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道理上,第二藍星的“天外”就是脫凡池內,從更大的范疇來,其隸屬于炎夏人道之下,此界發生的一切變化,都是基于炎夏人道之下的一種演化,而不可能出現一種脫出其外,
不能被歸納進炎夏人道之下的力量。
這也是這類演化下界的天然局限。
可此刻,師綰暄分明感覺到,這縷從天而降的氣息帶著一種與炎夏人道完全不同的異種特質。
世界發生如此變化,迅速引起了包括她在內所有合道之靈的注意,且出于此身天然的職責所在,他們紛紛想要將之攔截。
當這股從天而降的氣息在一眾合道之靈的攔截下仿佛被凝在琥珀中的蚊蟲,在虛空靜止懸浮,就似觸發了這道信息內的某種提前設置,一道玄妙的意念如同微波一般悄然擴散。
當接收到其中意念,
所有人都紛紛一怔。
最后,他們將征詢的念頭傳遞給師綰暄,希望這位眼看著在此界進入倒計時的老大給出一個決定。
同樣也收到了這道異種氣息中傳遞出的玄妙意念的師綰暄先是驚訝,而后心中饒有興趣的想道:“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與九州之主有過一番直接交流,無論是對九州乃至藍星的大勢,還是對九州之主這位存在的習性都有了更確切的把握,行事也沒有他們這般顧忌,便樂得替大家做了這個決定,傳念給所有合道之靈道:
“放心吧,有什么問題我兜著…不過,大家還是要保持最高程度的警戒與關注,一旦有脫出掌控的趨勢,可以立刻采取行動。”
一眾合道之靈聽了她的言語,
紛紛放開了對那道異種氣息的禁錮攔截,任其繼續投射向第二藍星之內。
此異種氣息從天而降,在極高的天空中稍微盤桓了一下,便徑直往炎夏龍氣最為稠密磅礴的天京城中扎去。
天京城作為此界當之無愧的政治、經濟、文化、修行中心,其城市規模早已超出了其天京基地市時代的大小,
而是一座“城市群落”。
其他且不論,單是每日在這座城市誕生的生者與在這座城市逝去的死者,其數量都是一個大到能讓人瞠目結舌的數字。
天京大。
一座在炎夏重歸一統后才依照天變前文獻記載創立的校,力求將以往以宗派、家族或其他社團組織形式存在的修行傳道模式做出革命性的改變。
此刻,一間聚集了近百人的寬敞教室內,氣氛安靜異常,落針可聞。
教室中央,擺放著一個長長的案臺,案臺上,躺著一個面容英俊的青年,他雙目緊閉,渾身冰冷而僵直,一塊干凈的白色面部蓋在他身上,只露出脖頸以上部位供人瞻仰。
在案臺的另一側,則分門別類的擺放著數十種器具,單是不同形制的刀具與鑷子,每一種就不下十種。
聚在教室中的近百位員有序的走到這位青年旁邊,以最虔誠的姿態鞠躬致意。
等所有人都做完開刀前的必要儀式后,一位始終守在案臺旁邊的清癯男子終于開口話,他身著白衣白帽,白色手套白色口罩,眼神平靜無波。
“我們都已經知道,隨著修為境界乃至功法特性的不同,人體組織會發生何等巨變。
以咱們天京大的地位,宗師級以下的大體資源隨時都能獲取,哪怕是大宗師級也常有獲得,所以,咱們已基本建立起了相對完善的大宗師級以下的人體圖譜。
…所以,今天大家都是幸運的,有一具保存非常完好、身前實力在大尊級巔峰的大體老師給我們一場最生動直觀的現場教…”
正著的他忽見原本安靜聽講的眾員紛紛瞪大了眼睛,臉上帶著不可思議、驚恐莫名這種種情緒。
他眉頭一皺,訓斥道:
“你們都怎么了,難道是中邪了?”
雖這種神情在他的課堂上并不少見,但那基本是剛入的菜鳥,可若面前這些至少有了兩三年相關經驗的員來,這就是大大的不合格了。
“老師,您…您后面,大…大…老師他醒了!”有個女員尖著嗓子提醒道。
醒了?大體老師醒了?!
怎么可能!
在上這案臺之前,不僅經過了重重檢查,甚至通過手段對其所對應的信息海洋所載信息進行了核對,直到百分百確認其生命狀態,這才得以被真正的放在了這里。
不然,以高階修者種種奇妙手段,種種以假亂真的假死之法實在不要太多,若是核對不實,在動刀過程中醒來,甚至干脆讓假死變真死,那就是天大的事故了,這門頂著重重壓力才得以開展的解剖課程很可能都要徹底黃掉。
可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來自身后的動靜。
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聲。
他猛地扭頭看去,就見那原本如一具冰冷石雕安靜躺在案臺上的英俊青年不僅睜開了眼,而且已經坐了起來,那原本覆在他身上的白布更是被他順手披在了身上,將其一絲不掛的身軀完全遮掩。
英俊青年目光有些茫然的環顧左右,同時給人一種沉思之感。
“你…你真沒死?…不對,不對,無論是氣血反應還是身體機能的反饋都明你確實死了!死的徹徹底底!…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教老師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他,胡亂的著不經大腦、也沒甚營養的言語。
英俊青年卻沒有回應他的問話,繼續思索著,哪怕教老師已經伸手在他身上各處檢查起來,一邊檢查,一邊判斷,他也無動于衷,任其施為。
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道:“我…要…見…你…們…首…領!”
他最開始的發音,帶著一種濃濃的異族腔,就像歪果仁出來的炎夏話。
可他每念出一字,他的發音就越來越正常,越來越附和炎夏人的話習慣。
教老師卻已經頭皮發麻,心中無數羊駝神獸踐踏狂奔,他心中更是知道,此事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可以處理的范疇,氣血化劍,直擊教室一角被安放在墻壁隱蔽一角的紅色按鈕上,瞬間,一種能夠穿透人心,哪怕是聾子聽到也會立起戰栗驚懼之感的尖鳴響徹整個校園。
很快,就見一道道氣勢絕倫的身影從校園各處飛掠而至,直接破窗而入。
藍星世界。
秦慎重感受著體內那磅礴無匹的力量正在迅速被世界封印,修為重新跌落元神境巔峰,他扭頭對旁邊另幾位隨他一道從九州世界返回的同伴笑道:“這種感覺似乎也不賴哈。”
他們幾個都是飛升到了九州世界,又得九州之主眷顧修為猛地往前進了一步,現在卻又被“派公差”返回藍星世界,
大家嬉笑著閑談了幾句,便在炎夏中樞安排的接待人員安排下,迅速分散,各奔東西。
這次返回,他們都肩負著極為特殊而又極其重大的使命,雖然面上輕松嘻哈,可心中都知道現在所做之事的分量,所以,他們的談笑輕松也只是表面看上去,內里卻都非常鄭重。
與其他人辭別后,秦慎重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海東之地。
此地與炎夏本陸隔著巨大的深海,與魔族所在新大陸毗鄰,除了極少部分人類居住在海島上,大半都是住在海市中的鮫人。
因為在這一地鮫人數量在炎夏總人口中占了絕對比例,鮫人習性本就與陸生人類有著巨大的不同,再加上孤懸海外,長期半獨立發展,同時也是炎夏中樞的有意引導,形成了一種完全有異于炎夏本陸的另一種炎夏形態。
相比于陸生炎夏人類普遍偏內斂、謙遜、厚重的性格,海東之地習性彪悍、勇猛、冒險、好奇、輕生死,譬如秦慎重,外在表現上越來越與陸生炎夏人相近,可骨子里依然是當年那個極限少年。
進入海東之地,呼吸著腥咸的海風,一種久違的激情從心底最深處被喚醒。
海東之地這邊有人負責專門與他對接,當他抵達的第一時間便有一位敕封神祇出現在他面前,恭敬道:“上仙,這邊已經安排妥當,大家都已在恭候您的大駕!”
聽到這位敕封神祇口呼“上仙”,秦慎重心中暗呼好家伙,現在論道大會都還沒開呢,你們就已經早早統一口徑了,此“仙”經過你們神道體系認證,不是仙也得是仙啊!
他卻擺手道:“不急,不急,我先去見個人。”
罷,身形一閃,便已消失在這位敕封神祇面前。
某個海市中。
秦慎重出現在一棟酒樓門前,信步走入其中,特意選了一個距離后廚很近,直接就能看到布菜小二進出的位置坐了。
沒過一會兒,就見一位青衣小廝打扮的青年雙手各自拖著一個巨大托盤從后廚閃了出來,巨大托盤連同其上各色碗碟完全遮住了他的視線,但這對他來自然毫無難度,端著兩個大托盤在店內各處走了一圈,這才拿著兩個空空如也的托盤來到秦慎重身旁,皺眉道:
“你來這里干嘛?”
秦慎重沒有理他,反而將目光凝在他腰間那根看似普通無奇的燒火棍上,神色越來越凝重,贊嘆道:“真是沒想到,你居然能在藍星世界把它煉到這個地步。”
這位重回酒樓端盤子的青年自然就是張凡,聽到他這語出真心的贊嘆,他嘴角終于彎了彎,道:“所以,哪怕不去九州世界,我也一樣有我的前途!”
到這里,他語氣中帶著一種無法掩飾的傲然姿態。
他曾在六一院盤桓多年,一手拉開了炎夏劍道修行的大幕,句不客氣的話,所有炎夏劍修看到他都要客客氣氣的稱他一句老師,后來,隨著新歷三百年那場大變,在六一院潛居多年的姜爺極盡蛻變,陳中夏等故人也遙掛天穹,六一院經過了一次大換血,雖然風依舊,但他自覺自己已經不屬于自己,也不再需要自己,念動之處,走就走,他便重回海東,重新成為這座酒樓的少東家。
按理,以他的修為和成就,飛升序列比秦慎重等人還要更靠前才對。
但他卻強擰著拒絕了。
雖然,以九州之主之能,若真想來硬的,他也是無法抗拒的,但是強扭的瓜不甜,何況,出身于仙古世界的他真被強行拉去九州前線,本身也存在隱患,于是,本該飛升的他就這么滯留在了藍星。
不過,他看秦慎重的眼神依然難掩狐疑之色,他雖然與這位后輩都出身海東之地,也算是老鄉,但彼此之間并無什么私交,而且,這家伙明明已經飛升去了九州世界,現在卻坐在了自家酒樓,他只是為了來見自己一面,那才是哄鬼呢!
“你來我這干什么?”
他皺眉問道,著他就提前打預防針:
“我事先好,若是勸我去九州世界那這話就免提…我若真的去了,你們還得分心疑慮我的行止,那這又是何必呢?我不給你們搗亂,讓你們踏實安心,你們也讓我安心修行,這豈不是對雙方都好?”
秦慎重答非所問,笑道:“我聽人,前輩既是劍道大家,同時在修行上也極為非凡,獨創的虛實映照之法,更是蘊藏著無窮奧妙…我這里也有三套法門,您也品鑒品鑒。”
著念頭一動,便將三套法門毫無保留的傳給張凡。
《鏡像本我》
《空無心鏡》
《三界創生意識界、信息界、物質界》
對自身在修行一道上的悟性極為自傲的張凡原本只是隨意瞥去,他不覺得修行之道才剛起步的炎夏修行界能夠拿出多少能讓自己眼前一亮的東西,可只是一眼之后,他的神色就完全變了,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許久之后,他才徐徐呼出一口長氣,看向秦慎重的眼神變得復雜至極,道:“你們這是要向其他大世界落子了嗎?”
秦慎重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