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祖傳的放高利的惡人,錢三在看到姜輝的第一眼便嗅出了幾分同類的味道。
所以,打從一開始,錢三便沒打算用對付老實人的手段來對付姜輝。
似姜輝這種人,你跟他來軟的或者隨便嚇一嚇是沒什么用的,不到禍及性命的地步,他是不會給錢的。
所以似香梨這等咋咋呼呼傻里傻氣的丫鬟是不懂的,還是姜四小姐懂他。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便見姜四小姐斜睨了他一眼,默了默,道:“姜輝的腿叫你動了什么手腳?”
“也沒什么。”錢三“嘿嘿”笑了兩聲,也沒瞞著的打算,一股腦兒全交代了,“那姓黃的老東西隨便撒了點東西…”
“撒了什么?”姜韶顏問道。
“蝕骨粉。”捂著口鼻奔出來的大夫罵了一句“黑心肝”,一臉不解的問姜輝,“你這腿腳剛來寶陵時老夫也瞧過,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那先前幫姜輝看腿的人手法不錯,想來是太醫署的太醫包扎的傷口,瞧著確實有幾分本事。哪知道一晃半個月沒見,這姜大公子的腿腳便變成這樣了。
姜輝早嚇的面如土色了,慌忙抄起手里的茶盞砸向了那廂被別苑里的兩個護衛壓在地上的雙壽:“你這狗娘養的,那黃神醫呢?”
雙壽雙唇顫了顫,雖說眼下天熱,可這一身濕噠噠的披在身上還是有些發涼。
方才他已經“昏”過去一次了,被潑了一盆冷水,不得不醒了過來。
“不,不知道。”雙壽顫顫巍巍的說道,“他…他只說回家,卻沒說家在哪里…”
聽他二人提到“黃神醫”,一旁被請來的李大夫似乎猜到了一些,忙問眼瞧著又要昏過去的雙壽,道,“你說的黃神醫可是一個生的略有些干瘦,生的就似…”
“曬干桃核兒臉。”一旁的香梨提醒道。
這形容…李大夫怔了一怔,想到那個老騙子的臉,當即點了點頭,道:“就是那個樣子的,是不是?”
姜輝聽的臉色一白,忙不迭地點頭道:“不錯,不錯便是那個樣子的。”
熟料李大夫一聽便揮了揮手,道:“那莫多說了,報官吧!”
“報官?”姜輝愣住了。
“對啊,報官!”李大夫一邊同身邊的學徒收拾醫箱一邊道,“那老東西就在江南道這一代行騙,咱們寶陵你還是頭一個。先前的余杭、金華這些地方都已經有人遭殃了!蝕骨粉那一物撒在傷口上會發熱,皮肉緊縮叫你自己覺得仿佛用了奇藥,效果顯著,實則是…誒!你這腿腳算是發現的快的,不過還是仔細快將人找出來吧,找不到蝕骨粉的配方,你這腿估摸著就要廢了!”
什么蝕骨粉?姜輝不解:“你們熟讀醫書的不會配解藥么?”
“蝕骨粉只是個統稱,是由十三種藥粉取其七種按不同分成比例配成,光配法有幾十上百種之多,我都不知曉你這蝕骨粉用的什么配方,如何給你調配解藥?”李大夫白了他一眼,再一次提醒他,“你報官找到了那老騙子,得了配方再來尋老夫吧!”
說話間李大夫和學徒已經手腳麻利的收拾好了醫箱,背上醫箱要離開時還不忘叮囑姜輝,“要快啊,拖的太久你這腿就要廢了。”
說罷不等姜輝就要離開。
姜輝好不容易抓到了一顆救命稻草哪肯就這般放開他,開口便道:“那你便一種種試啊!”說罷就是一咬牙,道,“不就是痛點嘛,我忍得!”
比起丟條腿,這點痛算什么。姜輝一想到方才被李大夫拿刀剜腐肉的痛,眼眶便忍不住發熱:還他媽真挺痛的!
他姜輝雖然不怎么聰明,卻到底也是個壞人。到底是壞人最了解壞人,方才一聽李大夫道那老騙子到處行騙還沒被抓住就知道這老騙子不好找了。
寄希望于找老騙子還不如死死抓住李大夫這救命稻草。
李大夫卻被姜輝這一席話氣笑了,不過這姓姜的小子能說出這種話倒也叫他明白為什么那老騙子要騙他了。
這腦子要是個好的,也騙不到了。
正想開口,那邊方才冒出“曬干桃核兒臉”的小丫鬟便再次開口了,她兩眼一翻,給了個白眼,:“還一種種試,你當是腌豬腿呢!”說罷不等眾人開口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便是腌個豬腿,上一層鹽,便是怎么洗,這咸味兒都洗不掉了,更莫說人腿了,還是藥粉了。”
話糙理不糙,李大夫揉了揉被小丫鬟說的有些餓的肚子,點頭贊同了香梨的話:“不錯,便是這么個意思。”
辦法已經留給這傻子了,李大夫也不欲與姜輝這傻子多啰嗦,轉頭便走了。
“姜兄弟!”默默在角落里杵了好一會兒不曾出聲的錢三突然開口喚了一聲。
他摸著下巴,瞇起了眼睛,原本那張青蛙精似的臉因著他這一番動作倒是有些像他兄長錢氐書了,活似個正在算計的胖耗子。
放高利的喊“兄弟”了!姜韶顏看出他有話要同錢三說,帶著香梨、小午便出了西苑,人精似的白管事見狀也尋了個借口跟著離開了。
一早上看了西苑一場熱鬧也快到午時了,吃午食的時候到了,姜韶顏走進廚房,香梨高高興興的跟了上去。
在屋頂上巡邏的小午也沒忘記割一茬自己院子里的韭菜送過來“提醒”姜韶顏別忘了他的韭菜。
姜韶顏看著廚房里今日采買的東西,在看到了幾塊豆皮,后世又叫百葉的東西后當即便來了興致道:“倒是可以做個豆腐干絲。”
又能吃到一道新鮮菜的香梨很是高興:左右小姐不管做什么都極好吃的。
正高興著,方才留在西苑和姜輝說“悄悄話”的錢三頂著一頭藥汁從外頭走了進來,喊了一聲:“姜四小姐”后便指了指頭上的藥汁道,“可否借你這里洗一洗?”
這錢三頭上的藥汁一看便是“好兄弟”姜輝的手筆。
姜韶顏點了點頭,一旁的香梨不甘不愿的去院子里打水過來給錢三洗漱。
姜韶顏一邊分著豆皮一邊問錢三:“你同他說了什么,弄成這個樣子?”
錢三嘿嘿一笑,雖然額頭上沾了藥汁,不過看的出他心情不錯。
“也沒什么,”錢三笑瞇瞇的從懷里取出一張疊好的借據遞給姜韶顏看,道,“就是請姜大公子按規矩辦事,先前借的錢同現在借的錢都明碼規矩的開始算利息了。”
姜韶顏手里拿著豆皮便沒伸手去接那借據,只是掃了一眼便看到了“日息五分“這等驚人的利息,不過除了“日息五分”,本金那一方也由原先的一千五百兩變成了三千兩。
“怎的漲上去的?”姜韶顏問錢三。
錢三笑道:“自然是幫他找黃神醫的錢財,兩方一起算利息。”
那也太狠了。姜韶顏抬眼瞥了他一眼,提醒他:“你莫要太狠,仔細姜輝還不出錢來。”
“那姜四小姐可太小看他一家了,他沒錢,自可寫信回去要!”錢三笑著說著,意有所指,“我是真小人,你家的真親戚吸起血來卻比我這高利的還狠的多了。”
姜韶顏聞言,手里正在分干絲的手頓了一頓,忽地抬眼對錢三道:“你再走一趟西苑,‘透露’一下你干的好事與我有些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