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下學宮,林蔭小道。
白淵見孔老師這就要離開,心底有些不舍,抬手道:“等等。”
孔嫣頓下腳步,靜靜看著這位皇子殿下,等著后續。
白淵其實想說“天熱容易中暑,記得多喝些溫水”...可話到口邊還是被他咽了下去。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孔嫣禮貌道:“殿下若有什么話想和孔嫣說,隨時都可以,孔嫣白天會在學宮,晚上會在北城百花湖南的府中...只不過,若是夜太深了,殿下最好等白天再來,孤男寡女,深夜相會,于禮不合。”
白淵收回挽留的手,也改為作揖。
孔嫣這才轉身離去。
和孔嫣分別后,白淵回到“桃花別院”,招來小兇,開始了修行。
次日一早醒來,氣運儲存從16點變成了28點,距離感悟第三門六品本命法術的目標又近了一點。
小郡主如約而至。
她沒帶媚兒。
豐盛的早餐過后,白淵來到長生學堂,開始了新的一天。
玉墨老師本是打算讓白云城主教白淵,現在這事兒沒成,她也有些沒轍,只能取來了劍類功法讓白淵修行。
白淵這種天賦,玉墨老師直接跳過六星武技,又跳過了七星武技,直奔八星。
但八星這種層面的武技,整個長生樓也沒多少。
因為修行武技肯定不能只顧九品,還要顧及后續的八品和七品功法。
雖說長生樓的高層里有好幾人都修行的是八星功法,但這些功法都是私人所有,并不可能任由長生樓取出而給旁人修行。
算來算去,符合條件的,還能夠取出的,也就只有一本。
墨娘把一本稍顯古老的冊子放在白淵手中。
冊子的封面上書著:《十萬青山不動劍》。
這是一門劍典,是長生樓從江湖上無意間得到的全套功法,極其稀有。
這功法上手頗難,且因為存放于樓中寶庫并無多久,所以也還未尋到合適地取出時機,這次倒是因為白淵而取了出來。
《十萬青山不動劍》,是一門后發制人的劍,是一門防守反擊,拙于速度爆發卻強于防御反擊的劍。
白淵既然不想修行白云城主那種速度爆發類劍法,墨娘心想著這種功法可能會適合這位學生。
白淵翻看了一會兒這冊子。
他武道是達到極限了,可那是十星武道。
這種低星次的還是可以學習的。
只不過別的會了十星武道的,有哪個還愿意再學這低星的?
他天賦雖然很一般,可卻是站在武道的巔峰。
已然會當凌絕頂,豈會看不明腳下的矮山?
別人眼里猶如天書需要攀登和日夜感悟才能有所收獲的《十萬青山不動劍》,在他眼里只是一門簡單的劍法罷了。
但是,他不確定自己可不可以學會這門功法。
“天生劍骨”這種事是瞞不住的。
劍,乃是人類的兵器。
天人組織的存在大多不是人,即便契合了人的身體去用劍,也無法如老葉那樣察覺出“天生劍骨”這種東西來。
所以,在邏輯上,一個小仆人居然隱藏著強大的劍道天賦,也能說的過去。
而根據那位拓跋山司祭所說,“棋子”是需要表現價值,才能得到更高的賦權,否則便會成為更重要棋子的踏板,甚至在關鍵時刻為更要棋子犧牲。
譬如太子,譬如田限...
所以,他若是想要修煉這功法,并且以正常的速度修行成功了,那也是可行的。
但是,他還不確定,于是找了個借口,把功法放了回去,等試試小郡主,再讓小郡主去試試組織再說。
七月二十二晚。
白淵晚飯時隱晦地把想試試修煉八星劍典《十萬青山不動劍》的想法傳達給了小郡主,他表現出了渴求一試、可卻又害怕,既期待又擔心的情緒。
小郡主沒說什么,她自己心里是想白淵試試的,雖說是個假貨,但自己卻會真的成為他的正妻。
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多有點本事呢?
若是這小仆人真能夠練成《十萬青山不動劍》,也從另一方面證明了他的價值。
在小郡主離開后,白淵召來小兇,默默修煉了會兒,將氣運補足到33點后,便換上了“無名套裝”,先去往長生府,在約定的地點給無情留了個暗號。
原本他和無情約在明晚見面,但現在他氣運儲存才33點,顯然無法達標,于是便說推遲兩天,到時候再約。
做完這些,他便準備前往平安坊。
他需要了解兩件事:
一,“鎮北王世子入皇都”。
二,去年的六皇子和那名為陀羅的高僧的行蹤與事跡。
除此之外,他還想看看平安坊為他搜集的古物。
要知道,林小玉的物件、兇無忌的眼珠、甚至三十二首地獄佛尸的第十一首都是在平安坊搜集的古物里找到的。
這看似偶然,其實又存在著必然。
長生樓乃是一等一的地下大勢力,周邊若是發生什么古怪的事兒,帶來了什么古怪的東西,這些東西里十有八九會有一兩件兒被長生樓給搜集過來,然后呈現到他面前。
所以,他準備去看看,畢竟...奇觀真的是好東西,先不管這三十二首地獄佛尸奇觀有什么用處,他是想搜集齊全的。
搜集全了,他就帶領家人們進入萬古識海的午夜莊園。
近期這皇都周邊的事兒是一件接著一件,平安坊應該又會搜集到一些新的古物吧?
此時...
平安坊。
何紋抬手扔出兩粒銀豆子,銀豆子在月光下閃爍著光輝,而平安賭坊周邊的兩名大漢雙手接過,然后喜笑顏開道:“多謝何哥。”
何紋道:“看著點兒場子,今天出來的急,煙桿兒落家里了,最近不抽兩口就不得勁,我回去取一下就過來。”
墨娘雖是不抽煙了,但卻帶出了一片新的小煙槍...
這何紋就是其中之一。
何紋,是平安坊干部,是當初參與過懸空坊入侵戰并且還存活下來的干部,他實力雖然不強,但當初曾被無名先生救過,又和無名先生并肩作戰過,所以也頗受重用,不僅幫看賭坊的場子,還能去負責“采買古物”這種大事兒。
何紋體型健壯,背后紋了只猛虎,煞是威武。
一名結了銀豆子的大漢道:“何哥放心去吧,今晚不來都沒關系。”
何紋肅然道:“規矩還是得守的。”
另一名大漢笑道:“何哥,我就問你,現在有誰敢來平安坊放肆?”
何紋想了想,自己也笑了起來,抬手指了指那說話的大漢,便是轉身往家中而去了。
平安坊雖然雜亂,可他家卻還是很好找的。
北邊建筑區,第三排那個黑弄子進去,拐兩個彎兒就到了,路上還能經過一家面館,那家的老板是他兄弟的舅子,和他也熟的很。
他輕松地走著,經過面館時,那老板恰好掀開簾子道:“何哥,吃面嗎?新鹵的大肉,肥瘦相間,好吃著呢。”
何紋指了指他道:“先下著,一會兒我來吃。”
老板笑著應道:“好嘞”
何紋粗豪地哈哈笑道:“挑塊大的啊。”
老板道:“一定。”
何紋心情輕松,走入了弄子,今晚月光正好,狹窄的弄子也沒那么黑,地上不時能看到些臟兮兮的布料、破瓶子、炭渣、碎鐵片之類的東西。
何紋拐過彎兒,哼著曲兒,從腰間掏出鑰匙。
鎖是老式鎖,帶鏈子,時日長久而上了些銹,需要將鑰匙橫到一定角度,才能打開。
何紋熟練地插入鑰匙,扭動兩下,
鎖開了,
鎖鏈子“哐當”響了下,在這幽黑的環境里顯得有些刺耳和冰冷。
何紋三步并作兩步跑入屋子,反手關了門。
他那婆娘是新娶的,身子高挑,潤的很,過去唱過戲,咿咿呀呀的聲音很是動聽。
何紋想著反正晚上沒什么事,便決定先和婆娘來一次,再帶著煙桿兒出去吃完大肉面,繼而回賭場看場子。
這日子,不要太舒服。
有些塵埃的紅色繡花鞋整齊地擺在臥室前。
何紋不以為意,他婆娘愛干凈,入臥室都要脫鞋子。
可干凈才好,愛干凈的女人才香。
想到這里,他心頭有點兒燥熱,只覺悶了團火。
他正要脫鞋入屋,忽地聽到外面弄子里傳來女人嬉笑的聲音,還挺熟悉的。
何紋愣了下,再一品,他一拍大腿,這不正是他家婆娘的聲音嗎?
怎么鞋子在門口,人卻在外面?
他剛好沒脫鞋,便是急忙沖到了門前,剛要打開門卻又頓了頓,湊到門縫,借著那老式木門的豁口往外看。
月光的弄子里,走著個高挑的漂亮女人,兩摞頭發從雙肩垂落,剛好搭到在胸前,而顯得很是風騷。
而女人身邊還走著個英俊的男人。
這男人很陌生,絕不是坊里的人...
何紋頓時就火了。
這深更半夜的,自家婆娘和個陌生男人在一起,這不是偷漢子是什么?
他早就懷疑婆娘可能和別的男人有一腿,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真偷了。
他睚眥欲裂,雙目瞬間布滿血絲,正要沖出去,卻眼見著那對狗男女居然談笑著往這邊來了。
何紋心底冷笑。
“好啊,這是趁我半夜外出加班,勾搭漢子了,是不是還要在我們的婚床上亂搞?”
他神色越發狠厲,變了幾變,卻終究還存了最后一絲僥幸的希望。
萬一不是呢?
萬一是誤會呢?
萬一是他婆娘的表弟呢?
眼見著那兩人距離這屋子越來越近,何紋迅速轉身,想要躲起來。
但是,他這屋子里能躲的地方不多。
何紋眼珠連連轉動,忽地脫下靴子,拎在手上,然后掠身來到了臥室前,伸手輕輕一推房門,房門往里應聲而開,他迅速鉆入,又反手帶上。
臥室里,黑黢黢的。
而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那狗男女進屋了。
何紋迅速往床下鉆去,可是才一動,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床榻上傳來。
“夫君,是夫君回來了嗎?你今晚不是在平安賭坊看場子嘛,怎么回來了”
何紋全身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股陰惻惻的寒氣直沖腦門。
床榻上那黑影起了身,側向一邊,點燃了床頭的燈盞。
光亮里也顯出她的模樣。
何紋看清了。
確是他婆娘...
他婆娘正蓋了層薄薄的被子,只露了頭在外面。
女人好奇地問道:“夫君,你怎么了?怎么流了這么多汗...怎么這么看著我?”
何紋死死盯著女人。
如果這床上的是他婆娘,那外面的又是誰?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了。
門顯出一條縫隙,外面一片漆黑。
何紋發了瘋似地撲過去,撞擊在大門上。
嘭!!
門重新關上。
他死死低著大門,喉結滾動著,卻又緊張無比地看著女人。
“阿潔,是不是你,阿潔...是不是你...說,我們在哪兒認識的,你快說!!”
床榻上,女人忽地面容靜止了,繼而...身上的被子稍稍滑落,而露出了被子里的身體,那身體有些紫青,在扭動了幾圈兒的脖子處,則是連接著一顆正直勾勾盯著他的頭顱。
另一邊。
白淵出現在了平安坊中。
今天的平安坊內,有股異于平常的安靜,但還算在正常范疇。
墨娘調整了作息時間,此時正在夢境中。
取而代之的是墨娘的“秘書”寒露來為他提供信息服務,以及古物搜集服務。
當寒露見到無名先生時,她恭敬地欠身,然后便想叫醒墨娘。
但白淵搖了搖頭。
寒露道:“先生,大小姐若是知道您來,她會格外開心...絕不會因為打擾她而...”
白淵淡淡道:“不用了。”
他不知道怎么用無名的身份面對墨娘。
修士,成了隔閡兩人的一座大山,他回不去,墨娘過不來。
他給不了承諾,也沒辦法守護。
現在見面,又能如何?
當別人將朱玉墨當做無名女人,而兩人又都沒有出聲否認的時候,雙方的關系就和之前不同了。
若再見面,要么是認這關系,要么是不認這關系...
墨娘可能在等他敲門。
可是,他敲不了門。
寒露見先生執意,也不敢再說,而是恭敬地把兩份信息“報表”遞上。
這“報表”里囊括了近期皇都區域的大事,還有之前無名先生讓她查的關于“六皇子和陀羅”去年的事跡。
白淵先翻了翻后一份報表。
其中,關于“六皇子和陀羅”的信息簡直簡單的可怕。
陀羅高僧是查無此人。
而去年六皇子的生活軌跡,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
特別宅。
不是在西方城的寺廟里逛,就是在府中待著,哪兒都不去。
長生樓做的已經很不錯了,甚至還記錄了一些對話。
白淵想從中找到些什么疑點,卻發現是徒勞。
去年一整年,六皇子接觸的人他基本都認識。
華妃,孔嫣,安雪,焚香,小福子...除此之外,還有個叫做苦忍的僧人,那是青蓮寺的一位苦行禪師,可是六皇子找這苦忍也只是隨意的閑聊。
“幫我查苦忍,別被他發現。”
白淵想也沒想,繼續給寒露“小秘書”下了新的指令。
寒露恭敬應了聲:“是,七天之內能有詳細消息。”
放下這些信息,白淵又抓起了另一份報表。
這報表里記錄了皇都以及周邊發生的事。
白淵翻看著...
這些事要么和他無關,要么他已經知道了。
“幫我了解下北地的情況。”
寒露道:“先生,北地我們長生樓也有分部,最多兩天,就能知道當地詳細信息。”
“好,兩天就兩天。”
白淵繼續翻著。
忽地,他頓了頓,本來已經翻過一頁了,卻又翻了回來。
白淵抬頭看向寒露道出一個陌生的地名:“貓眼村?”
寒露恭敬道:“是的,先生...最近有不少正氣閣捕快趕赴貓眼村,似是去處理村中鬧鬼的事兒。
鬧鬼的事我們不管,但我們的人在貓眼村周邊收到了一批不錯的黑貨,想來應該是符合先生要求的。您可以隨我去看看。”
白淵淡淡道:“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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