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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四章 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

  那霸道、強橫,充滿蠻荒氣息的巨大太陽毫無顧忌的將自己的氣息充塞天地。

  因為最后的屏障阻隔,它還未能完全降臨此世,隔著厚重的帷幕,可它卻已將自己的心意表達得淋漓盡致。

  它剛一出現,就以絕對的威凌姿態出現在藍星太陽的上方。

  藍星太陽頂著莫大的壓力,認真的工作,從中天一點點移向西方,努力讓整個世界從日中一點點向傍晚轉移。

  但那討厭的巨大暈光,卻如影隨形,緊跟不放。

  當白天結束,時間到了晚上。

  按照藍星的日歷,六月初六,上弦月。

  于是藍星意志結束白天充當太陽的日程,她讓自己變成一彎溫柔的月牙,如同嬰孩夢中的搖籃,掛在天上。

  她起于東方,一點點行向高天,繼續向西而去。

  在漆黑的夜空中,億萬點繁星閃爍,每一點,每一顆,都是藍星意志從兆億心靈之中提煉而出,凝結而成。

  這是一項持續了近三百年的偉業。

  原本晝夜失序,四季錯亂,原本漆黑的天宇上,既無日月,更無星辰,經過她長近三百年的辛勞作業,才有了現在這種恢弘壯闊。

  可從這一日開始,那忽然出現的莽荒意志化作一顆霸道酷烈的炎陽,緊緊威凌在藍星意志上方。

  在白天,它是一顆凌駕在藍星太陽之上的太陽;

  在夜晚,它是一顆凌駕在藍星明月之上的太陽。

  這就像一個認真努力工作上班的女生,被一個滿臉橫肉、壯實魁梧的惡霸盯上,糾纏不休,日夜尾隨。

  在它的光明之下,藍星意志努力營造的漆黑夜幕被撕裂。

  就似有更強烈的光芒撕破濃重的夜幕,將絲絲縷縷的光芒灑向藍星。

  無論是主世界,還是無數寄掛在主世界的小世界內,仰頭望天,都能看見如此詭異而滲人的一幕。

  藍星的夜晚,不再被星月統治。

  而是一種昏慘慘的白色。

  這樣昏慘的白,不似人間應有,和亂葬崗,荒冢孤墳,枯樹老鴉這樣的世界才更相稱。

  現在,整個世界的夜晚就被這樣的氛圍氛圍統治。

  所有見此的生靈,心中都生出一種大恐慌。

  可是,當他們仰頭看天,看到那依然在天空中運行著,仿佛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的一彎月牙,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信心,一股勇氣。

  一種百折不撓,堅持到底的信念從生命的最底層、血脈的最深處涌起。

  每一個藍星之內,被天地靈機連接的兆億眾生,不管有智無智,有靈無靈,都有一股頑強而決絕信念從心底升起。

  通過遍及全球、覆蓋世界每一個角落的天地靈機,最終,匯向懸于中天的月牙之中。

  明月的光輝變盛了幾分,群星變得更加明亮。

  而夜幕,則變得更加深重。

  那刺破夜幕的光芒被鎖死,籠罩整個世界的昏慘白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月牙灑遍人間的清輝。

  而且,隨著慘白褪去,明月清輝的亮度也在一點點暗淡,直至調解到六月初六應有的樣子,這才再次恢復穩定。

  最后,只有藍星月牙周邊還有一層明亮的暈光消之不去,緊隨不放。

  藍星眾生心中的大恐慌消失,可心底依然有著隱隱的不安之意。

  炎夏境內,幾乎所有城隍土地、包括部分其他神祇全都接到指令以大范圍的夢境安撫術、心靈安撫術撫慰一個個惶惑不安的心靈。

  而也是從這日開始,所有筑基境以上的修行者,開始變得肅然起來。

  即便是那些悠游林下,以逍遙長生為樂的修行人,也走出了宅居清靜的山林,進入一個個訓練營地。

  那些身在宗門、商團和其他私人機構的修行者,也將在確保其所屬勢力最低限度運行的時候,將其他修行者以輪換的形式送入訓練營,集中打磨。

  他們身上屬于修行人的悠游散漫之氣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森然肅殺之氣從心底深處升起。

  他們不僅在現實中磨礪,更是通過智能網絡的虛擬在線死亡了不知多少次。

  說是虛擬,可都是一縷真實無虛的精神力參與其中,死亡的感受,與真實的死亡并無二致,更沒有所謂調整痛覺的機制。

  在虛擬戰斗中承受的一切疼痛與磨難,都和現實發生的一模一樣。

  而教官對這些初從山林與宗門中走出的修行人,第一個要求就是:每天先死十次!

  至于那些由官方機構部門掌控的修行者力量,歷來就有大訓小練不斷的傳統,隨便出了什么新技術、新方法,就會把大家集中起來進行“版本更新”,再其他時候,不是在行動就是在行動的路上。

  所以,對他們用不著過多動員,做幾次思想工作就可以。

  其他陣營也都在做著類似的事情,因為都有一個陣營意志這種對所有個體來說完全無法違逆的至高存在,不管他們心中如何想法,效率上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原本埋頭刨地,努力發展生產藍星各陣營都先后完成了變鋤為兵的轉變。

  而在這過程中,獨屬于藍星的生產活動并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高效。

  因為所有目光長遠者都能知道,這種世界之間的交鋒,比拼的不僅是現在的實力,更是未來。

  藍星從各方面來說,都是絕對的萌新,只有迎著各種狂潮的壓力還能逆流而上,步步前行,才有可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單是死扛著一步不退都不夠,遠遠不夠。

  李未晞第一個開創出紫府觀想法,而她自己修煉的則是世間第一篇精神觀想法,明月觀想法。

  兩百多年來,她的修行始終以明月觀想為根基,從未改易。

  以之成就月輪金丹;

  以之成就滿月元神。

  突破元神境,她依然未曾止步,層層往上。

  借著大勢的風口與自身的天賦才情,繼續突破晉升。

  洞虛期。

  空間感小有所成;

  不朽期。

  時間感初窺門徑。

  造化期。

  開始對生命自身有了更深的感悟。

  曾經,她需要觀想法的修正讓自己變得像個仙子,現在,她不需要任何外物,她站在那里,在別人的眼中,就是一位仙子。

  隨著修為越來越高深,對大道的認知越來越深邃,明月觀想法也在一次次的蛻變著。

  當她借之成就滿月元神,她就有種清晰的知覺,她與天空明月之間建立起了真實無虛的聯系。

  她甚至能夠通過感悟夜空的明月,感受到那隱在其中的、一個純粹而晶瑩的意志。

  她知道,那就是“天心天意”。

  隨著不斷的感悟接觸,她正在一點點的、與之建立起更深的羈絆。

  這一晚,她立在小樓之前,仰觀天空明月。

  昏慘慘的白光撕裂厚重的夜幕從天際垂落,照在她臉上。

  她的雙頰早已無聲無息的掛滿了淚痕。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隨著明月觀想法的修行,她的氣質心性都在隨之發生微妙的變化,變得越發的清冷而出塵。

  離仙愈近,離人愈遠。

  可此刻,看到天空那頂著恐怖壓力,努力的、不走樣的、孤獨的完成著自己日復一日的“行程”,她忽然就心生更咽,有一股莫大的悲慟從心底滋生。

  那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母親,還很年輕,不太懂事,還未徹底長大的母親,赤腳行走在荊棘叢林。

  扎她,割她,傷她。

  整個世界都在與她為敵,而她,沒有援手。

  她卻倔強的咬著牙,一步不退,一步不避,哪怕鮮血淋漓,不吭一聲,只是前行。

  于是她哭了。

  流淚洶涌,濤濤不止。

  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她也確實這么做了。

  一輪滿月從她體內升起,照亮了周遭好大一片區域。

  滿月元神散發的清輝,與明月無異,將那慘白的天光隔絕在外。

  她一點點脫離身體,她有種感應,此刻,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順著天地靈機的聯系,真正的去到天空明月旁邊,甚至與之合為一體,共扛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霸凌。

  可是,就在她即將融入天地靈機之時,一股溫和的、卻莫可阻擋的斥力在她與天地靈機之間產生。

  將她的滿月元神生生的按回了她的體內。

  她心中疑惑而震驚。

  自己現在可是站在了元神造化期的修為,放在這個世間,就是站在最頂峰的存在之一。

  拋去陣營意志那些違背常理的存在,即便是陳中夏、張凡這些人,也最多和她平分秋色、半斤八兩,就算是略勝一籌,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元神硬生生的按回體內。

  她目露驚疑的四處張望,就聽見腦海中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還不到時候。”

  “姜爺?”那熟悉的聲音,李未晞瞬間就和腦海中的一人聯系對應起來。

  初時覺得有些驚詫,不可思議,可很快,就又覺得果然如此,并不十分疑惑。

  實際上,包括她,還有陳中夏、金允兒這些與姜爺接觸最多的人,一旦想到他,心中總會生出一些疑惑來。

  從他們入學的時候開始,姜爺就是一個枯守典藏閣的老人。

  兩百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一個枯守典藏閣的老人。

  他們甚至曾數次擔心他是否即將壽終,多次私下替他考慮身后之事。

  可他這個眼看著就要死了的老人,卻總也不死,兩百多年過去了,學校建筑都不知道翻新了幾次,就連典藏閣都有過幾次大修,可他這個年紀比這些建筑還大的老人,卻生生把它們給熬走了,而自己依然沒事。

  一次又一次。

  于是,以前的疑惑,將信將疑,逐漸在心中化為了某個猜測。

  而此刻,姜爺以溫和卻莫可抗拒的力量將她的元神重新塞回體內,她有種解開了一個未解之謎的通透開朗。

  可此刻,她卻沒有感覺到驚喜驚奇,而是在心底對他大喊:

  “姜爺,您一直都在看著對不對?”

  “您如此隱忍,如此深藏,就是藏著對付天外的殺手锏吧?

  現在威脅就明明白白的掛在天上,整個世界都為之震惶,你怎么又不出手呢?你還在等什么?

  就連我想要做點什么,你也要阻止?!”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于她心底響起道:“還不到時候。”

  李未晞揮手道:

  “現在不是時候?那什么時候是時候?

  大家都說你是烏龜性格,一旦宅起來就不想動。

  你總不能等到大難臨頭才準備動手吧?”

  那聲音卻變成了呵斥,道:

  “你這是被情緒左右了思維,以你的身份,必然知道覬覦我們世界的,遠不止這一個。

  現在這第一個才剛跳出來,還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咱們若把所有手段底牌都用在它身上,那咱們就是和它一般的無腦蠢貨。”

  聽到這些話語,李未晞就像是被浸在了冰水中,精神一點點恢復過來,可心中卻依然難掩悲傷情緒:

  “可是…我實在見不得讓她孤零零的承受這一切,反正我除了這點修為,也沒有別的底牌手段,何不干脆就讓我與她一起,共扛這一切?”

  “那樣,你就不再是你,而是與她合為一體。”那聲音道。

  李未晞道:“就是合道而已,有什么大…”

  就在這時,一道莫名的心靈沖擊擊中她心海,雖然沒給她帶來什么傷害,卻如同一個暴栗甚至是耳光,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不少。

  姜爺的聲音這才再次響起,十分嚴厲的呵斥:

  “換在其他時候,你不在意個人身死,我不管你。

  可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嗎?天下有多少修行人的目光在看著你?

  大戰未臨,就輕言生死,你這看似灑脫,其實是一種悲觀逃避主義!

  這會給整個炎夏帶來多么惡劣的影響?

  未戰先怯,未戰先言死…這就是你未晞仙子想要在這大世來臨的前夕送給整個世界的驚喜?”

  聽他這么一說,李未晞沉默了。

  許久之后,她才再度開口道:“對不起,姜爺,從很久以前知道這消息,我心中就始終有一根弦繃著,我以為我準備好了。”

  姜不苦沒有懟她——你是準備好去死了吧?!

  語氣反倒變柔和了一些:“不要輕易言死,咱們不僅要有勇氣,更要那最后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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