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琉璃和徐應憐表面上針鋒相對,實際上卻是綿里藏針,起碼維持住了表面上的和氣。
一方面是為了麻痹陳觀水,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為其他可能存在的「娘子們」,已經暗自準備好了戰斗。
陳觀水離開熔煉之處,外面的昆侖鏡連忙迎上,問道:
「怎么樣?」
「還在吵呢。」陳觀水擺手說道。
「不會影響補天石的熔煉吧。」昆侖鏡擔憂說道。
「應該不會。」陳觀水鎮定說道,「雖然我感覺她們對于彼此的存在還是耿耿于懷,但畢竟木已成舟,此時再怎么糾結也沒有意義,只能選擇繼續角逐或者退出。」
「確實。」昆侖鏡點頭表示理解,「若是退出的話,就等于前功盡棄了,她們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應該說,是肯定放不下昔日的夫妻之情。」陳觀水糾正她道。
「嗯,是這樣的。」昆侖鏡繼續點頭,「而且背后的宗門也不會允許她們這樣做,畢竟補天可是有大功德的。」
「阿鏡啊阿鏡。」陳觀水慢條斯理地道,「你為什么總喜歡用利益來剖析人心呢?難道就不能是宗門始終舍不得放棄我嗎?畢竟我當初在各大宗門可都是出了力的,也都和掌教仙人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不是么?」
「是是是。」昆侖鏡嘆氣說道,「不能退出,那就只能參加角逐,為了獲取你的好感,努力去幫忙補天了。」
「唉,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陳觀水也嘆息說道,「這樣不就顯得我在要挾娘子們嗎?但補天救世乃是如今首要任務,不可輕忽,必須要利用一切手頭可以利用的力量,這過程中產生的諸多罪過,就由我來承擔、我來背負、我忍受吧。」
昆侖鏡:………
「不跟你說了,我要去難受一下了。」陳觀水擺了擺手,轉身離去了。
昆侖鏡心知他是要去摸魚了,便也關切地點頭說道:
「不要太難受了,觀水,這其實不是你的錯。」
等陳觀水離開之后,昆侖鏡才看向身旁,只見徐應憐從拐角處轉了出來。
「沒有想到他是這樣的人?」昆侖鏡好奇問道。
「不。」徐應憐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師兄還是這樣的…擅長用大道理氣人。」
你直接說他還是這般「賤兮兮的」就行了,昆侖鏡忍不住心里吐槽。
不過她也曉得此時陳觀水在的時候,徐應憐如何數落他都是夫妻私事,但若是他不在場,徐應憐反而要維護他的顏面,斷然沒有在自己這個器靈面前削弱他威嚴的道理。
「不過,跟著這樣的主人,也虧你能忍得下去。」徐應憐道。
這話讓昆侖鏡大為觸動,要知道若不是因為他并非此界中人,這事兒除他以外別無選擇,我是吃飽了撐的去選這么一個能讓人血壓爆炸的家伙當救世主?
她無奈地偏過頭去,違心說道:
「其實觀水雖然性格過于隨意,做事手段也時常為人詬病,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補天,至少初衷是好的。」
補天,又是補天,難道只要為了補天,無論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被容忍嗎?
徐應憐心中不快,嘴上卻道:
「我倒也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有些問題要問問他。」
「哦,請便。」昆侖鏡讓開道路。
與昆侖鏡的交談之中,徐應憐已經大概探查出了對方的態度。
顯然,這鏡子對師兄的氣人態度也很看不過去,但為了補天大計著想才勉強容忍。
也就是說,只要不影響到補天本身,哪怕是針對師兄做什么設計,對這鏡子而言也并 非無法接受。
沿著走廊前行一段距離,徐應憐便抵達了陳觀水的臥室。
此處乃是地火主脈附近,同樣是海底洞窟,因此周圍都是光禿禿的巖壁,環境惡劣在所難免。
然而,陳觀水的臥室并非如此。不僅墻面有被飛劍仔細切削磨平棱角的痕跡,石床石椅上也鋪了厚厚的毛毯軟墊,甚至靠外側那邊的巖壁,被一整面巨大的水晶所替代,可以看到外面的海洋、洄游的魚群、七彩斑斕的珊瑚樹林,以及遠處此起彼伏的海底火山群。
徐應憐原本已經打算緩和對師兄的態度,但看到這臥室還是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
我們在熱氣騰騰的熔爐間里熔煉補天石,你卻在這里享受人生?
「啊,師妹來了。」陳觀水見她來訪,下意識便進入秋長天的角色,儒雅溫和地笑著擺手,「來,坐。」
徐應憐面無表情地在床沿坐下,說道:
「師兄這補天還真是輕松呢,只需要在這里躺著,自有人會幫忙把補天石煉好。」
「師妹說笑了。」陳觀水伸出手去,輕輕摸著徐應憐滑膩可人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其實我又何嘗不想親力親為?但這不還是為了你們好嗎。」
「愿聞其詳。」徐應憐冷笑著抽出手去。
「師妹應該曉得,補天救世是有大功德的吧。」陳觀水澹定說道,「畢竟拯救了這個世界,便是此世高高在上的天道也要承你的情。」
「但是,倘若有多人參與補天,那么天道會如何分配這么大一筆功德呢?」
「如何分配?」徐應憐微微蹙眉。
「如果按出力分配,那么如何衡量出力?」陳觀水笑著說道,「打個比方,凡間軍士攻城掠地,戰功是算在出生入死的小兵頭上,還是后方指揮的將領頭上?」
「若是按照出力,那肯定是小兵出力多,將領出力少。但實際卻是功勞大部分歸將領,因為沖鋒陷陣人人可為,但運籌帷幄唯幾人而已。」
「師兄的意思是…」
「不可替代性。」陳觀水緩緩說道,「倘若你做的事情,乃是他人不可替代的,你參與其中的重要性就會被放大,最后分潤的功德也會更多。」
「好比在收集補天石的過程中,師兄我便是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注定能吃到這筆功德的大頭,輕松登臨那至高無上的天空王座。」
「但你們呢?」
徐應憐沉默不語。
「我如今確實不曉得如何熔煉補天石。」陳觀水坦誠說道,再次伸出手臂環過師妹香肩,親昵地摟著她道,「但正因為如此,你投入到熔煉過程中的努力才有價值。」
「除了師妹你之外,沒有人能催動地火,讓那補天石碎片徹底熔化,這就是不可替代性。也是你從補天救世的這筆大功德里,得到足夠好處的關鍵所在。」
「呵,師兄說了這么多,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的偷懶在開脫嗎?」徐應憐面露氣憤之色,冷冷說道。
但陳觀水見她并沒有掙脫自己的摟抱,便曉得她其實內心已經動搖了,連忙趁熱加上了一把火:
「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拿的功德實在太多,只怕補完天的一剎那,便要原地飛升,從此和師妹永世相隔…我實在不忍心在我走后,讓師妹滯留此世太久。每每念及此事,便心如刀絞。」
此言便好似一支利箭,瞬間便擊中徐應憐內心最深的惶恐和驚懼,使她仿佛觸電般戰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