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協一心為了司馬睿,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司馬睿同意的,支持的。而現在,王敦就是逼著司馬睿和他手下的這些肱骨切割。
用意很明顯,要么,就放棄掌權的企圖,乖乖的做我們王家的傀儡皇帝,要么,就刀劍相拼,看看誰更厲害。
王敦的行為,等于是把王導放到了一個相當危險的境地,他是左右為難。
他一面向司馬睿表忠心,一面苦苦哀求王敦退兵,司馬睿呢,倒還算是信任王導。
或者說,事到如今,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朝廷上的大臣,普遍被氣勢洶洶的王敦嚇破了膽,那個時候,東晉朝廷還立足未穩,朝廷倚仗的戰將祖狄又去世了。
司馬睿只得收起對王氏一族的懷疑,選擇和王導合作。
不過既然是合作,那就不能不給王敦面子,司馬睿只得拉著刁協的手,對垂垂老矣的他說,您老先離開建康,去鄉下躲一躲。
這可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刁協就算不愿意,也只得聽從。
這一走,可算是把刁協以及刁家坑苦了,不但沒有救了刁協的命,他還是被背叛他的部下殺害。
這還不說,等到王敦之亂平息,別人都受到了朝廷的封賞,可刁協卻什么也沒撈到。
那些大臣說了,刁協在關鍵時刻出逃,作為一個大臣不忠不義,不得有追封。
自此之后,刁家在晉朝朝廷便徹底落寞了。
刁家的子孫也不服氣,數次上書朝廷,申明刁協出逃的原因,為自己的老祖叫屈。可朝廷仍然還是保持著最初的意見,絕不更改。
按照歷史記載,到了晉末,刁協還沒有混上一個謚號呢!
可想而知,刁家的子孫該有多么的憤憤不平,堂堂一等世家,居然被人看輕,無法再入中樞。
而朝廷呢,也不是不知道刁協是冤枉的,刁家遭受的待遇是不公平的。但礙于朝廷上的勢力均衡,他們不愿意再抬升刁家的地位。
于是,他們就任由刁家的人占據京口,在此地作威作福,這也算是朝廷不讓刁家執掌大權的交換條件吧。
敞開的店門里,頭戴黑幞頭,兩彎掃帚眉的惡漢,名叫刁興,正是刁家的一大打手。平日里在京口逞兇霸惡,幾乎從未失手。
這一次,他看中了何家布鋪,不必刁家的那些主子指揮,他就自己動手,老辦法信手拈來,貼上了地券,只給了五天期限,就大搖大擺的到何家布鋪明搶。
不過,事情的走向,似乎與他預想的大有不同。
這個何老板,年紀輕輕,還真是不好對付!
雖然京口百姓驍勇好斗,但面對刁家的部曲爪牙,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平日里,只要把地券這么一貼,那些店老板就算掙扎幾下,最后也會乖乖的把店鋪交出來。
可這位何老板,當真是個奇人。
他既不央求,也不謾罵,相反,門口都是惡漢把守,別說是客人了,就是蒼蠅也飛不進來一只。
但是,他仍舊怡然自得的算賬,時不時的還喝一碗小茶,絲毫不懼怕刁興的威脅,好像面前的紛擾都與自己無關。
“何老板,賣是不賣?”耐心耗盡,刁興最后又問了一句,何老板終于從繁雜的數字中抬起頭來。
“當然不賣了!”他眉開眼笑,那表情就好像是做成了一筆大生意似的。
“不賣!”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刁興沒工夫和他浪費時間,大手一揮,幾個跟班就沖上前來。
抱拳道:“興爺,動手嗎?”
刁興瞪著何老板,惡狠狠的說道:“給我砸!”
爪牙們得到命令,登時血氣上涌,個個化身餓狼,向著貨架上擺放的布匹撲過去。
昂貴的絹帛,色彩艷麗,被幾只黝黑大手抓住,拉扯了幾把,很快就寸寸斷裂。
成了破布條,桌上的杯盞,輕輕一揮就全都掉落在地。噼里啪啦,碎成渣渣。
貨架被推倒,店里的雜物散落一地,到處都是狼藉一片,刁家人從來都是心狠手辣,每到一處,猶如蝗蟲過境。
撕拉…
撕拉…
布匹斷裂的聲音不絕于耳,刁興墊著腳,身子倚在柜臺上,得意的看著眼前的亂象。
大聲叫好:“砸的好!”
正在他得意之時,轉身看到何老板的狀態,火氣登時就涌上來了!
這廝居然還在算賬!
“我叫你還寫!”
說話間,他抄起一個茶壺就扔了過去,瓷質的茶壺,還盛滿了熱水,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曲線,水花四濺,徑直向何老板的臉頰飛了過去!
“這是干什么!”
看似是在算賬,其實何老板一直在警覺,手腳也利落,說著就抬起硯臺擋了一下。
這一下,倒是把茶壺給推到了另一邊,但那四散飛灑的熱水,潑出的墨汁,還是淋了他一身。
何老板被燙的哇哇亂叫。
“真是毀了毀了!”暗紋浮現的白衣,袖子濕了一大片,還滴答水呢!
更可惡的,濃黑的墨汁也侵染到了白衣上。
何老板痛心疾首,待到他低了頭,看到那賬簿,就更是氣得要罵娘!
“老子辛辛苦苦算賬,全都濕透了!”
刁興看他那副哇哇大叫的樣子,火氣也蹭蹭的往上頂。
算是個什么東西!
這也叫男人?
蹭蹭蹭幾步上前,未發一言就揮出一拳,正中何老板的肋窩。
何老板正對著那滴答水的賬冊發牢騷,根本沒有防備,結結實實的吃了他一拳,要不是有柜臺支撐,說不定就翻過去了!
“你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們,打砸可以!”
“打我不行!”
嘴上義正言辭,一個竄步他就跳到柜臺上了,打不過,我還躲不起嗎?
刁興都被他氣傻了,這是個什么人?
還是不是爺們!
“你們兩個,去把牌匾也摘下來砸了!”
兩個大漢,聽到命令,忙不迭的就沖到了門外,也沒架梯子,順著泥墻房檐就爬了上去。
“他們要干什么?”人群中,有人發現了刁家奴們的身影,立刻大叫,從剛才開始,劉裕一直抱壁上觀,現在,時機差不多了,該是他出手的時候了。
他大叫一聲:“他們要砸匾!”
說著,就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