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清素站起身,轉身回頭,看向峽谷。
“士兵們!”他拔出腰間細劍,高舉著,
除了拱衛馬車的護衛,其余所有人齊聲吶喊。
“盾兵,上前!”
“哈!”
“步兵,跟上!”
“哈!”
“弓箭手!”
“哈!”
“轟!”“轟!”“轟!”,每一次轟鳴,都是士兵在踩踏地面。
諾依公主站在身后,注視著源清素一馬當先,率領士兵前進。
“殿下,這樣進攻,會犧牲大多數士兵的生命。”貝拉多娜不同意源清素的做法。
公主轉過頭,看向她,問:“你有更好的?”
她不是在讓她閉嘴,而是在詢問。
貝拉多娜臉上閃過一絲遲疑,低下頭去:“沒有。”
公主收回視線,繼續看向前進的軍隊。
行進了沒一會兒,源清素看見草叢中閃閃發光的箭頭,不過他沒提醒,繼續前進。
“放箭!”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嗖嗖的箭矢聲,瞬間在耳邊響起。
源清素揮舞手中細劍,分毫不差地將射向自己的箭雨,全部擊飛。
在他身后的盾兵,早已經舉起堅固盾牌,盡管如此,依然有人被從空隙、從空中射來的箭矢射殺。
“啊!”慘叫聲時不時響起,陣亡的不算多。
“弓箭手!”源清素一邊躲避箭矢,一邊下令,“放箭!”
“嗖嗖嗖!”
弓箭手的箭矢,越過步兵、盾兵,射向草叢。
雙方的箭矢,在空中組成一道深木色的拱橋。
這個時候,已經不在乎準不準,全靠數量取勝。
“殿下在后面注視著我們,繼續前進!”
“公主萬歲!”
“要么勝利,要么為殿下而死!”
“只要還有一個敵人,決不后退!”
“士兵,前進!”
源清素大聲怒吼,聲音傳遍敵我雙方的戰場,連遠處的公主都能聽見。
在他的鼓舞下,這些為公主、為榮譽而戰的士兵,熱血沸騰,奮不顧死。
源清素聲音狂熱,面具下的神情冰冷,他一邊純靠反應擊飛箭矢,一邊思考計策。
將公主在場的消息,傳遞給修行者;
將修行者逼入絕路,迫使他們采取擒賊先擒王的策略;
自己放水,給修行者創造機會,讓他們接近,或者弓箭接近公主;
最后,看公主的應對。
一旦公主表現得并不是無懈可擊,他立馬脫下頭盔,帶領修行者反擊;
但公主表現得輕松,他只能繼續戴著頭盔,展現出強大武力,迫使修行者投降,讓更多人活下去,也為將來留下力量。
不到萬不得已,他必須保證自己能繼續留在公主身邊,為最后一搏留下可能。
隨著源清素一聲怒吼,雙方開始混戰。
修行者穿著從帝國身上繳來的鎧甲,數量不夠,只能穿著臨時編造的藤甲。
好在武器基本上人手一件,劍、長矛、短矛、盾牌,失去神力的神器依然鋒利無比。
“啊!”怒吼聲中,不顧一起的沖殺。
源清素在沖陣過程中,早就引起修行者注意,那個見過兩面、叫由藏的歌仙,手持「神器·血太刀」,直接找上他。
“死!”由藏一聲暴吼,當空劈來。
源清素細劍上撩。
“琤——”,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面對作為神器的血太刀,手里的細劍居然擋住了!
由藏和源清素同時一愣,但手上的動作宛如本能,來不及思索,太刀與細劍再次狠狠撞在一起。
“為了殿下!”士兵怒吼。
修行者沉默不語,面色堅毅,雙眼充血。
修行者幾乎都有劍道基礎,又在一次次討伐妖怪中,鍛煉出足夠的默契,再加上準備充足,哪怕人數少,短時間內依然占據上風。
源清素和由藏的周圍,不管是修行者,還是士兵,都不敢靠近。
劍光劃破虛空,刀劍閃過星火,哪怕沒有神力,兩人依然不可阻擋。
源清素一邊應付對方凌厲的攻勢,一邊觀察戰場。
一名修行者割開士兵的喉嚨,鮮血飛濺在初秋的蕨草嫩葉上。
三名士兵的長槍,捅穿一名女性修行者腹部。
槍拔出來,刺向下一名修行者時,上面還掛著女修行者的腸子。
源清素討伐過妖怪,見識過修行者交手,但咒法轟鳴,山摧地崩,大海蒸發,人死了尸體都看不見。
他雖然修為弱,但幾次都是主力,高來高去,沖在第一個,根本沒留意過那些在身后奮戰的修行者,至于普通人的死亡,更是看不見。
眼前,鮮血留了一地,腸子被扯出,腦袋被活生生的劈開。
‘神林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光景嗎?’
源清素瞥見兩名歌仙在大肆屠殺。
源清素架住血太刀,大聲怒吼:“公主殿下與我們同在,為殿下獻上一切!”
“啊——”士兵們嘶吼,一往無前。
遠處,拱衛公主馬車的士兵,也被氣勢感染,大聲助威。
由藏心中又怒又驚,自己短時間沒拿下這個家伙也就算了,想不到在自己的攻勢,還有余力喊口號!
“找死!”他雙眉豎起,氣勢凌厲,手里血太刀的軌跡,愈加刁鉆。
“殿下萬歲!”源清素不弱下風,仿佛自殺似的喊著口號。
另外一邊,聽見源清素的怒吼,兩名歌仙對視一眼,凌厲的目光,沖出戰場,射向屹立在紅色地毯上的金發公主。
“殺!”兩人沖向公主。
他們互相掩護,防止陷入包圍。
一些身手厲害的修行者,默契的替兩人攔下士兵。
一開始距離較遠,士兵還沒發現。
但掩護的修行者一個接一個的陣亡,活著的也跟不上歌仙,兩人顯得十分突兀時,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保護殿下!”貝拉多娜‘琤’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擋在公主身前。
拱衛馬車的護衛們,也在馬車前結陣。
兩名歌仙一個身形鬼魅,一個勇不可當。
兩人互相掩護,拼著受傷,終于突破包圍,刀鋒逼近了紅毯。
“放肆!”貝拉多娜踏步,前壓。
長劍帶著龐大的力量,橫劈向兩人。
她自認為與庫珀不分上下,自然不怕這兩個人。
“滾開!”名為石倉的歌仙,發出雷鳴似的咆哮。
在現實世界,足有引起地震的怒吼,震得馬車窗簾嘩嘩作響,八匹白馬抬起前蹄嘶鳴。
貝拉多娜腦袋“嗡”的一響,雙眼發黑,隨后手臂發麻,整個飛了出去。
‘怎么可能!’看著蔚藍沒有一絲雜色的天空,她心里充滿驚駭。
“殺!”石倉、宇野薰,兩名歌仙的氣勢,掀起公主的金發。
“殿下!”源清素發出驚恐的咆哮。
不少士兵被他影響,逐漸陷入劣勢的修行者,終于喘了一口氣。
公主金發飛揚,尊貴不凡,不見任何陷入危險的慌張。
“什么?!”
“不可能!”
沒人看清楚發生了什么,原本已經快貼身的歌仙,出現在公主三米外。
石倉、宇野薰兩人臉上,掩飾不住的驚恐,再次沖了上去,結果又回到三米外。
這次士兵反應過來,瞬間包圍上來。
出其不意,再加上包圍,就算是兩位歌仙,也只有死。
作為男性的石倉,當場被十幾把長槍捅死。
宇野薰因為公主的命令,得以活下來,但手腳全被戳穿。
堂堂歌仙,死也是站著死,這時被幾名身穿鎧甲的普通士兵,像對掙扎的畜生一樣,按倒在地。
趁著眾人關注那邊,源清素當機立斷。
「念流」,狂野氣魄,勇猛自信!
「神道流」,刀光如雷鳴電閃!
二流合一,勢不可擋。
“這是?!”由藏睜大雙眼,瞬間被制住。
“別動,聽我的!”源清素在他耳邊低喝。
他挾持由藏,高舉細劍,大喝道:“投降不殺!”
這時,士兵們才放棄支援公主,而修行者們,也剛從公主的神異中反應過來。
“投降不殺!”源清素再次大喊。
因為前幾次跟著喊口號,這次,士兵們也下意識跟著喊。
一位中年男性修行者,高舉撿來的長槍,怒吼:“死戰!”
“死戰!”一男一女,兩名修行者,跟著咆哮。
“死戰!”更多修行者加入。
源清素提起由藏,簡直像是踩著眾人頭頂一樣,朝那名中年男性修行者飛去。
“殺了他!”有人攔截。
源清素被逼著停住腳步,說了一句:“就憑你們!”
話音未落,手中劍已經嗡的一聲,朝對方橫掃而去。
實在難以形容到底是兇悍,還是詭異,或者其他什么,攔截的幾名修行者,還從未見過這種攻勢。
他們下意識翻身滾地,差之毫厘地躲開這股殺氣。
當他們再度爬起來時,源清素已經用雷霆萬鈞之勢,砍斷了中年男性的雙腿,一腳踩在他背上。
“投降不殺!”源清素再次環顧四周。
戰場一片安靜,只有那名中年男性,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呻吟聲。
看著這名身穿玫瑰鎧甲的騎士,他手提著歌仙,腳踩那名鼓舞士氣的修行者,眾人臉色慘白。
源清素將細劍架在由藏脖頸上,冷聲命令道:“讓他們投降。”
由藏瞥了他一眼,視線看向眾人:“放下武器!”
“大人!”有修行者忍不住反駁。
“這是命令!”由藏怒斥,“活下來,等待援兵!”
眾人遲疑著,面面相覷。
“把他們的武器繳了!”源清素指揮身邊的一名士兵。
那名士兵上前,抓住一名修行者手上的闊劍,修行者怒視著士兵,不肯松手。
“松手!”由藏怒喝。
修行者憤憤不甘,終于松開武器。
很快,所有修行者被繳械,士兵將他們一一捆綁。
源清素將由藏交給手下,收起細劍,朝馬車走去。
“殿下。”他單膝跪在紅毯前。
“做的很好。”公主看了他一眼。
“為殿下而戰,是我的榮幸。”源清素說,“殿下,請原諒我的擅做主張,但繼續戰斗下去,會犧牲更多士兵。”
“正確的選擇。”說完,公主轉身走向馬車。
源清素連忙站起來,攙扶她。
走進車廂前,公主說:“回去之后,我會好好獎賞你。”
一直跪在一邊,帶傷謝罪的貝拉多娜,抬起臉,憤恨地盯著源清素。
源清素不管她,巡視戰場。
戰前修行者六百多人,活下來大概三百人。
在源清素腳邊,一條匯聚的血水,順著山谷,緩慢又堅定地流淌。
收拾完畢,他返回山下,因為身上帶著淤泥和血污,公主沒讓他進馬車。
“騎士大人!”一名年輕士兵,牽了一匹黑馬過來。
“我記得你,殺了兩名敵人,叫什么名字?”源清素看著他的臉。
年輕士兵一臉激動,沒想到騎士大人在奮勇作戰的時候,居然還關注到了他。
“回稟大人,我叫布蘭文!”
源清素拍拍他的肩膀,翻身上馬。
名叫布蘭文的年輕士兵,仰著脖子喊道。
當壓著三百名俘虜的軍隊,走進城門,整個城鎮沸騰了。
“公主萬歲!”
平民都認為是公主的功勞,參與戰爭的士兵,同樣這么認為。
在這里,諾依公主的偉大,毋庸置疑。
源清素被賞賜了一大袋金幣,晉升為公主護衛騎士,隨時守衛在公主身邊。
對所有人來說,這是最大的榮耀。
對于圖謀公主寶石的源清素,同樣求之不得,只是不能整天和神林御子、姬宮十六夜在一起,讓他覺得很煩。
從薔薇堡出來,已經一整天沒看見神林御子了,他覺得連生活都艱難了。
但源清素依舊沒回去。
他找了幾名今天一起戰斗的士兵,去了上次酒館,喝得大醉。
當天晚上凌晨,也就是來這個世界的第三天,九月十一日,他,庫珀,終于在庫珀家“醒”來。
庫珀是一個孤兒,家里只有一名視力不好的女傭人,負責做飯和清潔。
庫珀自己洗澡,平時也總是藏在盔甲里。
正如他所料,除了公主,還有公主身邊的侍女,沒人知道庫珀是女性。
源清素換了身普通盔甲,偷偷溜出去,買了些吃的,回到據點。
三位巫女邊吃東部夏,邊聽源清素述說白天發生的事。
“讓人憑空出現在三米外?”神林御子沉吟,“結合你看到的寶石,應該是殘骸的力量。”
“很麻煩。”源清素晚上光喝酒,這時也餓了,跟著一起吃。
“至少將修行者都聚在一起了。”姬宮十六夜語氣輕松,“劫獄的時候,沖出城的機會也大了。”
“可惜死了那么多人。”源清素想起白天的慘狀,食欲淡了。
“沒有你,他們今天全死了,現在不但活下來三百個,男的也活下來了,應該高興才對。”姬宮十六夜用刀叉,放了一根烤香腸在他盤子里。”
神林御子沉默不說話。
白發少女吃著東西,既不悲傷,也不高興。
“吃完早點休息吧。”靜謐的夜晚,源清素的聲音,如桌上的燭火一樣縹緲輕柔。
“你還睡這兒?不睡在你的公主殿下身邊?”姬宮十六夜取笑道。
“殿下算什么?陛下才是我效忠的對象,而且......一天沒看見你們,我心里就不安,就算麻煩,也要睡在這里。”
睡在這里,他必須深夜偷偷從“家”里溜出來,又要在天亮之前,偷偷從這里溜出去。
“誰不是呢?”姬宮十六夜嘴角帶著一抹多情的淺笑,“御子今天看了城外的方向三十二次,我看了三十三次。”
“我不信。”源清素笑起來,“你居然比神林小姐多一次。”
“我一次一次數的。”
“你連學都沒上過,我怎么信你的數數?”
“你?!”姬宮十六夜氣得將烤香腸叉走了,一口咬斷。
源清素繼續吃飯,視線看著蠟燭。
在這樣的深夜,哪怕是一根火光微弱蠟燭,也給人溫馨感。
就像行駛在大海上的船只,只要看見燈塔,心里就安穩。
“我看了兩次。”蠟燭對面,白發少女回答。
“......我不是看你。”源清素說完,又看向神林御子和吃烤香腸的姬宮十六夜。
姬宮十六夜的嘴唇沾染了油光,飽滿誘人。
“今天晚上還夜襲嗎?”源清素笑著問她,“我可不會客氣了。”
“哼。”姬宮十六夜生氣似的,將臉轉了一個方向,繼續吃叉子上的香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