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日。
午間。
白淵繼續練習射箭。
小郡主一襲紫色貼身獵衣,抱胸出神地看著他的姿勢,不時開口糾正他故意做錯的動作。
...
此時...
末山縣。
卻鬧哄哄的。
“無相捕頭居然請大家去末山溫泉泡澡,真有這好事兒啊?”
“我聽說那溫泉要進去一趟,都要好些錢呢...大多是周邊公子小姐們去的地方,我們這些大老粗,嘿嘿,這也算是享福了嘛?”
“無相捕頭可能還在想著前兩天的案子,畢竟那晚動靜很大,街頭爆發了大戰,也死了好幾個值勤的兄弟...”
“欸...我們這行就是這樣,再攢點銀子,我準備改行了。”
捕快獄卒們紛紛嘆息。
是的。
無相居然請他們去泡溫泉。
所有當天在正氣閣的捕頭,還有獄卒都被請了。
后來的趙捕頭他們則是沒來,除了...華青青。
華青青是個很有青春活力的女子,一手清風拂柳劍乃是華家中上層次的六星武技。
這武技雖然是六星,但幾乎不存在練不出來的問題。
而且華家還有與這武技配套的八品、七品功法的,完全不用擔心后續,也不用擔心卡殼。
這可謂是武道前途已經被鋪好了。
而,清風拂柳劍也是很適合女子修煉的。
按輩分,華青青算是白淵的表姐,不過輩分是輩分,這輩分卻不可能拿來約束皇子,所以也算是個名頭上的表姐。
按道理,她本該和趙碧山一起待在末山縣,但似乎她與無相有交情,所以也一起跟來了。
“喂!!”
華青青從后拍了下無相胳膊,湊過去輕聲道,“四條眉毛的老窮鬼,你哪兒來的錢請這么多人泡溫泉?”
無相聽到這稱呼,也不以為意,笑著拍了拍酒壺道:“少喝點酒就有了。”
“騙人!”華青青嘀咕著,顯然不信。
無相笑道:“你跟著我來,你家那位趙捕頭要不高興了。”
華青青道:“他管我?他是趙家人,我是華家人,不過是同僚罷了。”
說著,她眼珠子一翻,笑道,“欸欸,我們華家的那位皇子現在是你師弟了,皇上居然指了諸葛先生做他老師,聽說還是在他離家出走后指的,我真是有點想不明白......
皇上不是該狠狠罰他嗎?怎么還給他指了個這么好的老師?”
無相笑道:“看來你對我小師弟頗有微詞嘛,你不是他親戚嗎?按理說,你們這種外戚應該最支持了他了吧?”
華青青無語道:“去他的吧,我們家這位皇子但凡有一點點點點點靠譜,我也不會這么說。”
無相灑脫的一笑:“那我回去可要好好兒和他喝兩杯。”
華青青瞪眼道:“你故意氣我啊?!”
無相忽道:“小師弟可能沒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華青青“嘁”了聲,擺擺手,表示不可能。
無相露出回憶之色道:“無念來的時候告訴我,他說小師弟回皇都后,還未回府就被皇上召入宮了,再然后...皇上罰他在宗廟跪了十天。”
“啊???才十天?”華青青露出失望之色。
無相笑道:“你關注點錯了。”
“哪兒錯了?”華青青不服。
無相道:“皇上讓他去宗廟前認錯,代表著的是對他的重新認可...
你知道嗎?按照我所聽聞的六皇子的作風,皇上是絕對不可能認可他的。
流放,打板子,禁閉都可能,
卻絕無可能讓他去宗廟,在皇家列祖列宗面前認錯。”
華青青道:“我猜定是他害怕了,跪著哭著喊自己錯了,然后皇上心軟了,才這么做的。”
無相笑道:“你太小看小師弟了。”
華青青道:“不是我小看他,而是他就是...就是個...大...”
她翻了個白眼,終究沒把臟話說下去。
無相道:“不說這個,無念還告訴我...他和無情待在一起,居然相安無事,兩人都在卷宗房里,一待一天,甚至無情還愿意和他說很多話。
你就不覺得,你們家這位皇子殿下已經有所改變了么?”
華青青愣了下,“無情愿意和他說很多話?真的?”
無相點點頭。
華青青疑惑道:“不應該啊,無情如果看到這個大...咳咳...六皇子,應該是根本不理睬他,連敷衍兩句話都不愿意。”
無相笑道:“所以說,你太小看他了。”
華青青默默記下,這些事對于家族來說,可能是重要情報了。
末山溫泉,在末山縣往西約莫三十里的一處小莊園里。
莊園本為某位貴族所有,在貴族衰敗變賣家當時,如今的老板拍下了這個莊園。
這老板是個生意人,看中的正是莊園周邊的條件,之后又花錢鑿出了這個溫泉,從而使得這里變成了一處溫泉景點。
一行足足四十多位捕快獄卒都已看到不遠處的莊園了,有些人已經開始歡呼了。
無相忽地壓低聲音道:“青青...”
華青青見他這么稱呼,頓時知道他有要事要說,頓時肅然起來。
無相道:“一會兒,你不要去泡溫泉。”
華青青嘀咕道:“男女是分開的...你管我啊...”
無相道:“不是,我意思是你一會兒拿劍守在外面,不管誰往外逃,不管他有沒有穿衣服,你都必須抓下他,哪怕重傷他也可以。”
“逃?”
華青青眸子一動,“你懷疑...”
無相比了個禁聲的手勢。
他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這些人里,必有內應。
原本他肯定不可能找出內應,但他忽地想起在那些灰衣教徒那干蠟般的模樣,以及死而復生的“魔煞刀”羅邦那脖子處涌出來的蠟,所以才突發奇想,用泡溫泉來無聲無息地試一試。
凝固的蠟和人的皮膚自然是不同的。
平時在衣服底下看不到,這脫了自然可以了。
可他身為捕頭,總要考慮人心這種事,如果是他判斷錯誤了,人心是會亂的,所以...他才找了個借口帶著所有人來泡溫泉了。
這事兒,是公家的事,所以...事后得報銷。無相如此想著。
...
...
片刻后。
嘈雜的換衣室,一個個捕快獄卒都只留下了貼身衣物,然后往外跑去,繼而遠處溫泉傳來下水的聲音。
無相坐在無人的角落里,靜靜飲酒。
他是如此的不惹人注意,以至于一個個光著身子跑出去的捕快獄卒,都在尋思著“無相捕頭去哪兒了”,卻看不到他一直在屋內。
而屋內,除了他,居然還有一個捕快。
那捕快很是磨蹭,又似乎有些猶豫。
無相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這個捕快叫田黥,末山縣人,家世清白,根本沒什么好懷疑的地方,可他現在在做什么?
無相沒有詢問,他只是靜靜等著。
沒多久...
一個和田黥相熟的捕快遠遠喊道:“老田,下水了,還磨蹭什么?”
田黥環視了下四周,道:“我...我有些身體不舒服。”
“怕是累壞了,這水熱著呢,剛好泡泡。”那捕快又喊道。
田黥卻還是不應。
無相默默看著。
然后忽地,從“隱藏”狀態里,走了出來。
田黥愣了下,急忙道:“見過無相捕頭。”
無相笑道:“老田啊,難得來這里泡溫泉,就別推脫了,正好...我倆一起下水。”
田黥道:“捕頭,我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之前還沒來的時候我就這么說了...可看到您這么熱情,我本想著捱一捱應該可以,所以才答應了過來。但沒想到來到這里后,身體卻越發不舒服了,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無相瞇著眼,忽地笑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在查案。”
“查...查案?”田黥結結巴巴。
無相道:“對,而我要查的這個案子就是你必須要脫衣服。”
他笑著看向田黥。
田黥喉結滾動了下:“捕頭開玩笑了...”
無相笑道:“沒有。”
“有”字剛剛脫口而出,他出手如電,直接點了田黥的穴道。
田黥反應哪有無相快,立在原地無法動彈。
片刻后...
田黥赤著身體,站在換衣室內。
而他的脖子處,有一道圍繞著的慘白的蠟...
仿是...這顆頭顱曾經斷過,然后由蠟來把頭與身體重新縫合了起來。
無相看向田黥,后者雙瞳中竟是充滿了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