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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像我這樣的人

  夏有風雷冬有雪。

  日月輪流轉。

  轉眼便是數月,寒冬臘月。

  昨夜下了小雪。

  今早白茫茫的一片,好似披上銀裝,分外好看。

  “瑞雪兆豐年啊。”

  一大早。

  張恒站在虎山上。

  居高臨下,看著下面的山村:“這兩年的災害好像少了不少。”

  “是減了很多。”

  一旁。

  唐簡隨在左右,后知后覺的說道:“莫非是那璃皇,壓制住了天意,蒼天無力,所以少了災害?”

  “你覺得呢?”張恒嘴角帶笑:“天意若是那么好鎮壓,也輪不到璃皇來做,前面就有人做了。”

  說完。

  張恒又沉默少許:“風雨前的寧靜呀。”

  唐簡沒往下問。

  他得天露之助,幸進地仙之境,說起來在天下間也算一號人物,可絕對稱不上頂尖,最多二流。

  璃皇也好,天意也罷,距離他都太遠。

  “廟祝爺。”

  唐簡不在想這個問題,而是轉口道:“快臘八了,今年您看是不是和往年一樣,召集下面的小妖聚一聚,吃個大鍋飯?”

  “臘八!”

  張恒有些出神。

  臘八節。

  又叫成道節。

  相傳佛陀釋迦摩尼,臘月初八于菩提樹下成道。

  大璃界有佛道傳承。

  自然也尊釋迦摩尼,一來二去便有了這節日。

  現如今。

  佛道兩家已被朝廷所禁,可節日深入人心。

  往年中。

  臘八節這天,神廟都會架起大鍋。

  對外,往各個村鎮施粥。

  對內,則召集虎山域下的妖魔,熱熱鬧鬧的吃上一頓,讓下面的小妖打打牙祭。

  “照舊吧。”

  張恒想了想。

  虎山域下的妖魔,或者全天下的妖魔。

  其實日子都不好過。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三千州府,各個州府下都有類似虎山神,或者納財大仙這種朝廷冊封的妖神統管。

  普通小妖。

  生活在大妖魔的統治下,認打認罰,不曾見過逍遙二字。

  至北侯府門口,負責看大門的牛妖們,在虎山域已經算得上大族群了。

  可它們的主要營收,也是春耕秋種之時化為原型,下山給百姓犁地換些米面。

  類似那種動輒吃人,危害一方的妖魔也有。

  但是都不長久,將江洋大盜一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然遲早要栽進去。

  普通妖族。

  尋常族群。

  其實也跟人類差不多,幾十上百戶聚在一起,化作一處妖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說妖魔。

  道妖魔。

  人怕妖魔。

  妖魔其實更怕人。

  不聽話就讓人類把你抓走。

  這是很多妖寨內,父母哄騙自家孩子的慣用話語。

  “老四!”

  這邊。

  張恒正看著雪。

  那邊。

  張二哥穿著件白色雪貂皮襖,興沖沖的從山下來了。

  “二哥一臉喜色,這是遇到高興的事了?”

  張恒打趣道。

  “大喜啊。”

  張二哥沒有否認,反而解釋道:“順王不是就藩順州,落府大昌了嘛,也不知道是誰,向他進言了我素有武勇之事,這不,順王打算保舉我為安定縣尉,這不是大喜事么。”

  “順王?”

  張恒面色古怪。

  早幾月前,順王就被他給打殺了,尸體都丟給了張大哥。

  現在的這個順王,本就是張大哥得道門之助,行的鳩占鵲巢之術。

  “捕頭只是吏,縣尉可是官。”

  張二哥美的不行:“這一步可是云泥之別,以后我就是縣令的副手,負責親理庶務,分判眾曹的治安主官了。”

  張恒笑了笑。

  既然大哥沒跟他說實話,點明身份,張恒也不會主動揭破,只道:“那就好好干吧,你如今武道初成,已入宗師之境,當個縣尉也算有余。”

  “嘿嘿...”

  張二哥也是這么想的,只是還覺得不太保險,又道:“老四,你再給我弄幾葫丹藥吧,我想把修為再往上提一提,宗師不夠,要是大宗師就好了。”

  “丹藥!”

  張二哥的資質一般。

  能有今天的宗師之境,全靠張恒給他的武道丹藥充實。

  只是這一次。

  張恒想了想卻搖頭道:“這事不需我費力,回頭了,順王那邊會有賞賜下來,別說大宗師,就是武圣之需也是有的。”

  鳩占鵲巢之后。

  道門便借著順王的名義,在這一州之地內落子了。

  同樣。

  大哥那邊也是好處撈到手軟,準備趁機扶些自己人上來。

  二哥不知道這里面的奧秘。

  張恒卻清楚。

  以后張二哥所需的修行資源,天道宗基本全包。

  因為在天道宗眼里,張大哥是道門掌控順州的關鍵,而他這個張家老二,自然也打著天道宗的標簽,算是天道宗一脈的宗門家眷,半個棋子。

  甚至張恒猜測,天道宗那邊恐怕將他也算上了。

  他手下的虎山妖兵,八成是順州棋盤下的一枚重子。

  更有甚者。

  他的存在,還會為張大哥帶去更多的話語權。

  因為順王虎山妖兵大義兵權。

  再加上道門自己,不說全面掌控順州,假以時日,掌握過半卻是不難。

  “陸笙怎么樣了?”

  張恒換了換話題。

  “陸笙啊!”

  張二哥喜不自勝:“你可給我找了個寶貝,我教她什么,她看一遍就會,上手就通,這才幾個月,已經完成練皮,成為練骨境界的武者了,以前你總說我天賦一般,我還不信,現在不信都不行。”

  “練骨境?”

  張恒也驚異了一下。

  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

  尋常武者練皮,少說要五年之功,才有可能練皮大成,進入練骨之境。

  陸笙只用五月,要知道她才九歲,照這個速度,一年入武師,五年入宗師,二十歲前豈不是要入武圣。

  “你不知道,這小丫頭的體質著實夸張。”

  “日食斗米,肉十斤,就說那些補藥吧,我都不敢多吃,她卻來者不拒,吃什么補什么。”

  “前天我回家,她正跟兔子啃蘿卜一樣,啃人參呢。”

  張二哥也有些撓頭:“我懷疑她有特殊體質,也懷疑再過幾年,我就給她吃垮了。”

  “特殊體質!”

  張恒若有所思。

  眼下天意反復,妖孽橫行,這是大爭之世的特色。

  畢竟。

  璃皇欲要鎮壓天意。

  天意反抗,自然要出些不合常理的怪物,打破舊觀念,讓人間起刀兵。

  陸笙這樣的存在。

  可能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有很多。

  降生普通人家還好。

  降生世家門閥,或者佛道兩家。

  家里有一個生而能言,三歲能武,十歲便是武道宗師的妖孽。

  你是門閥之主,或者仙門巨頭。

  你怎么想?

  說璃皇。

  狗屁的璃皇。

  我兒亦有大帝之資。

  人心浮躁之下。

  未來幾人稱帝,幾人稱王,尚未可知。

  “老四...”

  見張恒不說話。

  二哥掙扎一會,狠心道:“以陸笙的資質,拜我為師倒是可惜了,要不讓她回來拜你吧,以后或許是個助力。”

  張恒多看了二哥一眼。

  他這二哥,人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心不壞。

  只可惜。

  張恒是個孤命人,養個小老虎就夠了,再養一個想干嘛。

  說天才。

  萬界下的天才那么多。

  各個都有大機緣,大秘密,一天收一個,一萬年也收不完,這玩意就跟雨后春筍一樣,想想就覺得心累,也沒什么收徒的想法。

  “可惜了。”

  見張恒不同意。

  二哥一臉遺憾的走了。

  看他那副樣子。

  或許此次前來,報喜是假,更多是為陸笙而來。

  “之前我還想著,我這二哥性格跳脫,難以為師。”

  “現在看,誰又能說他不是個好師傅呢?”

  目送著二哥的背影。

  張恒喃喃道:“陸笙這丫頭應該也有點手段,都快讓我這個三十多歲,還沒有老婆的二哥視如己出了。”

  想到這。

  張恒搖搖頭,一步跨出,往順王府而去。

  “誰?”

  順王府內。

  張不休正在涼亭內練氣。

  聽到腳步聲猛地抬頭,目光中滿是驚疑之色。

  “大哥,是我。”

  張恒從假山后露出身形。

  “老四,你怎么來了。”

  張不休左右看看,想要說些什么。

  “不用看了。”

  “我有飛仙體,尋常禁制禁不住我,另外你府上的那三名鎮守真仙,修為太差,我要是不想,走在他們面前他們也看不見我。”

  張恒知道大哥想問什么,提前給了解釋。

  聽到這樣的話。

  張不休有些驚嘆,又覺得很恐怖:“老四,幸好你不是殺手,你這體質,太適合當殺手了,游走在暗,突然襲擊,誰扛得住?”

  張恒很是無語。

  他的飛仙體,在天庭中很出名的。

  只有莊周一脈的傳人,才能修出飛仙體來,因為飛仙體有個別名,又被稱為逍遙體。

  還殺手。

  隨便來個懂行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出身,找起來簡直不要太容易。

  當然。

  在下界坑蒙拐騙,不遇到懂行的人也能讓他蒙過去。

  只是回頭了。

  事情被捅出去,那就不是隨便蒙就能蒙混過關的事了。

  “說錯了?”

  見張恒表情怪異。

  張不休笑道:“我這人講究實用,我要是有你這體質,肯定創辦個殺手仙門,然后將仙體發揚光大,門下數百名無視禁制法陣的飛仙殺手,想想就大有可為。”

  “胡說八道。”張恒聽的搖頭:“你與其想這個,不如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誰說我沒想。”

  張不休壓低聲音:“再過不久,我宗門這邊會發力,換掉大昌府的知府,換成我們的人,這只是個開端,順州內的各個府縣之長,能拉攏的拉攏,不能拉攏的替換,順州我們吃定了,遲早是我們的。”

  張恒有些遲疑:“是不是動作太大了?”

  “沒事,有順王的名義在,應該能混淆些視線。”張不休分析道:“畢竟,我現在是就藩順州的藩王,經營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想要有所圖謀不是很正常。”

  張恒上下打量著他。

  順王已死,皮被扒下來做成了人皮法衣。

  現在張大哥穿著人皮法衣,再施展秘術化作順王,不管是氣息還是神態,都與真正的順王沒什么差別。

  再加上順王之前的存在感不高。

  身邊也沒什么特別親近的人。

  料想。

  只要不是當面鑼,對面鼓的對峙,驗證身份。

  一般人也看不出他的身份是假的。

  “不用看。”

  “我連骨型都做了調整,哪怕那些皇子當面,也看不出我是個冒牌貨,這點本事仙門還是有的。”

  張不休說到這里,又道:“老四,你是為老二的事來的吧?”

  先點頭。

  又搖頭。

  是也不是,張恒開口道:“我給二哥找了個小徒弟,叫陸笙,她的資質非常夸張,好似生來便是要有一番成就,從她身上我懷疑,她可能不是單獨的個例,你借用天道宗的力量,私下里可以查一查,這十年間,是不是出了很多很夸張的天才。”

  “十年?”

  聽到這個詞,張不休有些拿捏不定:“十年前,地涌火,天裂痕,曾有天露流出,造化八方,這兩件事,有些兩兩呼應啊”

  張恒想了想:“我更覺得天露只是明面上的手段,暗地里,上天恐怕也沒閑著,為人間添色不少。”

  天露屬于天地奇物。

  唐簡曾與刑罰王一戰,兩敗俱傷,受傷勢所害,多年未有寸進不說,修為還有些跌落。

  后來張恒給了他天露。

  前后十年,補齊損耗不說,修為還更上一層樓,由真仙化作地仙,放眼天下也算個人物。

  由小窺大。

  張恒猜測其他天露,大多也落到了一些地仙,和天仙境的老妖怪手里,為這些人修補了道傷,延緩大壽,只有少數歸屬普通人。

  相當于增強了上一代。

  而陸笙這些人的出現,則是增強下一代。

  綜合來說。

  眼下的大璃界,恐怕比百年前強了不少。

  以后百年還會更強,進入一個史無前例的巔峰時代。

  “我讓人查了下。”

  又過了幾天。

  張不休主動找上張恒:“民間是多了些很驚艷的天才,有些被官府帶走了,有些則受到了當地大家族的招攬,還有些人不知所蹤,至于門閥,仙宗,佛門,還有朝廷方面,倒是沒什么特別說法...”

  說到這。

  張不休頓了頓:“大概率也有,只是被隱藏起來了,畢竟不管是門閥氏族,還是佛道兩家,武道圣地,又或者儒家,魔教,妖族,都有足夠的隱藏力。”

  張恒輕輕點頭。

  民間的天才是藏不住的,也沒人為他們遮掩。

  暴露出來之后,必定會被各大勢力收走,滄海遺珠肯定是少數。

  大勢力則不同。

  想要隱藏一個人輕而易舉,畢竟一個完整的大型勢力,往往都是由明暗兩部分組成。

  “你怎么看?”

  張不休有些急切。

  他已經去見過陸笙了,真的很恐怖。

  那種一學就會,一會就通的能力,看得人頭皮發麻。

  他今年也三十多了。

  一想到十年后,將親自面對這些恐怖妖孽,就覺得無從施展。

  這是一種白發蒼蒼的老人,看著移動支付和手機碼時,所產生的被時代拋棄的錯覺和茫然。

  他不知道,當這群人成長起來后,時代是否還有他的舞臺。

  只知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江山代有才人出,此為時代之必然。”

  張恒看的淡然。

  因為他很清楚,時代一向如此。

  “唉!”

  張不休在一旁嘆著氣。

  “大哥可是憂慮?”

  張恒問了一句。

  “今日枉枉,明日茫茫。”

  張不休倒也沒藏著:“身在其中,如何不憂?”

  “既如此...”

  張恒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大哥何不早退,良田百畝,多子多孫,閑時登高望遠,泛舟于湖,做那逍遙游,也是大哥你當年的離家之愿啊。”

  “這...”

  張不休支支吾吾。

  當年他不過是農家小子,能懂什么富貴。

  所聞所見,局限在這十里八村,良田百畝,多子多孫,便已經是生平之愿。

  現如今。

  鳩占鵲巢,假號為王。

  人前人后風光無限。

  往后再推十年。

  歷時,他也年不過四旬,正當進取。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怎可走馬游湖,做那浪蕩之人。

  “權勢難舍。”

  見了大哥的神色。

  張恒便知曉他的心意。

  同時也能理解。

  張恒放得下,是因為他什么都吃過,見過,享受過,擁有過。

  沒享受過和擁有過的人,都沒有拿起來,又談何放得下。

  天生一顆道心,不染塵埃的是周莊祖師,可銘心自問,周莊祖師這樣的人,天下又出過多少人?神神明明,自思自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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