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雯回去了自己的位置，自然看不到后面大明星們對楊謙的交口稱贊，也不知道戴羽妮都聽完歌了，卻沒有機會開口說話，居然還臉蛋紅潤，滿是替楊謙的驕傲之情從何而來。
顯然，遠在羊城的錄音棚里，楊謙深情演唱的《千千闕歌》，已經讓幾位樂壇的老前輩們聽得眉飛色舞，忘乎所以。
所以楊謙剛剛唱完，都沒等他和戴羽妮眉來眼去完，他們就直接忽視了人家女朋友，用力地鼓掌稱贊。
“好歌、好歌！好久沒聽過這樣的好歌了！”
呂淼滿臉笑容。
詹伯約比較容易激動，他站起來，向楊謙走來，雙手伸出。
楊謙有點不太明白他要做什么。
但前輩就是前輩，面對前輩，楊謙不敢怠慢，趕緊也跟著起身，稀里糊涂地跟他抱住了手。
像極了兩軍會師的那種同志情誼。
只是詹伯約和他深情地抱手一握之后，哈哈笑地說道：
“小楊以后成了大歌星，詹哥我是不是可以上節目吹噓，說以前哎，那個誰誰誰，還接待過我？”
楊謙哭笑不得。
這個詹老師太會搞事情了，搞得他都不知道怎么接話。
只能是惶恐地以更加低的姿態，表示詹老師您過譽了。
當然，其他人沒有詹伯約這樣沒有架子，他們或多或少都還是要矜持一點的，像席妮婭就端坐在椅子上，微笑地點評：
“小楊的這首歌我特別喜歡，曲子很優美，曲風跟《把根留住》完全不同，當然，我更喜歡你寫的詞。都說多情自古傷離別，小楊這首歌的詞說的也是與女朋友分別兩地的不舍吧？”
楊謙點頭。
“但我覺得你將這樣的不舍表達得很好，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離開你我就活不下去那種，女孩子不喜歡男生這樣胡鬧的，越是死纏爛打，越是顯得很不成熟。反而是你這種哀而不傷是最好，讓她知道，你是愛她的，但這種愛充滿著希望，充滿著詩意！”
席妮婭的話很有意思，她一開始說得文縐縐的，楊謙還以為她也是飽讀詩書的文藝老奶奶。
沒想到后面話鋒一轉，直接變成了情感專家，跟楊謙談起了男生和女生的相處之道。
楊謙聽得哭笑不得，幸好她這一番話是用粵語說出來的，不然，現在還在聽著的戴羽妮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很尷尬。
“其實我覺得這個詞并不完全是哀而不傷。”
仲仁生開了口，改用粵語聊天之后，他說話的興致回來了。
而且，仲仁生其實也是一位有著不錯的填詞創作能力的歌手，早年他還給很多港城明星寫過歌、制作過唱片。
當然，現在年紀大了，他也早就在歌壇隱退，只是這次粵省電視臺找到了他，他才欣然接受邀請，再出江湖。
“小楊，剛才聽你唱這歌，我有一段印象比較深刻，是什么某天雨點打窗，還是什么？老了老了，記憶力都有點不行了。”
仲仁生苦笑地搖頭。
“老師，是這一段吧？”
楊謙彈了一下吉他，開口就唱。
“當某天雨點輕敲你窗，
當風聲吹亂你構想，
可否抽空想這張舊模樣….”
聽著楊謙簡短的彈唱，幾位老前輩們還是贊賞地點頭，或者陶醉地欣賞。
即便是中間截一段出來唱，楊謙還是能迅速進入狀態，這當然還是得益于他花了一個多星期時間仔細地練習和打磨。
仲仁生贊許地鼓了鼓掌，興致盎然地跟楊謙探討起來：
“對，就是這一句。這一句的歌詞雖然表達得也沒有這么直白，但其實帶著一種‘以后可能沒辦法再見面了，但不用太難過，我們都要記住對方的模樣’的傷感情緒。”
“所以，說哀而不傷，不完全對。小楊將和女朋友的短暫離別這個創作的主題展開來，不僅僅是短暫離別，而是想象成了長期的分別，距離上、時間上、情感上的離別。”
“因為短暫的離別，一個星期、幾個星期就能見面了，這樣的兒女情長寫不出縱然千千晚星，也不及你的美。要長期的分離才會如此思念，才會寫出，記住我舊模樣，這樣的歌詞！”
仲仁生分析得很到位，這首歌原本寫的就是隱退歌手和之間的不舍情緒。
楊謙剛剛彈的這一段，也是表現出了歌手又暫別歌壇，卻又不希望粉絲們把自己完全忘卻的憂傷。
所以，它還真的不完全是哀而不傷。
離別總是會悲傷的，也沒有誰真正能瀟灑地放下——除非沒心沒肺。
“但小楊這首歌的詞整體還是比較積極的，沒有說刻意去營造一種傷感的情緒，我覺得他的想法還是要表達愛的，而且是很含蓄，同時也很美的愛！我覺得非常好！”
沒等楊謙點頭回答，很喜歡這首歌的席妮婭就忍不住跟仲仁生爭論起來。
“是的，是的，這也是這首歌的優秀之處，也是我接下來想說的，小楊是我認為的粵語歌詞創作者——國語歌我不做評價，了解不多啊！”
“但就粵語歌詞創作者來說，小楊是現階段包括港城都很少見到的，非常靈性、非常大氣的詞作者！講真，兩千年以后，我都以為以后再也見不到這樣美輪美奐的歌詞了…”
仲仁生對楊謙的評價非常高，而且一點都不掩飾他對楊謙的喜愛。
不過，他這么一提醒，其他人都紛紛地點起頭來。
“確實，兩千年初，強伯、黃叔一個接著一個離開我們，港城樂壇就再難見到古典又有大氣的歌曲出現了。”
呂淼遺憾地嘆氣。
楊謙默然。
雖然這首歌不是真的自己寫的，不敢接受仲仁生這樣的褒揚，但對于他們說的港城音樂的現狀，楊謙還是很認同的。
港城音樂早在上個世紀，港城還沒回歸之前，佳作層出不窮，就算改編了不少外國歌曲的曲子，但老一輩愛國詞人填的詞，都是恢弘大氣，韻味十足的。
但到了現在，港城的新一代音樂人淪落成了什么樣？
不愛自己的國家，不認同自己的文化。
不讀書，不念詩，崇洋媚外，把自己和國家五千多年的傳承剝離。
有些人連字都能寫錯，這樣的文化水平下，寫出來的歌能有多優美？
固守己見，帶著有色的眼睛去看待自己的祖國，沒有真正看過國家的秀美山河。
就蝸居在幾尺的小房間、一兩天就能逛到頭的小城市里，這樣坐井觀天的人，你能指望他的作品能有多壯闊、大氣？
即便是還有文采尚佳、天資聰穎的詞作人出現，在這樣狹隘的思緒和見識的影響下，可能也只能寫一些小情侶之間愛恨纏綿的小家子氣語句了，即便是同樣的題材，恐怕也很難寫出《千千闕歌》這般的豁達美好！
當然，在楊謙看來，港城樂壇的事他無從去評價，他更喜歡的華語樂壇其實也不怎么樂觀。
寫歌的人不愿盡心寫歌，誰都想著一夜爆紅、直播帶貨。
而真正有才華、能寫出好歌的，在歌曲排名上爭不過流量偶像，在名氣上比不過口水神曲，在收入上還要受到侵權的折磨 ——他們的歌要是紅了，一堆網紅爭搶著去唱，扎堆搶風頭，甚至網友只認唱得熱度最高的網紅，不認原唱是誰！就好像以前楊謙的《再見》那樣。
別人都賺得盆滿缽滿了，原作者卻默默無聞，身無分文，誰心里能平衡啊！
于是，勞資不干了！
除了少部分堅守的為愛發電，其他的也都去直播帶貨，或者去上綜藝選秀，蹦蹦跳跳，當一個偶像明星，逐漸忘記了自己為什么選擇的唱歌…
港城樂壇、華語樂壇，一邊是一潭死水，一邊是奇葩盡出。
五十步和一百步，誰也笑話不了誰！
幾位港城老明星在戚戚然的時候，楊謙也是暗暗嘆息。
不過，他們看向楊謙的眼神里帶著欣賞，仲仁生看向楊謙的眼神里帶著希望，而楊謙思考的眼神里也帶著堅定的信念！
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