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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李家老祖

  藍星,炎夏。

  黑潭府轄境內某座無名丘陵下一座小山村。

  位于村口當道處一個石鋪小廣場內,正聚著一群雖然衣著樸素,卻一眼就能看出氣派極為不凡的男女。

  換在其他地方,哪怕是在黑潭府城內,他們中間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有資格身后跟一串捧腳端水打扇的捧哏,夸夸其談的指點江山,可在此處,他們卻非常恭敬,甚至重拾多年前在學校時練就的本能,沒有任何人指示,很自覺的便排列成一個非常整齊而肅穆的小小方陣。

  而在旁邊隱蔽的樹蔭下,一排并列的停著幾輛靈子動力轎車。

  這個小廣場尋常時候,乃是村子的娛樂集會場所,又有比較完善的、適合各個年齡段玩耍的器材,所以,從來不乏老人小孩在這玩耍消遣。

  特別是現在時近黃昏,放學的孩子們如同一群出籠的神獸,很多徑直順著大路就往這里跑,但他們看到這個場面,也都悻悻然停止了腳步,遠遠的用好奇的眼光看了幾眼,也就各回各家,或者去其他地方玩耍去了。

  而那些務農歸家的村民,遠遠看到這一幕,也只是流露出些許好奇就沒有更多關注。

  這樣的一幕,或是類似的一幕,他們早就見怪不怪,現在這個算是非常上不得臺面的了。

  最夸張的一次發生在幾年前,當時正值“全球大飛升”之后不久,所有元嬰境以上修者全部飛升去了九州,雖然炎夏中樞對此早有籌謀,對后飛升時代也有了比較妥善的安排,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依然有些人心惶惶。

  特別是帝都、副都、州城這些早已習慣了大量元嬰境乃至元神境強者坐鎮的所在,當這些人飛升離去,下面的人沒有“媳婦熬成婆”的感覺,反倒深感底氣不足,坐在原本只有元嬰境甚至元神境才有資格坐的位置上,當政者們有種自己正“沐猴而冠”的恍惚感,非常不安。

  而在這些地方悄然發生的變化也佐證了這一點,雖然表面平靜,可暗流卻非常激烈,雖然還沒有人敢當面侵蝕政府的權威,但民間勢力之間的博弈洗牌,新老暗斗卻愈演愈烈,從一開始還只敢偷偷在桌子底下互相暗踹變成得越來越不加遮掩,肆無忌憚。

  這是驟然接手這一切的執政新手們必須面對的第一道難關,唯有闖過這道關卡,這種覆蓋炎夏全境的“松動”才會徹底消解,而唯有炎夏真正做到鎮之以靜,全球局勢才會平穩的度過這一關。

  這都是飛升之前那一批執政精英早有預料的,除了在選拔任用上盡量不留后患外,也留下了很多“錦囊妙計”,其中一招就叫“搖人”。

  一艘仿佛巨大菱形飛梭的銀色飛船直接出現在小山村上空,當時驚動的何止全村,整個黑潭府都被這艘飛船的忽然到訪而被驚動。

  很快,這艘飛船就再次原地消失離開了,而與之一起離開的,是那位看上去依然和少女無異的李家老祖宗。

  大概半年之后,這位李家老祖宗騎著一只晃悠悠的木鳶從黑潭府方向一個人飛了回來。

  有人好奇她這消失的半年去哪兒了,她就說給人當保安看場子去了。

  這個回答當然不能解大家的饞,直到隔天黑潭府和上面州城的官面人物來訪,村里人才知道,那艘飛船來自炎夏帝都,李家老祖消失那半年是被炎夏帝都請去鎮場子的,據說李家老祖一人便指揮了數十萬計的機械兵團,以一人之力助新組成的炎夏中樞實現了軟著陸,成功讓炎夏從前飛升時代過渡到后飛升時代。

  這話聽在村民們耳中,完全和神話無異,都下意識的認為這些人進行了相當大程度的神化和夸張。

  不過,從那之后,大家對于這位李家老祖宗也進行了一次重新再認識。

  而那次那么多官面人物來訪,從他們話語中透露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這些人是帶著巨大的“誠意”的,而這些“誠意”哪怕只是拔一根毛下來,也能讓全村人過上富裕優渥的生活。

  可讓他們心情復雜的是,對于這些“誠意”,李家老祖全部打了回去,最后落到村子里的,就一條可直通黑潭府的、用特殊陣法加固過、可四車并行的平坦道路和一座就建在村子口,可讓他們村和周圍村子弟接受最好啟蒙教育的學校。

  再就是這個村口廣場和旁邊配套的政務廳。

  除此之外,就再沒有任何實惠落下來。

  因為落差太大,不少人對此心中還隱隱有些怨念,不過,這種虛無縹緲根本不敢指向實處的怨念最多也就堅持了三五個月也就全都散去了,大家也都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道路學校小廣場帶來的便利,也漸漸適應了新的生活。

  而從那時起,常有看上去氣派非凡的人物來他們村打卡也成了“村中一景”。

  雖然李家老祖宗曾嚴令“沒正事別來擾我清靜”,但這些人天生就有一種本事,每一次造訪都有非常正式得體的理由,哪怕大多時候他們連李家老祖宗的面都見不到,卻也樂此不疲,幾乎每隔半年就會過來打卡一次。

  就那些在城里混得不錯的后生講,這資格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據說只要是非本村之人,無論是鎮里還是縣里的人物都不能擅自過來,就連府里州里的人物,每次出行名單都要經過反復的討論,哪怕他們大概率連李家老祖宗的尾氣都聞不到。

  這么多年下來,他們對此也就習以為常了。

  他們就在村中往來老人小孩們好奇的目光下坦然等候著。

  過了許久,當他們看到兩道身影從村子深處小跑過來,他們的精神都是一振。

  這跑來的兩人,其中一個打扮與他們相似,看上去樸素而莊重,五十多歲年紀,此刻跑動起來卻像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小伙子。

  這位就是旁邊新建學校的校長,除了修行天賦不太好,至今也只是練氣境界之外,其他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一位非常難得的人才,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讓他來這里當校長。

  而旁邊另一位三十多歲年紀,穿著和村里人差不多,氣質也沉穩樸拙,乃是村里土生土長的后生,現在是村里的一把手,做事踏實,精力充沛。

  原本上面是想任命一位更加老成持重的人來這里當村長的,但最終還是落在了他身上,除了他土生土長這個優勢外,秘訣就在他“做事踏實,精力充沛”。

  兩人并沒有為他們去這么久而不滿,反而有些隱隱的期待,因為按照慣例,他們很快就去而復返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連李老祖的面都沒見著就被趕了回來。

  而他們去的時間越久,說明他們與李老祖搭上了話,這么多年下來,他們也早就摸透了李老祖的脾氣,拿正經的官面事情去擾她,真就只能碰一鼻子灰,反倒是一些在他們看來并不是那么正經的事情,反而會引起她的興趣,不過,也不是隨便什么“不正經的事”都能拿去煩她的,其中微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也是他們嚴令下面人別擅自跑這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他們這一次過來,官面理由乃是送門票,現場觀看這一屆的聯賽決賽。

  若只是如此,當然也沒什么特別,畢竟以往他們也用這方法試過,李老祖對此興致缺缺。

  不過這一次不同,除了決賽之外,還有一場友誼賽。

  決賽中誕生的紫府境冠軍隊將會與洪都派遣過來的紫府境冠軍隊打一場。

  其實他們也不知道這有什么特別…呃,真要說特別,他們也就知道這種逐漸在炎夏全境盛行起來的比賽模式最初是從洪都誕生的,難道這對李老祖來說有什么特別的吸引力不成?

  不過,不管他們心中如何想,這個消息卻是從副都有關部門以半公開的方式透露過來的,他們都記得那位傳話之人臉上露出只可意會的莫測表情:“你們去試試就知道。”

  所以,他們對于這一次相邀都抱有更多的期待。

  當兩人小跑回來,站在隊伍前方居中一人立刻問道:“李老祖怎么說?”

  那位年輕村長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向旁邊的校長。

  校長搖頭道:“我們并沒有見著李老祖。”

  原本因他們久去不返而積蓄了越來越多期待的眾人如被當頭澆了一桶涼水。

  從期待到清醒,巨大的落差讓他們感到不滿,而這種不滿當然不可能指向李老祖,自然全都凝聚到了面前二人身上。

  問話那人自持身份,沒有立刻暴怒,旁邊卻已經有人跳了出來,不滿道:“既如此,你們怎么去了這么久?這個村子總共才幾步路?!”

  那位校長面色不變,道:“因為我們又去了離此不遠的雞公山寺一趟。”

  那人聞言更怒,他壓根就不知道那勞什子雞公山寺是什么地方,就要指著校長的鼻子罵“你到底懂不懂事,知不知道什么輕重,難道你要我們這么多人等你去勞什子寺廟里去燒香拜佛一趟才打道回府嗎?!”

  不過,他這些話還沒出口,就被最初第一個越眾而出問話的中年男子揮手止住了,他的情緒已經鎮定下來,還對其他人解釋道:“鄭校長不是莽撞人,去這一趟自然有去的理由。”

  而后,他看向鄭校長,問:“你去那里干什么?”

  鄭校長坦然回道:“因為我聽李老祖家的鄰居說,有一位長期在這座寺廟中掛單的大法師即將圓寂,我想著反正距離不遠,便親自跑去確認了一遍。”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神色變得非常鄭重的道:

  “這事我已經確認了,我認為,咱們現在不能就這么離開,若是可以,大家最好等那位大法師圓寂后去廟里致禮之后再離開為好。

  便是有人有急事不能久留,咱們這里也最好留一些有分量的主持此事。”

  因為炎夏中樞一貫以來對佛道的抑制態度,佛寺最大的作用就是填補基層普通民眾的精神世界,沒有完整的力量體系,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在心靈修持和功德積累方面的作用。

  不過,這一切要顯出真正的威力,還得等他們死亡之后,不過,根據炎夏一貫以來的傳統,人的歸人,鬼的歸鬼,便是大法師佛學高深,活著的時候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禿驢罷了,真到他們死亡之后和他們也完全不搭邊。

  再加上炎夏官方對于牽扯佛道信仰方面的問題,都是比較慎重敏感的,他們這么多人去給一個即將圓寂的大法師“燒冷灶”,不會有任何好處。

  何況,他們此來目的是李老祖,和一個將死的老和尚有什么關系?!

  因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建議,等候眾人的眉頭都不由得皺得更緊,卻都沒有貿然開口,還是為首中年男子沉吟了一下,以請教的口吻道:

  “這里有什么說法嗎?和李老祖又有什么關系?”

  鄭校長看了看旁邊緊抿著嘴不吭聲的村長,心中罵了句滑頭,道:

  “我也是外來戶,這事其實村長最清楚…最開始,我也以為李老祖長期呆在這里是因為這里是她家鄉的緣故,可后來才逐漸了解到,這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位大法師就在旁邊的雞公山寺。”

  “嘶…”

  “這怎么可能?”

  “她和這位大法師有什么特殊淵源嗎?”

  聽到這話,大家都忍不住撮牙花子,有人直接以懷疑不信的眼光看著他。

  鄭校長問:“以你們的經驗,一個沒有任何力量在身的大法師最多活多久?”

  其他人沒有回答,為首中年男子想了想道:“大法師在心性方面的修持確實有其獨特之處,若是養生功夫做得好,或許能夠活到兩個甲子吧?”

  鄭校長道:“而我說這位大法師已經活過了三甲子,現在正在向第四個甲子沖刺呢。”

  又是一片嘬牙花子的倒抽涼氣的聲音。

  不過,也有人目露精光,道:“這是用了非常手段吧?”

  其他人眼中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這可是炎夏中樞和炎夏神道嚴令禁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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