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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〇章 神道選舉

  三個月,只是短短的三個月。

  無形無質,看不見摸不著的氣運規則就給炎夏現世帶來了深徹的改變。

  困擾炎夏中樞和修行界的,可以鎮壓卻難以根除的魔人隱患都不需要去探尋,他們自己把自己解決。

  要么死了,要么逃離炎夏,去了別的文明陣營。

  炎夏境內的非人種也主動加速了向炎夏文明圈靠攏的步伐。

  修行宗門化的進度忽然加速,修行者勢力開始積極主動的深入荒山大澤為炎夏人道的進一步繁榮而貢獻自己的光與熱。

  以前炎夏中樞要擔當從后發力給他們推一把勁的角色,現在卻要給這股勢頭踩剎車,以免過多的修行者涌入荒山大澤而疏忽了對真正大本營的關照,那里才是炎夏的根基,是萬不容有失的。

  這一樁樁、一件件,反饋在姜不苦的人道值收益上,就是新增項開辟氣運規則一次性得到了高達21473點人道值,不僅將開辟氣運規則的消耗一次性賺了回來,還有大量結余。

  而后,氣運對炎夏人道的增量可不止這么一點,每年必然還會有一筆不菲的進賬。

  追獵磨人,掃蕩非人種,聲勢極大,影響也極深遠,但那所謂的浩大,也都在修行者內部打轉,對萬億計的普通人而言,與他們并不相干。

  修行宗門化也只是修行界和修行者的盛事。

  對超過萬億計的炎夏人族來說,正在發生的另一件事才是他們所最在意的。

  甚至,炎夏中樞超過一半的精力都專門用在了此處。

  一場讓人感覺熟悉,又讓人感覺荒誕的事件正在每個人煙聚落發生,在每一座集鎮村寨,每一座縣府州都,數月以來,都是最吸引人們眼球的事件,沒有之一。

  當氣運規則凝成,魔人深受其害,無數普通人也被他影響,其中當然不乏缺德事做盡,卻行事隱蔽或者讓人抓不住把柄的人渣被霉運乃至厄運纏身,甚至還有極端惡劣壞事做絕之人被業力纏身,直接燒成渣。

  但同樣也有不少普通人得到了福運,鴻運乃至功德加身。

  在被這樣的人道氣運垂青的同時,他們直接領悟到了氣運凝印,并以之吸納匯聚萬民祝念凝聚神位金身的辦法。

  如此大的動靜,當然第一時間就驚動了炎夏中樞,炎夏中樞對此事的重視程度尤在其他事務之上。

  就連魔人出奔,剿滅魔人最后的機會都沒太過放在心上,只是交由修行界自行處置,就當是給整個修行界的漲氣運的大禮包,官方編制內的修行勢力除了保護人煙聚落不受魔人侵擾外,幾乎采取了全程旁觀的態度。

  即便最后有不少漏網之魚逃出境外,他們依然沒有做出任何有針對性的部署。

  若不然,在有著豐富滅魔經驗的黑鯊艦群和其他編制內力量的帶領下,不說將所有漏網之魚全部掃光,至少能把這些漏網之魚再削幾個數量級。

  即便不是真斬盡殺絕,也和斬盡殺絕相差不大了。

  但他們都沒動。

  他們都在全力為另一件大事保駕護航。

  炎夏中樞用了一天時間,徹底搞明白神道體系的玩法。

  于是,在正月初三這天一大早,一份最高級別的紅頭文件通過一個個傳送盒直接送到了每個縣當政者案頭,在縣以上的府、州、副都更不用說,他們得到了更多份的文件指令。

  而縣一級所收到的文件內容很簡單,就是暫緩縣城隍神祇的推選,并立刻對轄境內所有集鎮村寨進行宣傳,暫緩對土地的推選。

  因為炎夏中樞歷來都很在意中樞對下層乃至基層的控制力,即便因為疆域越來越廣闊而不得不將具體執行權力不斷下方,但卻從來沒有放棄對最基層控制力的掌握,所以,當這份文件下發之后,炎夏境內數千萬計的大大小小的人煙聚落開始動了起來。

  其中甚至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一些比較僻遠的村寨,其中定居的基本都是同族,因為血緣上的關聯,情感上天生就比較親近,再加上大家都是知根知底,對于誰是真正的好人,誰真心為了大家好,大家心里都有桿秤。

  這些好人因為人道報應得到了福運甚至鴻運的加持,同時領悟到了氣運凝印獲取神位之法。

  總會有一些會把此事與同族人分享出來,然后,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他們就獲得了土地神祇的神位,成了名副其實的土地神。

  可在縣當局的宣傳隊伍到來之后,他們就傻眼了。

  哈,原來推舉神位還需要提前向上面備案啊,咱們這種不聲不響就把土地神給立了,按縣里的說法這叫做“私相授受”,就像自封的山大王是不可能融入山外朝廷體制一樣,凡是沒有備案、未經允許便私相授受之神位,一律被官方定為野神,性質惡劣的甚至會被定為邪神。

  最終,當選了才不到一天的土地神就不得不被大家聯合罷黜。

  縣當局的宣傳人員還好聲出言安撫道:

  “說到底,你們村的土地神還是需要由你們公推產生,我們也不可能指派一個外人進來,所以,只要你們自己心念不變,該是誰的神位還是誰的。

  只是現在這事是頭一遭,咱們不僅要為自己考慮,更重要的還是要立下規矩來,不然天下各處若都由著自己心意來封神黜神,那這天下不亂套也離亂套不遠了。

  所以,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立規矩、完善流程。”

  好一番溫言安撫才撫平人們心中的失落不快。

  同樣也是在這一天,炎夏中樞立即新成立了一個部門,神道司。

  這個幾乎是一拍腦門就成立的部門,在成立的那一刻,就自動成為炎夏最具實權的部門之一。

  副都、州、府、縣各級,各個部門的精兵強將,各方面的能員干吏全被抽調出來,從帝都神道司的總司長,到下面副都神道分司的分司長,到下面州府縣各級,名義上是垂直管理關系,可除了本城之人彼此認識外,兵不識將,將不識兵,大家都這么通過傳送盒的聯系迅速展開了工作。

  在二月份之前,神道司對轄境內所有可凝結福運之印、鴻運之印、乃至功德之印者進行了走訪統計。

  因為無論是要獲取福運還是鴻運乃至功德,除非搞發明創造,不然都不可能閉門造車就能完成,必須和社會的方方面面產生廣泛互動,特別是那些好人好事,只要官方下定決心,能夠快速而準確的找到這些目標。

  三月,神道司對這些目標進行談話,一是通過談話了解更多的信息,二是也要確認他們本人的意見,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為神祇。

  這就是世界奇妙的地方,雖然在大多數人下意識的觀念里,成神誒,有這樣的機會擺面前還不想要,傻了吧?

  可有這種想法的人還不少。

  我自己做好人好事是因為我愿意我開心,可如果被大家公推成為神祇,那么這就不再是一種個人喜好而是一種工作,做得好是本分,做得不好就是失職,不僅會被罷免,甚至可能被追責。

  在有的人的認知中,成為神祇之后,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一切就都被約束在了這個神祇的框架內,人們眼中只有這個神祇,而不再有我。

  即便神祇能獲得長久的壽命,只要不被罷黜,很可能會一直當下去,可那究竟是神祇呢還是我呢?

  有的認為這根本就無所謂,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屁股決定腦袋,做了神祇以后所行所想當然就要從神祇的角度出發,糾結這些根本就是矯情。

  可就有的認為這很有所謂。

  所以,神道司認為通過這個談話了解他們的真實意愿是很有必要。

  他們甚至會主動給他們介紹成神之后會受到的約束。

  他們可不想出現這樣的局面,就是那些能夠凝結相應氣運之印的,因為對神祇的好奇或者其他原因,受人公推成了神祇,結果沒干幾天,要么覺得約束太大不得自由,要么覺得壓抑性靈,要么干脆明目張膽玩怠工怠政,這么搞可就不好玩了。

  所以,最好一開始就把事情說清楚,甚至不妨往略夸張略嚴重的方向描述,以讓他們鄭重對待此事,做出真正發自內心的選擇。

  同時,神道司通過城隍廟與陰冥世界接觸,因為鬼魂也同樣有資格參與競選的,只要他們的氣運層次足夠。

  甚至按照神道司私下交流,他們更傾向于讓鬼來擔任神祇,因為他們早已死亡,不會如活人般去糾結自我他我之類的問題。

  再加上城隍神祇的一個重要職責就是維系現世與陰冥世界的樞紐連接,既要管現世,又要管陰冥世界,鬼魂擔當此任,算是熟門熟路,上崗會順手很多。

  不過,這一切都要看城民們自己的意愿,他們要做的,只是盡可能將有資格的都候選推送到他們面前而已。

  三月,炎夏疆域最南邊的一個縣與最北邊的一個府,人們碰面后交流的內容驚人的一致。

  “你選誰?”

  “我原本想選XXX,我覺得他真的很好。結果看了神道司給出的其他候選名單,有一個讓我感覺很陌生,而且還是一個已經死去幾年的鬼。

  對他的事跡我本來并不清楚,去資料室查了一下,乖乖不得了,沒想到咱們這座城剛建立的時候他就做了那么多大事,甚至在一次獸潮侵襲中對即將涌入城內的獸潮造成致命打擊,他本人卻因此落得筋脈寸斷,余生都在輪椅上度過。

  即便如此,依舊堅持初心,甚至可以說,這個城市的一草一木都留下過他的印記。

  雖然我們這些年輕一代不知道他,卻依然還有很多在感念他的貢獻,哪怕他已經死去多年,卻有許多年紀大的人每天堅持給他上一炷香禱祝。”

  “哎,你這么說,我都想選他了。”

  “選他不會有錯就是了,神道司已經說得明白,神祇一旦確立,那么非重大過失,城民也不得隨意罷黜,也就是,不僅咱們這一代,甚至咱們的兒孫輩都要和祂打交道,還是慎重點好。”

  “嗯。”

  普通人想得沒那么復雜,但他們知道一個詞語,叫做蓋棺定論。

  也知道人是會變的這個樸素的道理。

  所以,一個人只要未到蓋棺定論之日,那么即便他做了七八十年的好人好事,誰也不能保證他余生心態不會發生轉變,甚至扭曲。

  雖然他們也不確信那些鬼是否就真的可靠,但至少他們用已經過完的一生做了強有力的注解。

  從生到死,他們的人生履歷就擺在那里,在這個公示期內,接受任何人的挑剔和審視。

  既有的觀念告訴他們,這事很荒謬,可眼前的現實又告訴他們,這就是事實,且必須認真慎重的對待此事。

  截止到三月底,在各級神道司的監督下,每個集鎮村寨公推出了他們的土地神祇。

  六千多萬座土地廟,誕生了六千多萬座土地神祇。

  因為村寨建成的時間都很短,所以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土地神祇都是有當地有德望、有福運的人擔當,另也有部分是由做出了巨大貢獻而犧牲的鬼魂擔任。

  經過測試,只要在其轄境之內,土地神祇的威能最差也有堪比練氣境巔峰的實力,實力強的土地神堪比紫府境。

  之所以波動如此之大,主要受其轄境內人口多寡的影響,一個村寨幾百人,一個集鎮可能有上萬乃至幾萬人,懸殊自然很大。

  另外,也和其本身業務能力的強弱、人們心中對祂的評價等因素相關。

  如果一個土地神業務水平比較糙,大家心里都給祂打差評,那么祂的能力就會偏弱,相反,若都是好評,那么祂的能力就會偏強。

  而對土地神來說,實力堪比筑基境紫府境都是次要的,祂可以被打敗,卻很難被殺死,因為祂可以遁地,可以在轄境范圍內瞬移,其轄境就相當于其神國,而且,祂可以隨意出入現世和陰冥世界,所以,幾乎是不可能被擒殺的。

  按照相關人士的推演,即便金丹境強者想要打殺祂,最好的辦法也是先把當地居民全部屠戮殆盡,先將祂的“神國”給廢了。

  另外,土地神能夠輕松調動一定限度內的炎夏人道之氣,若再有黑風災劫,不用預警后讓人們躲避,而是直接以人道之氣將之擊散即可。

  因為土地神的威能比預想中的更強,可以輕易肩負身具的職責,神道司經過討論,取消土地廟中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共存的現象,因為每個的禱祝之念是有限的,村寨人口本來就少,同時供奉兩尊神祇,祂們的實力手段必然比一尊弱很多,與其分散到兩尊身上不如集中到一尊體內。

  至于當地的土地神祇到底是啥,就看當地人的公推結果了,是公公就是土地公公,是婆婆就是土地婆婆。

  四月,除帝都之外,其他縣、府、州、副都等各級城市也依次完成了城隍廟內多位神祇的推舉工作。

  比較有趣的一個現象是,除了那些新遷移不久,歷史淵源不深的城市推舉活人成為城隍神祇,那些經歷了一代人以上歲月的城市,推舉出來的城隍神祇基本都是由鬼魂擔任的。

  而所有的判官人選則正好與城隍相反,多是由活人擔任,鬼魂任職此神位的很少。

  至于日夜游神則基本都是由鬼魂內部競爭而出,因為活人根本對這兩個跑腿送鬼的神位沒興趣,不能當城隍,勉強做個判官也還行,放棄人的身份不做就去做個游神,吸引力嚴重不足。

  這一切基本與神道司的構想吻合,他們似乎什么也沒做,在公推的過程中,沒有給出任何暗示或引導,但又似乎什么都做了。

  根據統計,人口二十萬左右的縣城隍實力在紫府境中期左右,判官實力在筑基境巔峰,游神實力則在練氣境巔峰與筑基境初期之間。

  而人口五十萬左右的府城隍的實力基本在紫府境巔峰,判官也有紫府境初期實力,游神實力在筑基境中期左右。

  人口百萬左右的州城隍實力堪比金丹境,判官紫府境后期,游神實力不是筑基境巔峰。

  而人口兩三百萬的副都城隍則比州城隍更強一籌,判官都有堪比初入金丹境的實力,游神也都是紫府境水準。

  這對神祇而言,只是最基本的東西。

  他們的生命幾乎與一城居民綁定,或者說,在成為神祇之后,只要祂不主動作死,只要人們不想祂死,祂基本上就死不了。

  土遁、在轄境內瞬移、自由行走兩界、給人托夢等都是最基本的手段,驅散黑風災劫,警惕城內魔人誕生和其他隱患暴露后第一時間發覺并處理,都是其最基本的職責。

  五月。

  帝都。

  三心書院。

  陳中夏帶著金允兒出現在書院門口,仰頭看著書院匾額,感覺非常奇妙。

  帝都當然不止六一學院這么一所學院,單論修行院校,高等修行院校就有兩座,中等修行院校也有十幾座,初等修行院校更多。

  除此之外,其他各種各樣的、與修行無關的院校則更多。

  三心書院就是一座純粹的弘揚古文化的普通書院。

  這雖是個普通書院,可地位卻一點都不普通。

  此書院院長,是個毫無修行資質的普通人,一生致力于對炎夏傳統文化的維護、發揚與傳播,并力圖從炎夏自身的文化根脈中汲取養分尋找到破解現世種種問題和矛盾點的鑰匙。

  他沒為炎夏搬過一塊磚,也沒拿刀殺過一個敵人,他就是個吃文墨飯的,一個書生,可若真要細究其為炎夏做的貢獻,陳中夏甚至不敢夸口自己比他強。

  他是搞理論研究的。

  其成果包括且不限于《修行者在炎夏文明圈中的定位與道德自覺》、《活人與鬼魂:新的倫理道德觀》、《炎夏中樞在大變局中對自身定位的調整》、《為什么不能用通行的法律乃至道德去審判修行者間的殺戮》…

  他的著述極豐,思考的問題廣泛,洞察力敏銳,常能見人所不能見。

  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不僅能提出問題,而且還能提出解決辦法。

  人的觀念不是無緣無故間形成的,在其成長的過程中,一定受到了無數外在力量的影響,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修行者,無一例外。

  而人的觀念將直接影響人的行為。

  那么,若是在人形成觀念時施加正面的影響,他很大概率會成為一個正面的人;相反,若對其施加負面的影響,則很可能早就一個負面的、邪惡的人。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修行者,若他們的觀念是強者為尊、弱肉強食、叢林法則那一套,那么炎夏將是另一種局面。

  三心書院的院長名聲并不大,絕大部分炎夏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他卻又似乎在守護著每一個炎夏人的成長,當他們徘徊在十字路口時,他便悄悄的在后推一把,將他們推到那條偏正面、偏陽光的道路上。

  這個力也不是很大,有那執拗的,“我就不”,就要走另一條道。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其功勞之偉大。

  這些他都知道,并且深感佩服,但今晨接到他派人送給自己的手書,邀請自己來三心書院一聚,他心中依然很迷。

  畢竟大家不是混一個圈子的,即便強湊到一起也沒什么話題可聊。

  “總不能都是有功德加身之人,大家彼此聯絡一番吧?”

  這好像是大家難得的共同點,可他又甚至,人家不可能是如此淺薄之人,所以這令他更加疑惑了。

  就連金允兒聽聞這個消息都表現得非常好奇,甚至暫時放下了手頭工作,跟他一起過來看看稀罕。

  與六一學院相比,三心書院面積不大。

  門口有一塊巨大照壁,進門口繞過照壁,可看見一個不是很大的操場,一位清癯老者正站在一株花開得正艷的果樹下面等候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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