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這次會議之后,兩界論道之事便在多方力量的推動下,迅速在藍星九州兩界轟傳開來,哪怕藍星世界那些連練氣境的門檻都沒摸到的廣大普通人類,都聽說了這場被所有修行者譽為“百年未有之盛會”,“必能為元神之后的道路指明方向”。
這種宣傳不知局限于九州世界和藍星世界,更蔓延到所有演化下界,對這些世界的生靈來說,此事是被當成近期第一核心重任來宣傳的。
而為了讓這場論道盛會名副其實,從開始宣傳到真正舉行,中間有長達半年的準備期,以給每個與會者充足的時間調整自身狀態。
雖然與會者的門檻已定得極高,必須有元神境的修為才能參加,但參與者的人數依舊是一個天文數字。
其他方面的數據還沒到手,且不去說,單是炎夏中樞那邊傳來的一份數據就讓人瞠目,只藍星主世界炎夏修行者中元神境以上修者的數量,就超過了四億一千四百萬之巨!
第一眼看到這數據,章羽彤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或是對方給錯了,可真仔細看完全表,她才知道,這就是事實。
元神境以上修者的數量之所以比她印象中的數據有了一個夸張的躍升,那些源源不斷的、直接從金丹境升至元神境的新生代天才都是其次,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些比之同時代頂尖天才稍微“魯拙”了一籌,可數量更龐大的修行者群體。
經過百年之功,開始陸續走完元嬰一境,突破至化神境界,若以具體的手段神通而論,化神與元神也還是有很多不同,可若單以問道修行論,兩者卻是相當的。
除此之外,還有越來越多鬼修成就陽神境界,同樣,雖神通手段有不同,可也在元神境以內。
這多方面得以因素加起來,就使得元神境層次的修者數量有了一個爆炸式的增長。
這龐大的元神境層次的修者,真正是直接從金丹境突破至元神境的反而少之又少。
還還僅是藍星主世界炎夏修行界,若演化下界也都算上,還有其他陣營相應層次的力量者算上,與會者的數量很可能逼近十億!
就在兩界相關部門緊鑼密鼓的籌備之時,章羽彤卻離開了九州道宮總部。
昆侖山巔。
整座大山都因世界的特別的垂顧,單以異象標記出來,保持了完整的形貌,且隨著星球一次次擴增越來越來浩大神秘。
這次九州世界晉升,突破一層至關重要的關隘,對那些生活在各城之中的人類而言,除了那一天整個天空如同走馬燈一般各種浩大異象輪番出場以外,并無什么特別的感覺。
藍星世界晉升以后,除了大量修者借此機會享受一波被推著飛奔的爽快外,整個世界的眾生都會明顯受益,具體體現在新生命的基礎素質相較于以往有一個明顯的提高,低境界修者突破至更高境界,乃至低層次血脈生命進化到更高層次,都會更容易一些,更進一步的概率更大!
可這些變化并沒有體現在九州世界的城市。
章羽彤離地數尺,盤坐在虛空之上,俯瞰著那些凸起于云海之上,如孤島般聳立的萬千群山,其中,有半數“巨島”都被白茫茫的冰雪覆蓋,卻也有半數生機勃發,靈氣氤氳。
甚至,在她眼中,能夠清晰的看到,那些被皚皚冰雪覆蓋的巨山,從白云以下“極深處”,皆有一股盎然勃發的生機在醞釀著,攀援著,一點點往上。
而隨著這股浩大神秘的生機隨著山勢向上“生長”,侵入常年冰雪覆蓋之地,那些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冰雪,便開始悄然融化,與此同時,開始有綠色開始在此滋生。
先是普通的綠草,而后是野花野樹,而后是靈氣氤氳的花草樹木…隨著它們快速的更替換代,那些靈草靈樹所蘊靈氣越來越濃郁,曾經那亙古不化的冰雪之境,不僅冰雪不存,連空中一點寒氣都不再有,和煦如春。
這種變化在每一座冰雪覆蓋的大山上進行,只不過,因為這些大山實在太大,冰雪覆蓋之境太多,遠遠看去,那綠線的上移顯得微不可見。
但她心里明白,那些亙古不化的冰雪也頑抗不了太久了。
身為九州道宮之主,她最清楚整個九州世界這些日子發生了多大的變化。
因為這種變化大多發生在人們生活視線之外,所以,感觸不深。
一是南北兩境,除了所有墾殖新城極其周邊區域,其他地方開始劇烈“縮水”,就像是富含水分的水果忽然被抽走了大量水分。
原本南北兩境加起來疆域面積超過原九州兩成以上,可現在,這些地方加起來還不足原來的五分之一。
二是原本就非常神奇的一百零八異象古跡變得更加神奇,甚至神秘,除此之外,那些原本不在此列,可在炎夏傳說中,在炎夏人心中有著非凡地位的地方也同樣變得更加神秘莫測起來,而其中又屬不周山為最,另外,云夢澤,十萬大山的變化也同樣巨大。
章羽彤懸空盤坐之地,非只她一人,另還有十幾人環列,都是隨她一道從九州道宮總部過來的。
他們都與她一般,默默地注視著,感受著這種悄無聲息之間,卻使天地自然“換裝”的偉力。
其中一人感慨道:“九州神異,盡歸一百零八古跡,和其他幾處所在,而那些人煙輻輳之地,卻幾乎沒有享受到祂的雨露恩澤,難道…祂不擔心此舉會讓世界失衡嗎?”
另一人聞言哂笑道:
“你擔心失衡是假,你是擔心你那一大群徒子徒孫沒能享受到這次世界晉升的紅利吧?”
剛才出言之人被他這話一刺,很光棍的回擊道:
“難道你就不擔心?咱們這些人,哪一個身上沒擔著億萬人的干系?我為他們的未來憂心,難道你就一點想法都沒有?”
另一人灑然笑道:
“還真沒有,你這是把自己看得太重,把其他人看得太輕…怎么滴,你還真以為他們離了你以后就會越過越慘?
擔著億萬人干系,這是不是也說明億萬人正為你所制,沒了你,反倒是天高海闊,掙脫枷鎖也說不定!
要論干系之中,你覺得自己比陳中夏、李未晞他們那一代人如何?
人家還不是說走就走,炎夏修行界又是否因他們的離開而停滯呢?”
剛才出言之人一時語塞,頓了頓,才道:
“可是,從此之后,世界失衡是免不了的吧?
本來均勻的世界,現在卻被特意的制造出了洼地與高地兩極,而那些人口最繁密輻輳之地,成了世界洼地的最低點,反倒是這些人跡罕至之地,越發鐘靈毓秀,卻無一人受益,你不覺得這很不妥當嗎?”
另一人輕嘆搖頭,道:
“我以為這里面的道理非常簡單,你卻被心中的成見蒙蔽,刻意無視了…我知道,你是咱們中官迷心思最重的,對道宮職位看得比所有人都重,原本,章宮主離任后,你還是新宮主的有力競爭者,所以,這次把你強行從道宮離任,心中很有情緒,對吧?
我不與你爭了。”
他這話一說,剛才出言之人原本還勉強維持著風度,此刻終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炸毛道:
“誰官迷了,誰官迷了!
我那是責任心重,既在其位,就謀其政,而不是像你,明明身居要職,卻一副與世無爭,出世清修的姿態,你那不叫清靜,該叫尸位su餐才對,既然入世就要有入世的態度!”
另一人眨了眨眼睛,忽然道:“可我們現在,確實是出世了吧?”
“你…”那人被氣得想要吐血,他很想說,我是“被”出世的!
既然話趕話到了這里,他反倒磊落坦然了,直接問一旁的章羽彤,道:
“章宮主,我心中其實一直有個疑惑。
按理說,無論出世還是入世,都是修行一途,只是方法不同,應無高下之分,可為何我卻覺得,大家普遍認為,出世修行更高尚呢?
入世修行好像就染了什么污濁之氣般,心氣上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人還是那個人,只要往深山老林里一呆,好像其人自然就變得更崇高起來,其修行手段似乎也更加高深莫測,更符合人們心中對一個高人的認知。
可事實上,修行問道不是一件閉門造車之事,一個人也不可能精通所有體系,與人切磋交流,彼此砥礪競爭,思維碰撞,才是成道捷徑。
而且,修行也非唯心唯己之事,需要資源,需要種種外物之助,需要種種前人智慧秘法的啟迪,古人不也說了,‘財侶法地’乃是修行最關切的四個要素。
一人閉關自修不可取;三五好友覓地清修同樣也過于狹促;家族繁衍傳續,宗門擇人授徒,卻都難免有你我之分,非家族非宗門之人,自然就融不進這個圈子,過于排外。
縱觀人類發展模式,我認為,最與這四要素契合的,非城市莫屬!
它的性質最為中性,不偏不倚,不排外,所有修者都可公平進入這一平臺,而且,相比于家族宗門,它的包容性,海量人口的承載力,海量資源的吞吐力…都是一目了然的優勢。
所以,若城市與這些人跡罕至之地在各方面處于同一線上,我真不認為在城市中修行成長會比鉆山林里吸風飲露慢!
反倒是優勢更多一些!
可現在,因為九州之主特意制造出了世界洼地與高地的區別,這豈不就是要特意將那些真想修行問道之人往深山老林里趕?”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忽地道:“我忽然想起幾百年前的一句話,一些跟不上新時代腳步的人,滿腦子舊時代的審美趣味,他們對現實的種種批判質疑,最后開出的藥方卻無一例外都是倒退的,因為對他們而言,田園牧歌時代的一切,就是終極的真善美。”
他有話沒有點明,但其中意思大家都懂,這是在對九州之主如此舉措的質疑呢。
您身為一界之主,真要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好的世界主宰,如藍星世界那般一視同仁做不到嗎?搞不來創新就蕭規曹隨啦。
身為一界之主,卻保留著老古董人類的某種審美趣味,開歷史的倒車,真的好嗎?
而他這話出口,原本沉默的眾人都忍不住紛紛為之側目,對于他的想法,大家各有判斷,卻都對這廝的膽魄佩服的緊,居然真敢憑自己的觀念褒貶一界主宰的行為。
真的是膽大包天!
章羽彤聞言,絲毫不惱,也沒有跳出來維護九州之主顏面的意思。
只是微笑道:
“這次九州晉升所以神異盡歸山川,沒有照顧到人煙最為稠密的城市區域,站在城市的角度,確實有些落差,或許也感覺世界有些不公。
但這不過是九州之主對手中有限的力量的最大化使用罷了。
我只問你,以這些城市現在的狀態,只要肯用心,真有求道之念,修至金丹乃至元嬰境界會很難嗎?”
那人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不會太難。”
章羽彤點頭道:
“是啊,不會太難。
九州之民,飛升者且不論,無論是還陽者還是本界新生兒,他們能夠來到這個世界,就已是經過重重篩選之后的優勝者,他們的起點已經足夠高了,只要有心,修煉到元嬰境界并不難,遠比藍星修行界容易!
這種情況下,還繼續給他們降低難度,有必要嗎?”
那人聞言,再度沉默。
章羽彤道:“我認為沒必要,甚至,以我的想法,我還認為現在太輕松了,若是可以,給他們增添些難度才好,我覺得,修行進步太輕易了,對于真正求道之心的形成,反倒是有害的。”
“所以,我沒覺得九州之主這樣做有什么不妥。”
“至于你說我們離開了城市,來了這里就要吸風飲露,甚至開山鑿洞,離群索居,那卻是你的一廂情愿了。”
正說著,就見遠處有一道道身影化虹掠來。
她便閉嘴起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