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所謂八陣,化乾坤巽艮為天地風云之陣,為正兵,天覆陣,地載陣,風揚陣,云垂陣。
又以水火金木演龍虎鳥蛇之陣,為奇兵,龍飛陣,虎翼陣,鳥翔陣,蛇蟠陣。
各有神奇妙用。
這是書中傳說。
姜不苦原籍西都,天變之前曾親往八陣圖遺址游覽,并沒發現任何玄妙,普普通通尋常古跡。
可現在,異象古跡之一的八陣圖,在姜不苦眼中,確實有了些許神異。
在其他區域,天地靈機的分部是相對均質的,最多因不同區域萬物眾生的昌盛不同而有所變化。
可在此地,天地靈機的分布流動受到了八陣圖古跡的影響。
為了細究其奧妙,姜不苦在八陣圖古跡各處留戀了足足一月,每天,他的身周都會有巡查人員經過。
所有人都明白異象古跡的重大價值,每一個異象古跡都有文安局安排專人進行保護守衛。
每天除了定期的巡視之外,還有各有絕技的文安局人員隨機巡查檢視,異象古跡但凡出現任何異常,哪怕某個地方少了一塊磚頭,最遲不超過十分鐘,就會被他們找出來。
更別說一個活人在里面足足呆了一個月。
可神奇的地方就在于,他們哪怕與姜不苦同在幾米范圍之內,中間沒有任何物事阻擋視線,可他們就是看不見他!
這不是姜不苦自己的本事,只是他看到了八陣圖古跡范圍內天地靈機的異常,然后借用了這異常。
他與他們雖同在一個空間,卻又似身在互不相擾的平行區域。
“這已是真正的陣法了。”
原本只是普通古跡的八陣圖,因為后人的各種杜撰傳說,又被星球意志特別標注加持,隨著一次次世界晉升,真的開始向著傳說演變。
一個月后,姜不苦從八陣圖古跡離開。
遠處,駐扎有一個兵營。
而他分明已經離開了八陣圖范圍,他們對他依然視而不見。
這就是他在此地流連一個月的成果,姜不苦借此領悟到一門手段,通過對身周天地靈機的調動,達到人在八陣圖中一樣的效果。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就叫隱身術吧。”
姜不苦認真想了許久,最終定了個樸實無華的名字。
“有這本事,以后行走天下就方便多了。”
姜不苦心中非常高興,沒想到這次游歷還有這意外之喜。
剛來這里時,他可沒有這么大膽,完全是借著比他們高出一個大境界的實力偷偷摸摸窺視,憑借特殊視野可以看到天地靈機的異動,等熟悉了八陣圖內天地靈機流動的規律,這才借助八陣圖的特殊大搖大擺的四處尋訪推敲。
“異象古跡越來越神異,掌握了隱身術,以后我就可以去更多的異象古跡尋訪了。”
姜不苦此次離校已有大半年,離開帝都深入北方,達到炎夏新筑的文明最前線,而后貼著蠻荒與文明的交界,一路向西,而后向南,在到達最西端后他沒有繼續往南,而是向東。
此次出行他主要目的就是親眼看看那些新城的情況,還有探查一下變得更加遼闊的荒野之地是否有隱患醞釀。
這些事情他心中都已有了答案,自然就不用繼續這次行程。
每隔兩三年,他都會出行遠游一次,通過親身游歷,隨時刷新對世界的認知。
而每次游歷之前,他都會確定一個大概的目標和方向,而不是漫無目的的游走。
此刻,遠離八陣圖古跡,獨自行走在遼闊的原野上,一種浩瀚蒼莽之氣直撲胸臆。
天高地遠。
天空變得更高更深邃,大地變得更加遼闊厚重。
人在其中,變得更加渺小了。
遠處是動輒上千米的高山,或是深溝大谷,奔騰咆哮的河流,生機勃勃的叢林原野。
姜不苦看似行走,實則一步近百米,身影如同瞬移。
最后,他在一處懸崖邊止步。
壁立千仞,下面是濤濤奔流的河水,卷起怒濤濁浪,而對岸,至少有千米距離。
其他人見了這種情況,唯一的做法只能繞道。
隨著星球每年一大漲,藍星地貌早已面目全非。
原本一個小水溝,很可能變成了怒濤奔騰的河流,一個小土丘,可能成為高達數千米的大山。
陸上交通早已斷絕,城與城之間,國與國之間,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飛艇。
還好有飛艇。
還好人能飛。
姜不苦雙腳緩緩離開地面,緩緩向著對岸飄去。
姜不苦知道,自己的飛行姿勢很不優雅,速度也比不上在大地上行走,但他每次雙腳離地,在空中緩緩漂移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心生激動。
以往,他用這項能力時很克制,特別是在人多的城市,他可不想自己飛在空中,無數雙眼睛從地上瞄他,他甚至會懷疑自己的褲衩顏色是否已曝光。
現在好了,有了隱身術,他可以更加隨性的飛行了。
他現在的實力,穩穩的S級,當然,這是以前的稱謂。
自從光明神三陣營首先踏出“純化”之路,其他文明陣營也都相繼展開了內部純化,炎夏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手段有溫和有粗暴。
對全球各陣營進化者而言,最切身的感受就是非光明神陣營的進化者,全都拋棄了用ABCD大西洲字母劃分進化等級的國際標準,而是推行本文明獨有的標準。
炎夏就用九品制取代了字母等級。
最低九品,和F級相當,健康成年的普通人。
八品相當于E級,普通人中的精悍之輩。
七品覺醒者,實力突飛猛進,覺醒異能。
六品深度覺醒者,實力異能都更加強大,可以內視,一定程度控制血脈經絡,使修行更主動、更完美。
五品相當于B級,姜不苦在B+級,也就是五品上境之時,打出一拳,可讓百步之外一顆巨石內爆。
四品上境,也就是實力A+之時,他可以讓百步之內,最多不超過十處的任意所在同時內爆。
這個時候,他掌握了“域”的雛形,不僅對自身的掌控達到精細入微之境,連對身周的天地都有了一定的統治力。
他現在是三品中境,“域”不再是一個雛形,且不說對戰力的提升有多大,在姜不苦看來,最大的改變就是通過這“域”,身體終于可以擺脫對大地的依賴,可以飛到天空。
雖然這種飛限制很多,遠沒到御風而行,朝游北海暮宿蒼梧的境界,甚至連“爬云”都不算。
但飛就是飛。
除了他,暫時還沒人靠修行達到這個層次,即便那些最優秀的,實力都止步于四品。而有沖擊三品潛力的,年紀還太小,修行時間不夠,還在辛苦攢經驗。
當然,有些覺醒了飛行或速度類異能的特例不算。
用了三分鐘,姜不苦緩緩飄過千米寬的大河,落在地上,繼續大步東行。
直到行出將近一百公里,姜不苦再次遠遠看到一座城。
他沒有繼續接近,登上一處兩千多米高的山峰,極目俯瞰。
看了許久,神色越來越凝重,雙腳再次離地,垂直往天空升高。
直到身在萬米高空,身周狂風越來越烈,他操控“域”與之對抗越發顯得力不從心,仿佛只要一泄力,整個人就會如一張薄紙般被風吹得隨處飄蕩。
他勉強定住身形,再次向下俯瞰。
身在這樣的高度,城內的細節全部模糊,他眼中唯一的對象,就是一座城本身,還有籠罩這一座城的天地靈機的異常。
在這次游歷之前,更準確說,在他去八陣圖古跡觀摩學習之前,他根本看不出這有什么異常。
但在八陣圖中觀察了一個月,他心中已有許多難以述之文字,但確鑿無疑的感悟,他借此創出了“隱身術”,也看出了此刻天地靈機的異常。
天地靈機并非靜止不動的狀態,而是隨時處于流動變化之中。
無論是人類居住的城市,還是渺無人煙的荒野,都是如此,姜不苦一直以來,都沒發覺這兩者的流動有什么不同,感覺都是沒有規律的隨機流動。
而現在,他剛從八陣圖中出來,再看城市周圍天地靈機的流動變化,他就覺出一種奇特的韻律。
仿佛這座城也是一座大陣,能對天地靈機產生直接的影響,隨時都在與之交互。
但這種交互具體能形成什么影響,他又看不出來。
姜不苦繼續東行。
每遇人口聚居的城市,他就會暫駐觀望審視一番。
由此,他又有了新的心得。
城市人口越多,越繁茂昌盛,這種交互帶來的影響就更直觀,更強烈。
走走停停,半個月后,姜不苦回到新帝都。
八年前,也就是新歷二十二年,正月初一天地巨變。
炎夏將絕大部分精力用在遷移六億五千萬移民上。
而具體到帝都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從帝都遷出。
因為這次天地巨變有個很明顯的現象,凡是新歷二十一年在天空顯出過異象的古跡,在這波天地晉升中不僅沒受波及,被擴張的大地撕裂變得面目全非,不僅保持了原來的面貌,很多還受益跟著“成長”了一波。
其中也有不少沒受益,沒有明顯變化的。
原因很簡單,受益的都在城外,沒受益的都在城內。
在姜不苦看來,星球意志就像個大孩子,一邊要努力長身體,一邊還要顧及已被祂認可的人類的安危,每次本來很輕松的成長晉升,就像吹氣球一樣,嘭的一下就變大了,可就因為大地上密密麻麻的人類,祂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就像在螞蟻窩中踮著腳尖走路。
帝都古城作為罕見的、規模宏大的古跡群,這一波沒有吃到任何好處,顯然就是受了滿城人類的拖累。
為了不繼續拖累它,所有人都從帝都遷出,在原帝都以北一百公里處,再造新帝都。
而帝都也借著這次機會,將繁衍生息近三十年,人口再次爆炸的帝都人口做了一次大瘦身,其他人都被安排遷移去了別處,新帝都的人口繼續控制在五百萬人以下。
帝都遷移,六一學院自然也跟著搬了家。
隨著這次搬家,六一學院借著重建之機有了一次重大改變。
早在新歷八年,歐老校長去世后,隨著燕洪擔任第二任校長,原本與學院的修行部互為表里的研究部就剝離了出去,與其他研究機構合并,想要再孵化一座全新的頂級學院。
這座萬獸學院在普通人、乃至絕大多數修行者眼中都不知名,因為這學院前期一直以學術研究為主,收集、分析、研究野外的所有動植物乃至真菌浮游生物等,對它們進行長期的觀測記錄跟蹤,乃至預測它們未來的進化趨勢。
后來,隨著人類打贏獸潮戰爭,天地靈機向人類全面傾斜,原本暴戾兇殘的野物逐漸有了靈性,越來越多有益的生物被人類馴化。
萬獸學院除了研究部門之外,又新設了應用部,而無論是人類還是獸類,進化等級越高,意識干涉現實能力越強,彼此之間也越發有了溝通基礎,漸漸地發展出了原始的馭獸手段。
再之后,人類對新材料的認識上了一個臺階,還發現意識在提煉鑄造過程中顯著的作用;從合擊之術開始摸索,最終搞出了陣法的雛形…
每一個領域,都有一所類似六一學院、萬獸學院這樣的頂級學府,它們從無到有,開辟出一個新的方向,新的職業。
而隨著研究深入,頂級學院之間的合作越來越多,比如萬獸學院搞馭獸研究,必須借調六一學院最天才的學生,隨著更多頂級學府的出現,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因為無論什么研究,六一學院的天才學生總是最好的工具人。
六一學院當然不愿意自家學生被人借來借去,多次跟上面打報告,提議干脆把這些部門并進六一學院得了,就參照天變之前綜合大學的院系。
這確實是個很好的解決方案,但也有很多實際問題需要扯皮。
這次,趁著帝都整體遷移,六一學院第三任校長莫澤硬是把這件事落在了實處。
現在的六一學院不在帝都內,而是在距離新帝都二十公里遠的城外。
占地面積極廣,甚至超過了那些移民二十萬的新城,反正現在最不值錢的就是土地,在設計之初,六一學院就是奔著百萬人的規模而去,其他所有頂級學府都已入駐其內,雖然其內部行政結構沒變,但在外人眼中,這就是一體的,這些學府就是六一學院的分院。
典藏室也換了新顏。
還是一主四副五座大殿,卻不再是一層,四座副殿各有三層,中央主殿更是有五層,每層空間比以前的也只大不小。
前面臨湖,背后靠山。
姜不苦隱身從天空落在典藏閣后山一處幽靜的小院中。
大半年沒有歸家,不僅院中雜草叢生,就連屋內都開始長草了。
姜不苦特意用了一整天時間來打理,有些東西已經壞掉,需要修繕更換。
“嗯,天地靈機可以分界隱身,那要潔凈除塵,防止異物進入應該也不難。”
每次外出游歷后,都來來此大掃除,姜不苦開始思索一勞永逸的法子。
唯一可喜的是,院中幾株前次游歷時帶回來的野茶越發有了靈性,取幾瓣嫩尖,只需經過簡單的炮制,就可體會心定神仙,超然塵世的感受。
勞作完,端著一杯熱騰騰的香茗站在院中看著映天的晚霞。
姜不苦心中一動,隱身術加身,身形再次飄然而上,定在萬米高空,遙看新帝都方向。
果然,天地靈機的玄妙律動更加明顯。
再看向更加遙遠的帝都古城,不僅天地靈機律動更加明顯,而且,有種莫名玄妙的氣勢。
某個恍惚間,那些律動顯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龍頭。
姜不苦心中一動,聯想到自八陣圖古跡出來,東歸沿途所見的每一座城市,一種過電般的輕微戰栗感瞬間流遍全身。
“炎夏龍脈!”他輕聲呢喃,脫口而出。
這和典籍中那種伏于大地之下的地脈不是一回事,但姜不苦此刻福至心靈,卻找不出比這更準確形象的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