,誰知就讓他給撞上了,他拳打腳踢三兩下就把我們打趴下了。”
“對了,他還把地券撕了,小的們根本打不過他,只能暫且回來了。”不知為何,在這件事中,何邁這個正經的受害者圓滑好似泥鰍的人卻好像是沒有了姓名,人人都把仇恨的焦點,放到了劉裕的身上。
劉裕當真是枉擔了風流名。
“劉裕?”
“竟然是他!”
說到此人,一直憤怒如斗雞的刁奎終于安靜下來了,他捋著胡須,冒著賊光的眼珠子左右亂轉。
別看劉裕只是個普通的京口鄉民,但身為長史的刁奎卻聽說過他的名號。
都是因為他的戰斗力實在是太強悍了!
刁奎對劉裕的感情很復雜,若是此人能為他所用,作為他帳下的鷹犬,他自然是大力歡迎的。
可現在,他居然帶著鄉民鬧事,還攪合了他刁奎的好事,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主公,劉裕此人在京口境內名聲很大,很多鄉民都對他唯命是從,小的認為,我們若是能給他一個教訓,以后京口百姓便不敢對我們呲牙了!”
在刁興這樣的刁奴心中,強悍難馴的京口百姓,個個都似猛虎餓狼,動不動就要向刁家露出獠牙。
而刁家,也是鉚足了力氣,想把他們的毒牙挨個敲掉。
“你有什么辦法?”
說起陰謀詭計,刁奎還是很仰仗刁興的,此人雖然心術不正,完完全全就是個奴才相。
但那又如何?
他需要的,不就是這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