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莫名其妙的,事先連一點準備都沒有,唐邪十兄弟就在新洛暫居了下來。
從啟蒙開始,到義務教育結束,以旁聽的方式將整個流程快速過了一遍。
當然,以他們強大的精神力量,若只是掌握這些知識,其實會更加簡單,也非常快,最多也就一兩天時間就能倒背如流。
但他們的目的并不是掌握這些知識,而是旁觀那些學子汲取這些知識并成長這個過程本身,從最簡單處開始,一點一點深入,建立起對炎夏文化的認知與認同。
哪怕其目的是功利的,可這學習接收的過程,他們強行的自我重塑,也是真實的。
特別是他們感覺到當自己對炎夏的某個文化,某種習俗產生一種更深的認同與共鳴后,身上的氣運憑空就多了一些,因為炎夏人道對他們的評價標準放寬松了,沒那么苛刻了,原本干過的那些事兒,只要在炎夏人道范圍內有史可查的,就都會進行一次整體的重新評估。
同樣多的水,水杯直徑變小了,水位自然而然就變高了。
發現了這點切實的變化后,對于“給自己動刀”這事他們更有積極性與干勁了。
學完所有義務教育課程后,他們還不滿足,覺得自己還能再進一步,于是便將還是圖書館當成了新的學習場所。
他們對自己也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扎根新洛海市后,每個月知識抽十天左右時間外出尋獵海獸,提升修為,另外三分之二的時間都用在學習和對自己的重塑方面。
可他們實力的增幅居然并沒有因此降低。
因為成為被正式認可的藍卡持有者,和以前那種不尷不尬的身份,各種轉變是肉眼可見的明顯。
城中的相關尋獵組織主動上門詢問他們的情況,態度非常直爽,不是那種流于表面的客套直爽,而是將他們視為同陣營伙伴的真摯。
知道他們有學習方面的考量,另一方面,也必須取得足夠獵獲以保證自身的成長,知道他們存在這種兩者需要兼顧的矛盾后,每次都會給他們匹配最合適的尋獵團隊,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最大化的收獲。
這些尋獵團的帶隊者至少都有著四五劫金丹境的實力,視每次出行的目標和方向,還會酌情配備數位乃至十數位實力稍差一些的金丹境副手。
再加上其他成員也基本都是紫府境修為,和他們一起,能讓他們的收益效率最大化,跟著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直插核心目標區域,根本用不著任何迂回繞行,一般的海獸怪群敢扎刺也只是主動送菜而已,根本不用再防備警戒這類問題上耗費過多精力。
雖說他們依然只能夠處置自己親自圍殺的海獸,卻讓他們的整體效率提升了數倍,甚至近十倍。
他們以前十人單獨出游尋獵,最耗費時間,也是最耗費精力的從來不是戰斗本身,而是戰斗之外的各種因素,方方面面都要考慮牽扯,從目標的選擇,戰斗時可能會受到的干擾,會不會跳進了某個陷阱巢穴,從獵人忽然間變成了獵物,戰斗結束之后的撤退方向,如何擺脫那些被戰斗與血腥氣吸引過來的獵食群體。
在這片浩大的海域,單體實力比他們強大的存在就不知有多少,更別說當它們集結成群時那可怖的數量規模,稍有不慎,一旦被這樣的集群給淹沒,任他們腦子里有多少驚艷奇絕的念頭,都逃不過化為點心的可悲下場。
所以,他們十人出游尋獵時,戰斗頻次低,狩獵目標質量也欠佳,十成力量最多只能卡著六七成輸出,他們是萬不敢卡著自己極限豁出去打一場的,那樣即便勝了,精疲力盡的他們扭頭一看,很可能發現四周上下已經圍滿了各種各樣的海怪圍觀。
那獵物與獵人的角色就又顛倒了。
而自從跟著這種規模的鮫人尋獵團之后,他們任何事情都不用考慮,目標,路線,方案,周邊配套牽制計劃,全部有人精心設計規劃,他們只需要跟著無腦輸出就可以了。
更加酣暢淋漓。
吃到的精魂血髓之氣更加精純磅礴。
兩年時間實力就已經達到了四階到五階的臨界點上,突破也就是近期之事。
而在這兩年間,他們同樣見證著新洛海市從前線變成后方的歷程。
現在,新大陸已經被戴上了四條“珍珠項鏈”,每一層都往深海區域推進五千公里,不同層之間的“珍珠”相互交錯間隔,若從一個宏大的視角覆蓋,是呈梅花菱形分布,就像是某種精巧的錨固綁扎工藝,工整,美觀,繁密。
最前線的海市,距離新大陸已在兩萬公里之外。
原本鮫人穩步推進,海獸緩緩后退的趨勢在這一線僵持了下來。
最前線的海市變成了徹底的軍事化小世界,戰爭堡壘,每一場區域大戰、或者整個“珍珠項鏈”共同響應配合的戰略策源地。
而到了這里,深海的優勢也終于體現得淋漓盡致。
各種海怪的體量更大,數量更多,仿佛無窮無盡。
時間久了,鏖戰不止的人們心中生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浩瀚而深邃的海洋,不再是海洋,而是一個巨大的紫宮,這無盡的海水就是孕育生命的羊水。
只要這海在,只要這水在,這些體量巨大,實力恐怖的海獸們不過就是地里的莊稼,滅了一茬還有一茬,永遠沒有盡頭,永遠沒有止息之日。
也是在這種情況下,唐邪十兄弟,包括還留駐在新洛海市的尋獵團們開始有序的往前線轉移。
唐邪等人也結束了兩年的補課生涯,收獲也非常巨大,在炎夏人道的眷顧上面,雖然沒有其他鮫人那么顯著,但也不再是兩年前那般不招待見,現在十人的氣運已經卡在了鴻運巔峰,再向前一步,就是功德了,那是無數炎夏人夢寐以求的,在炎夏人道體系內真正的“硬通貨”。
在去往前線海市的途中,經常帶他一起出獵的一位金丹境大修士找到了他,直言道:
“你們十兄弟能力不俗,十人配合的陣法更是精妙無比,一般的五階層次海獸都能合力解決,所以,以前一直不曾對你們要求什么。
可現在局勢已經不同,海獸規模越來越大,我們再難發現小股活動、分散活動的海獸,一旦遭遇,就是軍團級別,至少數以萬計的規模。
你們十人單獨活動作用不大,反而會很危險,我們現在已經將兩萬公里以內的海域清理完畢,我們這些后方的駐守力量會全部調往前線。
按照計劃,兩個月后,會有一場以每座最外圍的前沿海市作為支點后盾的全線大突進,到時候,我們將以玄武圣獸作舟筏,同樣也是我們生存、戰斗的唯一依仗,盡最大可能的殺戮海獸,從各個方向往深海更深處突進。
因為我們發現,海獸狂潮背后不僅僅是深海意志的驅動,在海獸狂潮的更后方,有一些深具智慧,同樣實力強悍的海獸在指揮策動。
它們是這些海獸狂潮背后最直接的組織者與策劃者,我們要在這次行動中盡可能的對它們造成最沉重的打擊。”
說到這里,他看向唐邪等人,問道:“所以,這場行動你們要參加嗎?”
唐邪等人毫不猶豫的應道:“當然要參加,我們上前線不就是為了打打仗的嗎?!”
對方點頭道:“既如此,你們必須在這兩個月內學會四象玄武陣法,不止是基礎的一階四象玄武陣,包括后續的進階之陣,一直到你們能夠熟練掌握六階四象玄武陣為止。
因為這場戰斗必然非常慘烈,也會非常艱苦,我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不留任何僥幸,在那樣浩大的海戰中,哪怕是金丹圓滿,單獨行動都是非常不安全的。
不僅要以玄武圣象作為基本的出戰單位,而且,最低也要六階起步,低于六階的玄武圣象同樣不做考慮。”
聽到這話,唐邪十人的臉色瞬間有些凝固。
兩個月,不僅要求學會四象玄武陣法,還要一路掌握到六階層次,不然,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在行動前我們會有嚴格的篩選,不合格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參與此戰,那不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更是對其他人的不負責。”
一個六階玄武陣需要四千零九十六才能布成,一個七階玄武陣需要一萬六千三百八十四人才能布成。
一旦因為某個環節的不熟練掉鏈子,導致當日鯤鵬入海時當場解體那樣的事情發生,在無數海獸狂潮之下出現這一幕,這數千人,甚至萬余人,基本就只能淪為海獸的口糧。
所以,不合格的絕對會被堅決排除在這場行動之外。
對方見唐邪等人已經認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肅性,臉色稍微一松,語氣也變柔和了一些,道:
“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
要把四象玄武陣從基礎沖到六階以上層次,還要掌握全陣四千余個節點的一切細節,并能隨時對一些錯誤偏差進行及時的調撥補救,始終將真個陣法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動態一體的程度。
這確實非常困難,不僅要有天賦,更需要大量的實踐與學習,但這些與你們無關,這是主陣者才需要掌握的。
對你們而言,除了最基礎的一階四象陣之外,后續進階陣法只需要掌握其中一個節點的變化即可。
當然,若是你們自信已經將其中一個節點的變化熟稔于心,可以嘗試學習更多的節點變化,這能在一定程度上讓玄武圣象更加靈動強大。
而且,你們掌握的節點變化越多,可供主陣者選擇的組合變化也更多,也能夠進行更加合理的戰術安排,學多學少你們自己把握。
不過,切忌貪多嚼不爛,學了一堆節點變化結果張冠李戴,牛頭不對馬嘴,若真這樣,你們反倒又會失去入選資格。”
唐邪鄭重點頭道:“明白!”
對方也點了點頭,道:“你們心中有數就好,到了前線營地,會有人來找你們的。”
一路無話。
只有浩浩蕩蕩的鮫人如同集結成群的劍魚一樣在海面之下百米位置穿梭疾馳。
在這種距離不算太遠,新洛距離前線海市一萬公里的海域行程,全被鮫人們生生開拓成為了后方,他們是不耐乘坐飛船這樣的工具的,他們更喜歡親自在大海中疾馳突進,如同飛翔一般的感覺。
這些支援前線的鮫人,實力最低的也有筑基境中后期修為,紫府境更是比比皆是。
對他們來說,一萬公里海域行程,也確實不算太遠。
三天之后,一行人來到名為新谷海市的前線小世界營地。
海域海市的命名方法非常簡單,就是一個新再加一個炎夏文字。
又因為海市數量很多,未來還會更多,擔心大家各行其是造成許多重名,特意擬定了一個起名順序,大家根據小世界開辟的先后順序依次認領即可。
如果以后海市數量膨脹到單個炎夏文字已經用盡的時候,或許還會考慮再出一本兩字擬定名冊,不過,現在還遠沒到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單是現在的字簿,就足夠把整個深海占滿了。
他們來到新谷海市的時候,就在小世界出口外不遠處,就有一起規模不小的海獸浪潮在與一群三四五階不等的玄武圣象進行著拉鋸廝殺。
那個海獸浪潮規模并不是太大,以唐邪等人老辣的目光,瞬間就看出,那并不是真在戰斗,而是有人在借著這些海獸襲擊對那些三四五階玄武圣象進行著實戰磨礪,那些玄武圣象也都很“珍惜”這些海獸,除非萬不得已,他們都不會下死手,看上去反而有點險象環生的意味。
不過,一旦有海獸即將對某只玄武圣象造成威脅,要么是這頭玄武圣象一個巧妙反擊,要么是旁邊其他同伴玄武圣象來了一個恰到好處的配合,將之擊斃。
在距離這個戰團稍遠的地方,有幾個人安靜的旁觀審視,目光在一頭頭玄武圣象身上掠過。
看到他們這浩浩蕩蕩的從后方支援而來的鮫人隊伍,對方也只是扭頭稍微打量了幾眼,就沒有過多關注的意味,這些日子以來,這樣的場景已經看得多了,沒有什么新鮮感了。
看到這幾個人,之前跟唐邪交代學習玄武陣法的那位卻是眼前一亮,直接把唐邪十人帶到他們面前,笑著對其中一位中年相貌的男子招呼道:“李陣師,你也被調來新谷了啊。”
對方扭頭看來,先是有些疑惑,過了一會兒才面露恍然之色的笑道:“王贊?一別多年,沒想到在這里遇見。”
以修行者的精神力,若真要仔細回憶,多年之前見過的人與事也是能夠想起來的,只是需要一些特定的記憶點來出發,不然,漫長的時間中,堆積在一人的心底的事物實在太多太多,不仔細翻找都不知道曾經有過一段緣分。
王贊讓其他副手組織支援隊伍通過入口進入新谷小世界,他則陪著李陣師攀談起來。
看了看遠處那群三五階玄武圣象,問道:“這樣的活還要你親自來盯啊?”
李陣師搖了搖頭,道:
“這些混賬,只是掌握了八九成、甚至只有七八成變化就敢說自己掌握,一經考核,到處都是毛病,不允許他們參加行動,卻一個個有呼天搶地好像要了他們老命似的。
賭咒發誓要利用這兩個月的時間熟練掌握所有變化,可惜,這些家伙都已經成老油子了,有的習慣不是想改就能改的,還不如新人好調教!
沒有正確的指導,拼命練習很可能適得其反,越跑越偏,所以我親自來盯著,到時候好制定一些具有針對性的矯正方案。”
王贊點頭,心領神會,這是要把已經長歪的樹死命調整掰直,難度比調教一個從未接觸過四象玄武陣的新人還要困難,那種只能依葫蘆畫瓢的根本無法提出有效的解決方案,必須得是李陣師這種人物才能針對每顆歪苗制定出最好的掰直方案。
王贊指著唐邪等人介紹道:
“他們此前從沒接觸過四象玄武陣,能力也不錯,而且,他們十人本身有著不俗的陣法功底,他們十人陣法配合能夠單獨擊殺尋常五階層次、體長不超過千米級別的海獸,可以說在紫府境這一力量層次里面算是非常厲害的了。
你看看能不能用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把他們訓練到可以參戰的程度。”
李陣師原本聽王贊介紹說這十人沒有一點四象玄武陣基礎,神色還有些平淡,但聽說他們十人本身就掌握了一套精妙的陣法,眼中立刻現出光芒神采出來,若非現在場合不妥,他怕是要立刻喊十人現場演練一下。
卻還是點頭道:“那好,等這結束了到時候我單獨考校一下,若是表現不錯,我可以親自指點教導。”
王贊笑著對唐邪等人道:
“聽到了吧,到時候你們可要認真表現了。
李陣師的陣法造詣非常高,若能夠得到他的親自指點,你們兩月之內將四象玄武鎮掌握到六階層次的可能就很大了。”
而后,眾人又陪李陣師等人旁觀了一陣遠處一群玄武與一群海獸“激戰”的場面。
雖然海獸的數量占了絕對優勢,體型大多也比三四階玄武大,就算最大的五階玄武在它們面前也只能算中等偏下,可真正看清現場局勢,強弱之勢卻非常明顯。
一群大大小小的玄武完全是以戲耍的姿態殺戮著一頭頭海獸。
若非這些海獸宛如失心瘋般只知道進攻,但凡稍有一些靈慧,也該早早看清局勢,掉頭溜之大吉了。
隨著一頭頭海獸的死亡,它們或是墜向海底,或是懸浮于戰場附近,或是緩緩向上漂浮,戰場周遭逐漸變成了一座由大量巨型海獸尸體構成的立體墳場。
彌散的血液已經將那一片海域渲染成了深紅。
越來越微弱的戰斗在血色的海洋中進行,完全不存在理智可言的海獸群一副要拼到最后也堅決不退不逃的悲壯倔強。
一眾玄武圣象卻沒有理會這些,認真按照李陣師的安排做著任務。
看著遠處的景象,唐邪和其他兄弟姊妹的眼神卻變得越來越嚴肅。
在之前不久,他們第一次看見異常,隨著一頭體長超過千米的巨型海怪死亡,一縷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的,仿佛透明水波般的物事從這頭海怪頭部掠出,融入附近另一頭強大海怪體內。
這頭海怪的戰斗風格有了明顯的改變和提升,繼續和其他海怪群與一眾玄武圣象鏖戰,但這遠遠無法抹平雙方的力量差距,最終,還是被一頭五階玄武圣象擊斃。
然后,那縷仿佛透明水波的物事再次從這頭海怪頭部掠出,融入遠處另一頭強大海怪體內。
隨著海獸的數量越來越少,它寄附的海怪也接連頻繁死去,不得不頻繁更換海怪身軀,來回轉移,如同一個在戰場上游蕩的幽靈。
唐邪終于忍不住看向旁邊的李陣師,問:“您能看見那個不斷在活海怪大腦中來回轉移的東西了嗎?”
李陣師點了點頭,語氣變得有點沉重的道:
“當然看見了,我們也想盡了各種辦法想要將之滅殺或者捕獲,可卻一直無功。”
“它不是物質體,也不是靈魂體,存在狀態非常特殊,也正是通過它,我們發現了在這些海獸身后更深處的深海區域,有著一個更具靈慧,更加強大的組織中樞。”
“我們眼前這個如同幽靈一般游蕩在戰場上的東西,更像是從它體內分離出來的一種‘信息體’,嗯,這是我們給它的命名,可以簡單理解成天變前的遠程無線信號,只是看起來像個活物。
通過這個東西,背后那玩意兒可以對海獸潮進行一定程度的遠程操控,就像打游戲一樣。”
說到這里,李陣師忽然忍不住罵了一句,艸。
炎夏人類居然成了游戲中被打被玩的一方,海怪成了玩游戲的。
真是奇恥大辱!
正因為如此,他們制定了那個全線突進深入的計劃。
打游戲是吧,玩得很嗨是吧,暴脾氣的鮫人們決定開著玄武過去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