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世界前行。
金丹有責,神也有責。
這樣的事情不僅發生在宗門,發生在神道體系下,同樣發生在海域鮫人族內,他們在相應分會成員的指導下,開辟出專屬于鮫人自己的水界。
或以聚落,或以海市為單位。
現世的海洋總是充滿了各種危險和不確定性,這樣獨立于汪洋之外,卻又隱藏在海洋之中,如同一個個潛藏極深的小水泡。
這不僅能成為鮫人穩定的家園,可持續性發展的基業,可以完全按照他們自己的構想來建設,不用擔心某一次海獸狂潮來襲就把家園摧毀成白地,一切從頭來過,甚至不得不另覓新地,重新開局。
更能給心中始終充滿了動蕩不安的他們一個穩定的心靈錨點。
鮫人相比陸上人族確實更愛折騰和冒險,但并不意味著他們不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園,這是兩碼事。
在海洋之中,卻又獨立于海洋之外開辟汪洋水界,對鮫人來說,這才是真正在海洋中扎下了自己的根。
每一個大型鮫人聚落,每一個海市,都是這根的一根根觸須,探入海洋的每一個角落。
而與陸上宗門與神道各自分開不同,海洋中,鮫人開辟的水界同時也有當地各類大小神祇的參與,下到區域性小水神,大到七海龍王級別,有他們參與共同構建的水界真真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至于初開辟的獨立水界生機缺乏的問題,在海洋中比在陸地上更好解決。
打開內外連接通道,區域神祇將轄境內的各種浮游生物海藻之類的勻一部分過去,它們很快就會讓獨立水界變得鮮活,然后在按照鮫人和神祇們的各自喜好開辟水府,移植海中靈草靈藻,適合的靈性海獸即可使之迅速充滿生機。
而就炎夏現在的結構來說,修行宗門容納了數量最多的中低層修行界人士,使他們能在一個相對穩定、也足夠廣闊的框架內活動。
而若真要說金丹境大修士的數量,出身于修行宗門的金丹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甚至整體質量也偏低。
因為炎夏有著完整的院校修行培養體系,中等修行院校的子弟基本就能與金虹宗這樣頂級宗門的內門弟子比肩,高等修行院校的學員基本就可與真傳弟子比肩。
至于副都特級修行院校出身的學員,放在宗門體系內就是天才中的天才,需要從宗主到太上長老呵護備至的關愛,而至于六一學院的學員——呵呵,不敢想,不敢想。
就連那些大宗門的當權者,若是自家子弟出了這樣的妖孽,也是萬不敢捏在自家手上培養的,以他們現在的底蘊格局,真的會被養廢的。
這些院校體系出身的學員相比于宗門體系出身的修行者,有一個優勢就是高自由度,在他們畢業時可以選擇進入機構部門任職,其中有許多都是隸屬炎夏中樞直管的關鍵部門,無論是神道司、監察司、文安局、包括黑鯊艦在內的龐大行動隊伍,對人才和新鮮血液的需求是沒有止境的,各種待遇自然不必說,進這樣的部門是所有院校修行者的第一選擇。
可這些部門的準入門檻也都是很高,甚至可以說苛刻,即便進去了,也不意味著捧上永久鐵飯碗,譬如黑鯊艦服役,如果成長速度跟不上,到了時間該退役就退役,不會因為你是個紫府境乃至是金丹境,就可以一直盤踞在某個位置上,為了避免各個部門山頭化、權閥化,每一個職位都不是固定的,而是處于流動狀態。
當然,也有許多是因為長期在體制內生活,有些厭倦,想要換一種更加愜意自由的生活狀態,做真正的修行人。這同樣也是一種選擇。
戶樞不蠹,流水不腐。
這是一種制度性的吐故納新,流動不息。
很多大宗門的供奉客卿長老,基本就是這么來的,對于這種人才,各大宗門都是搶著要,金虹宗因為與炎夏官方的親密關系,能夠招攬到四劫金丹、乃至五劫金丹境的客卿長老。
從另一個方面,也可以看出這些機構部門的金丹數量何等驚人。
還有六一學院那一群妖孽。
在校時各種風華正茂、揮斥方遒,畢業后卻仿佛銷聲匿跡,不顯山不露水,不知道藏那個犄角旮旯,幾十年后偶有幾個再次冒出頭,不是回到母校擔任要職就是就任中樞某些關鍵職位,上不封頂那種,有愛琢磨的就會想,那些數量更龐大,但卻始終藏在水面之前沒有露頭的呢?他們在干嘛?又都有了什么成就?或者,真就全都荒廢墮落了?
這在外人眼中,永遠都是秘密。
近年來有好事者熱衷于編排各種榜單,各種名次,諸如綜合實力榜,強者榜,資源榜,甚至美女榜…但這些榜單基本都只在宗門界內打轉,中樞直屬機構部門啦,六一學院妖孽去向啦之類,根本不會納入榜單考慮之內。
而唯有掌握審批權限的姜不苦知道,等各種試點結束之后,一個個動輒數千乃至數萬金丹境合力構建的獨立世界上報備案。
這些獨立世界,已經不能稱為小世界了,因為它們最小也已高達一兩萬平方公里,大的甚至能夠達到數十萬,乃至一兩百萬平方公里,這么大的疆域,獨立衍生一個文明的地盤都足夠了。
他心中雖然十分好奇這一個個獨立世界具體都會用來干嘛,但這卻并沒有妨礙他“機器人”一般的反饋。
批準。
不額外流露任何探究的念頭過去。
心中卻很自然的和小時候聽老人說的那些故事聯系上,什么大三線小三線,備荒備戰防蘑菇彈一類的事跡聯系上。
只是當年的先人們窮極想象也只能在藍星上用功,而現在,能夠根據自己的心意創造一個獨立于藍星之外的自主世界,這應該給了他們更多的發揮空間吧。
只是想到這點,他就覺得這次的構想做得不錯。
而六一學院內部也受到了這股風潮的影響。
說實話,六一學院現在這個近兩百年前選定的校址,已經遠遠跟不上學院的發展形勢了。
雖說當年帝都整體從帝都古城遷出,六一學院也從帝都大學遷出來單獨劃撥了一大片區域用來規劃建設,當時的計劃還是定得很長遠,建設一個百萬人口的大城都綽綽有余。
可當年之人也無法預料到修行體系的發展會狂飆到現在這個地步,哪怕學院已經在原來的基礎上數次向外拓展,可依然顯得有些局促了。
也不是沒有人提議另擇一地,再建一個更大更完善的新校區,但因為學院這個攤子已經非常大,輕易間也沒誰敢拍板落定此事。
現在好了,風格全由個人掌控設計的獨立小世界來了。
每一個院系忽然都如雨后春筍般接連有風格各異,大小形狀各不相同的獨立小世界誕生。
在六一學院,其他生物不多,金丹境的存在一抓一大把,最不用犯愁的就是這個。
姜不苦用特殊權限的視野看去,就見六一學院這塊不大的地方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掛載了不知道多少個小世界,像極了賣氣球的攤主,小小的一個車架上,掛滿了氣球,把偌大天空都陰翳了一大片。
“大概這個星球上小世界最密集的區域就是這里了。”他心中如此想著。
學院并沒有聯合所有師生構建一個面積前所未有巨大的獨立世界,因為學院師生總是充滿各種奇思妙想,他們想要看到更多不同風格的世界,甚至靈植系,曾經的馭獸系現在的圣獸系,都已經開始將它們當成一個大型的試驗場地,想要構建出各種迥異于現世,但卻自成一體的生態體系,然后在這個體系下進行相應的靈植或者靈獸研究。
所以,只能任由各人自由發揮,導致學院畫風忽然大變,各種五花八門、光怪陸離的小世界以這片區域為紐帶,一個個沉潛于世界深處。
正在這時,姜不苦心中一動,炎夏之外的其他陣營經過更長時間的醞釀和試點,終于也開始大規模的爆發了。
當然,他們那大規模是相對于他們本身,是不能和炎夏放一起比較的,這不公平。
光明神并沒有如祂的信奉者們的愿,并沒有將米也蘭維納這樣的神跡古城如炎夏一般從現世剝離,變成真正的神之國度。
這樣做,對祂而言,就是需要額外承擔更大的壓力,祂現在的壓力就已經夠大了,每次都被炎夏神龍發來的指標塞到撐,祂可不想再額外搞事。
不過,這次炎夏神龍傳來的一道指令倒是有些意思,雖然祂對炎夏神龍根本不經自己允許就硬塞一個玩意兒在自己肚子里的行徑感到非常不爽,但祂終究沒有據此要挾什么,只是偶爾發個指令,方面聯絡,再加上確實干不過,想想也就心態平和的接受了。
即便是被炎夏神龍填鴨式的塞喂口頭上表達不滿,還被強行推向了和其他陣營競逐不歇的態勢,這都讓祂有種被強摁著腦袋喝水的不適感,可真吃起來,祂也是沒有一點懈怠含糊的。
因為吃進去,消化后,最終都會變成自己的營養,雖然形式上有點不夠尊重自己,但自己的成長也是實實在在的,更何況,確實干不過,相差過于懸殊。
星球意志的偏心已經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一個是大媽生的,一個是小媽生的。
這么一想,心態也就順了。
而在理解了炎夏神龍這次傳來的指令后,祂也知道,這對自己百里無一害,自己只需要做個轉接就能跟著賺分紅,最多也就是對那些神仆們有所壓榨。
嗯,不能這么說,他們不過是承擔了一點小小壓力,而得到的卻是一個獨屬于自己的位面世界,世間還有比這更大的神跡神恩嗎?
是的,光明神已經決定把其他細枝末節,因果原委統統抹去,默認為這就是自己賜給神之子民的禮物。
對于這種虛名,炎夏神龍從來就沒有在意過這些。
一直以來,陣營內疆域的增加,祂也都默認為是自己的神跡偉力,信民們也是如此認為的,那些層次足夠高,能夠看到全球情勢的,同樣也會默認這是源自于光明神的神跡,不會去宣揚什么真相。
對真神陣營來說,信仰之力才是真實的,而真相不是。
信民們不需要知道任何真相,他們只需要沐浴神恩,然后虔誠的貢獻信仰就可以了。
于是,一道神諭通過祂準確的傳入神仆們腦海。
對于忽然接受到這樣神諭的神仆們,先是狂喜禱告了一番,然后就迅速展開了行動。
流程和炎夏進行的差不多,先是組織試點,進行摸索驗證,然后進行大規模推廣。
其中唯一的區別就是多了一個光明神,祂相當于一個轉接員兼分銷商,轄境內的具體安排全由祂做主,這一端的姜不苦只需要將祂經過仔細整理后呈報上來的信息給予通過批準就可以了。
姜不苦唯一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印把子,蓋章蓋章蓋章。
光明神陣營那邊前期小規模試點已經搞完,讓姜不苦有些驚訝的是,對方就要要一次性搞定所有,看起來比炎夏這邊細分了好多批好多次還更有效率,不過,再仔細看,就發現,其總規模何止比炎夏小了一個數量級。
在這一塊他可沒有限定什么八二比例,這是個自助餐模式,資格開放了,能吃多少全看你們的胃口有多大,能多吃就多吃,胃口小吃不了太多,那也真心沒辦法。
而從這數據之中,姜不苦能夠看到,在金丹境以上這個層次,也就是其他陣營力量第五階這一層,其他陣營和炎夏不是二八比,而是差了好幾個數量級。
這在社會模式的發展上就是這么現實,領先一小步,在直觀的差距上很可能就是發展中和發達之間的差距,而炎夏與其他陣營何止領先一小步,是好多個好多個小步,具體到個體上的差距,那真就大到沒法比了。
大西洲,一處偏遠行省。
這里是六年前才新增的嶄新疆域,哪怕此地作為行省首府駐地,看上去也是亂糟糟不成樣子,儼然一個巨大的工地,到處塵土飛揚。
陸陸續續新遷來的平民臉上始終帶著一些惶惑茫然不安之意,只有進入全知全能的光明神大教堂,他們臉上的那些從塵世帶來的煩惱才會驟然消失。
在這個才剛興建起來的草創行省首府,最高大的建筑是教堂,最恢宏壯麗的建筑是教堂,最多的建筑,同樣是教堂。
每一個大區坊市內,就有一座乃至多座教堂,每一條街道,就有一個乃至多個禱告室。
這是心靈的美容院,身體的加油站。是市民生活最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無論是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
其中,有一座不甚起眼的教堂位于市井平民區內。
相比于那些位處富人區、繁華區的大教堂,這一座顯得不太起眼,平平無奇。
和那些大富豪大家族捐資建立起來的恢弘大教堂不同,它是周圍信民摳摳巴巴籌資建起來的,只因為他們需要一座屬于自己的教堂,而不是每次禱告時去別的大教堂,和那些淑女紳士們站在一起,雖然沒人會在那里表現出沒有教養的一面,但他們自己心里都很不好受,于是終于省吃儉用,集數千個家庭的力量,終于攢下來一個自己的教堂。
可是,教堂有了,沒有主教也不成啊。
他們想盡了各種辦法,甚至用上了最世俗的賄賂之法,都沒有一個合意的主教。
也不是真沒神仆愿意來此就職,可是,主動跑過來的他們看不上,一個個都是生瓜蛋子,那業務水平一眼就能看個通透,明顯把他們這里當個練級鍍金攢經驗的地方,他們覺得自己上去都比這些水貨強。
而他們看得上的,都有大教堂供養著,哪怕只是在里面當個副手,三助,都不愿意來此屈就,人家往來結交的不是豪門就是權貴,那里能來他們這里。
從上到下,從權貴到平民,都知道,現在是最壞的時期,也是最好的時期,行省草創,一切未成定規,一切皆有可能。
這個時期,是最容易實現階層躍遷的時候,平民之家都有可能變成豪門權貴,雖然極渺茫,但機會確實存在。
再等十幾二十年,上下格局基本就固化了,要想升遷,比登天還難。
所以,這個時候那些真有潛力、有前途的主教們是不會來他們這里就職的,能過來的很可能是各種意義上的失敗者,他們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一磚一石攢出來的教堂迎來這種人。
雖然具體表達不一樣,但請神容易送神難意思卻是相通的。
正當他們覺得要空置幾年,卻沒想到去年底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他們的姿容,他們氣度,在他們淺薄的見識里,根本無法形容。
只是看著他們出現,這些虔誠的信民們心中就已經篤定,這是神的使者!
這是神遣來塵世給我們這些在泥潭里哀嚎掙扎的有罪之人以救贖的天使!
幾乎沒有任何波折,這座教堂迎來了它的主人。
而事實也證明,信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
只不過短短半年時間,這座教堂就不僅俘獲了他們的心,他們甚至積極在其他平民圈中安利推銷,他們認為值得拉入之人拉來此地感悟神恩。
這座教堂并不恢弘,反而十分普通,可每一個第一次進來的人,隨著他們一步步進入,心靈就會不由自主的沉靜下來。
一步步進入此地,就像一步步進入了真神的天國。
他們不由自主的就卸下一切的疲憊與不安,只需要真誠的禱告,將一切交給主,就會獲得一種安寧,一種幸福,甚至一種讓人感動到流淚的圣恩,就會在心底默默滋生,將他們被現世折騰得千瘡百孔的心靈緩緩修復,而且變得越發堅強。
身為社會的底層,在罪孽的塵世中哀嚎掙扎,此刻反而更加體會到真神的博愛、悲憫與偉大。
神愛世人。
這不是空談,是他們親自體驗到的。
禱告完畢,雙頰上已經不知不覺掛滿淚痕。
感受著心中沉甸甸的飽滿幸福,他們大步而勇敢的向著大殿之外走去。
在門外,還有著一場艱難的、永無止境的戰斗在等待著他們,永不終結,至死方休。
他們真希望永遠的留在殿內,甚至干脆脫離這污濁而罪孽的塵世,趕緊徹底回歸于主的懷抱,可是,他們可是神最忠誠無畏的虔誠信民,怎么可能當一個畏懼戰斗的逃兵。
何況,神不會愛那些自戕之民,他們是懦夫,不配得到神的眷愛。
在走出大門前,一個身著神袍,姿容絕美,卻清麗素凈沒有一點妖冶氣質的女性臉上帶著慈和的笑意,為每一個出門迎接塵世挑戰的人們,送上暖心的祝福,還有一小杯溫熱細膩的馬奶和一小片香甜可口的蛋糕。
那種美味,吃進嘴里的那種幸福感,讓他們再次確信觸摸到了真神的國度,那種快樂,也只有神才能給予吧?
這一定是被真神用圣光加持過的食物。
他們一生出入過許多教堂,卻沒有哪個教堂能把神恩這么近距離的端到他們面前,真實可見,真實可感,甚至可以通過味蕾去體悟。
這一定是被真神用圣光特別加持過的教堂。
這里的神仆也一定更受真神的關注和眷愛。
那些經其他人介紹,才只來過一次的信民們心中已經盤算,以后,就把這里作為禱告感悟神恩之地了,而且,還要把家人,親朋盡量的發展過來。
這么想的時候,他們還忍不住舌頭翻飛,舔著嘴唇,想要將殘留的任何一點真神之賜掃入嘴中。
當今日的禱告結束,所有信民都陸續離開。
儀式主持者,一位有著獅鬃一般頭發的男子嘴角噙著笑意,和分發蛋糕馬奶的被信民視為天使的女子進入教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