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清素睜開眼,天已經亮了,白云在遠山上舒展。
他坐起身,看見神林御子站在窗前,正將窗戶打開。
晨風一下子吹進來,將白色的窗簾、她黑色的長發,揚了起來。
“幾點了?”源清素問。
神林御子望著窗外,沒有回答。
他坐起身,走到她身后,情不自禁摟住她纖細的腰肢,撫摸她平坦的小腹。
“你頂到我了。”神林御子回頭瞅了他一眼。
“頂到了又怎么樣?”源清素在她耳邊輕聲說,手緩緩向上,浴衣被他弄出褶皺。
神林御子伸出手,捂住源清素的下半身,他微微閉上眼,露出舒適的表情。
神林御子突然冷笑,手一使勁,疼痛與快樂一起襲來。
“啊!”
源清素渾身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愣神中,他看見神巫綾飛速變小,轉眼變成大拇指形狀的金色小發箍,將神林御子的一頭黑發束在后背。
神林御子本人,正鄙夷又嫌棄地俯視他。
源清素瞄了眼自己的褲子。
“那個,”他說,“我二十歲零一天,和喜歡的女孩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出現這種事,完全是正常現象,從醫學上來說......”
源清素說話的時候,神林御子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換氣。
天剛蒙蒙亮,呈現暗青色,和夢里的煦日、藍天、白云,完全不同。
“醒了就回自己的房間。”神林御子冷淡地說。
源清素盡量自然,盡量不讓她看見下身部位的姿勢,離開了臥房。
大概二十分鐘后,兩人又在下樓的過道上相遇。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少女呢。”源清素就像今天第一次見到神林御子一樣,照例贊美她。
神林御子笑著,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朝樓下走去。
“你信不信,”源清素走在她身邊,低聲說,“待會兒那個白毛少女,肯定要說你氣色變好了。”
神林御子挺住腳步,沉吟一會兒,身上金色粒子漂浮了兩秒,她的臉色白了一些。
“還能這樣?!”源清素驚訝道。
“誰讓你們兩個沒經驗。”她冷笑道。
“你有經驗?”
“我沒有,但我可以從別人身上得到經驗。”她重新邁開修長的雙腿,“你和十六夜也是這樣睡了一晚?”
雖然是問,但神林御子的語氣很明顯的不信。
“這招我是從她身上學的。”源清素說。
“我對你骯臟的身體,已經徹底失去興趣,如果你對追求我還想抱有希望,勸你最好死過了重來。”
“今天就去死。”
“別說不吉利的話。”
“神林小姐——”源清素心底佩服姬宮十六夜,夜襲果然有用。
“你要死,等這次討伐結束再死,別連累我。”
走著,神林御子忽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源清素疑惑地問她。
神林御子想起之前的一件事,姬宮十六夜說碰到蟲子,手有一股異味,還讓她聞。
異味?今天早上,她同樣聞到了異味。
她緩緩轉過頭,用足以冰封「支笏湖」的雙眸,注視著源清素一眼。
“怎、怎么了?”源清素忍不住后撤一步。
神林御子一發手刀,砍在他的腰部。
“唔哇!”源清素捂著腰。
“這是怎么了?”姬宮十六夜從身后走來,笑著問。
神林御子看了她一眼,丟一句:“你自己問他。”,下了樓。
姬宮十六夜走到源清素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柔聲問:
“清少爺,沒事吧?”
“嘶——”源清素手扶在墻上,一臉痛苦,“十六夜,十六夜,小夜子,疼疼疼!”
“你昨晚去哪了?”姬宮十六夜看著他的臉,語氣親切地問,手擰著他的腰。
“學你,找神林小姐!嘶嘶!疼疼!”
“你很誠實,姐姐很喜歡。”
“那你倒是松手啊,為什么反而加重了!”
“越是喜歡,就越是要攥在手里,清少爺無所不知,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嗎,我的清·少·爺?”姬宮十六夜一字一頓,手上的力氣逐漸加大。
源清素不能反抗,就算反抗,也打不過。
姬宮十六夜松開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朝樓下走去。
源清素掀開衣服,腹部已經紅了。
北海道巫女走過來,見他盯著衣服里瞧,也探頭過來看了一眼。
“......你干什么?!”源清素再次被她嚇了一跳。
這女人走路,簡直和落在頭頂的雪一樣,無聲無息,沒第二個人提醒根本不知道。
“很白,很強壯。”北海道巫女認可似的點頭,“你今天的氣色很好。”
“你的氣色也不錯。”源清素整理好衣服,下了樓。
客廳里,姬宮十六夜正笑著和神林御子說著什么,神林御子神情淡然,偶然回一句。
看著這樣的姬宮十六夜,源清素無法肯定,對于他昨晚做的事,她到底是真生氣,還是想讓他覺得她在生氣。
姬宮十六夜轉過頭來,看見源清素,哼了一聲,撇開臉,不理他。
源清素和北海道巫女一起,坐在兩人對面,開始吃早餐。
“你今天的氣色很好。”北海道巫女對神林御子說。
“.....謝謝。”神林御子喝著北海道牛奶。
正在桌面滾雞蛋的源清素,瞥了眼神林御子,忍住笑。
姬宮十六夜用勺子吃著函館牛奶布丁,桌底下,踹了他一腳。
一個踉蹌,源清素手掌下的雞蛋壓碎了。
吃過早飯,天終于亮到源清素做夢夢見的程度。
除源清素三人、北海道巫女之外,參與討伐的1603人,已全部聚集在湖畔。
“該說的已經說過了,出發!”一位叫石倉的歌仙,大聲說。
“是!”一千六百名修行者,齊聲回應。
早上還風平浪靜的「支笏湖」,忽然碧波起伏,似乎感知到即將有大事發生。
源清素全身黑光怒射,轉眼在空中變成龐大威嚴的龍身。
金芒、火光、雪花,落在巨龍身上。
他忍不住瞧了眼自來熟的北海道巫女,忍住沒說話。
龍首高昂,仰天咆哮,天空中的云彩被轟散,「支笏湖」所在山林掀起狂風。
在這激昂龍吟中,所有修行者跟著發出怒吼。
“昂!”紅黑惡龍率先沖入未知薄膜。
三歌仙緊隨其后,修行者也跟著化成一道道霓虹,鉆入薄膜。
遠遠看去,宛如半截彩虹大橋。
不過三十秒,剛才還擁擠的湖岸,已經空蕩蕩不見人影。
沒有動。
沒有方向。
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會前進,也不會后退。
眾人待在一片灰色的空間中,除了他們,沒有其他。
所有人都驚恐萬分,連發抖都做不到,發不出任何聲音。
神力在消失。
一開始是雨宮真理、麻宮櫻等新人,神力耗盡,身體瞬間消失。
想反抗,但連神林御子、姬宮十六夜都動不了。
神林御子的神力,宛如金色粒子一般,落滿整個空間;
姬宮十六夜的神力,將空間變成火盆;
北海道巫女又讓天下起大雪。
和三人宛如天象的神力相比,連三位歌仙都成了火苗。
但就算這樣,她們也控制不住神力的消失。
唯一的例外,是變成巨龍之身的源清素,他同樣不能動,同樣不能發出聲音,但他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神力的光芒逐漸減少,人一個接一個地消失。
源清素試遍了自己會的所有咒法,一個也沒用,甚至連犧牲生命,短時間提高神力的咒法,同樣沒有作用。
唯一一個,不需要嘗試,就知道肯定有用的,就是變回人身。
無聲無息,轉眼間,連歌仙都開始消失。
這時候,神林御子放棄了,她看著身下的紅黑惡龍,后悔、喜悅、解脫、釋然、歉意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她的心底翻滾。
還好,源清素沒事。
好遺憾,還沒有好好道別,今天說的最后一句話,為什么是吵架呢?
姬宮十六夜閉著雙眼,如烈火的神力不斷從她身體溢出。
北海道巫女看著虛空,雙眸既沒有害怕,也沒有解脫,就像她小時候,躺在大雪里,沒有任何悲歡。
三人身上的神力,也不再浩瀚,空間內的異象越來越小。
就在這時,紅黑惡龍龐大的龍身,驟然塌陷,在神林御子動搖的眼神中,緩緩浮現出源清素的身影。
短暫的脫困,源清素用飛速僵硬的身體,將神林御子、將姬宮十六夜,狠狠摟在懷里。
摟住她們的一瞬間,他的身體同樣被靜止,但這已經足夠了。
黑霧、金芒、火光,三者宛如夜間篝火的火星,緩緩消失在夜空。
本該不能動彈的神林御子的身體,竟然緩緩留下眼淚。
神力逐漸衰弱,連火星都濺不起,只剩下碳火余溫那么薄薄的一層。
意識模糊,源清素似乎看見,在遙遠的小豆島,旅館前臺,忽然抬頭看向遠方的母親。
‘對不起,母親。’
一直閉著眼睛的姬宮十六夜,忽然睜開眼睛,她看著抱住自己和神林御子的源清素,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醋意。
她一口咬源清素脖子上,親昵而憤恨。
就在源清素感覺到疼痛的瞬間,三人,還有北海道巫女,空間僅剩的四人,也消失了。
多美的天空!
藍色的,甚至未受到云的污染!
同時也沒有一點生氣,藍得沒有瑕疵。
源清素躺在不知什么田地里,懷里摟著姬宮十六夜和神林御子,望著宛如藍色玻璃澆鑄的天空。
遠處傳來鷓鴣鳥的叫聲。
“你還要摟到什么時候?”神林御子終于偷偷拭干眼淚,從源清素懷里坐起身。
源清素從天空移開視線,看向她的側臉。
哪怕剛剛躺在地上,此時,她的頭發依然整潔順滑,清麗出塵。
神林御子看了他一眼,想起剛才的事,心里涌出暖意,又突然看到他懷里的姬宮十六夜,下意識冷笑一聲。
源清素被她的冷笑嚇得回了神,正準備起身時,姬宮十六夜忽然抬腿,壓住他的身體。
她手撫摸著源清素的臉頰,笑著說:“清少爺,你剛才的選擇讓我很滿意。”
“滿意就好。”源清素說。
他觀察四周,眼前是一片高高的玉米地,北海道巫女就在不遠處,和神林御子一樣整理衣衫。
“我們在這里把事情辦了吧?”姬宮十六夜在他懷里懶散地說。
“什么事情?”源清素疑惑道。
“討厭!”她俯倒在他胸口,聲音害羞而嬌媚,“.....讓氣色變好的事。”
就她說這話的一瞬間,源清素終于緩過勁,感受到她壓在自己身上的豐滿胸部,還有她柔軟的身體。
他昂首望天了。
就在他幻想在玉米地昂然而入時,地面忽然傳來震動,有人正在靠近。
源清素立即坐起身,姬宮十六夜勾住他的脖子,軟綿綿地依在他懷里,對他的脖子吹氣。
“有人來了!”他低聲說。
神林御子眼神閃爍,停下準備走出玉米地的腳步,北海道巫女也一動不動。
源清素仔細聆聽,因為和紅黑惡龍融合,一日強過一日的身體,能很清晰地辨認這些腳步聲。
沒有交流聲,不是其他修行者。
腳步聲很重,穿了盔甲,應該有武器。
目標明確,不是在玉米地尋找降落的物體,而是直奔目標。
‘盔甲?難道是神道教五組的人?’源清素想起那群身穿白銀鎧甲的家伙。
不管是不是,沒有御風,選擇徒步,顯然對方也不能使用咒法。
就在這段時間,他已經試過了,體內的神力沒留下半點。
三位巫女也是同樣的情況,要不然早就飛到半空,查看四周的地形環境。
不過一會兒,一群打扮酷似中世紀戰士的人,撥開玉米稈,將四人圍住。
一共十二人。
領頭的身穿競技鎧甲,鎧甲上有血一般的薔薇花紋,腰間掛著一柄細劍。
其余是一個穿的是半身板金鎧,手持短槍。
領頭掃視源清素四人,抬起被盔甲覆蓋的手臂:“男的殺了,女人帶走!”
說的竟然是東瀛語!
“嗖!”戰士短槍對準四人,一步一步,整齊劃一地逼進。
“我們是官方修行者,你們是什么人?”源清素質問。
沒有回應,直接短槍突刺!
源清素連忙抱緊姬宮十六夜,又摟過神林御子,猛地跳起,落在不遠處——北海道巫女離他較遠,沒被波及。
穿競技鎧甲的家伙,瞬間抽出腰間細劍,毫不留手地刺過來。
那些手拿短槍的戰士,竟然做出投擲的動作,等著他跳起。
源清素抱著兩人嬌嫩的身體,腳步后撤,朝一邊閃去。
競技鎧甲手里的細劍如流光,從各個刁鉆的角度,刺向源清素。
源清素找準機會,抬腳就是一踹。
“砰!”,那人直接被踹飛,在玉米海里劃出一道溝壑。
“你們找死嗎?再不停手,別怪我不客氣!”源清素呵斥。
競技鎧甲人還沒站起來,半坐在地上,就直接下令:“殺!”
十一名戰士,如拉弓一般,將持有短槍的右臂往后。
“嗖!”,三支短槍快如箭鏃,射向三人。
源清素一扭身,帶著兩人輕松躲開,但姿勢還沒調整過來,又有三支短槍射來。
他微微一后仰,再次躲開這三支箭。
“嗖!”,最后的四支短槍,不給他任何喘息的余地。
源清素躲無可躲,在玉米地里滾了兩、三圈,才全部閃開。
“殺了他!”競技鎧甲舉著細劍,帶著十一個人沖了過來。
“找死!”源清素單膝跪在地上,豁然抬頭。
他不想輕易殺人,但忍無可忍。
拔起腳邊的短槍,抬手就是一擲,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戰士,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去,活生生被懸空定死在土地上。
短槍飛出去的瞬間,源清素也如炮彈出鏜,沖進人群。
不過轉眼的功夫,除了身穿競技鎧甲的家伙,其余十一個人,要么被他連著鎧甲一起踹死,要么被擰斷脖子。
要么不動手,動手就不留任何余地。
源清素踩著競技鎧甲的胸膛,用奪來的細劍,挑開他的面罩。
西方人,一雙藍色的眼睛,充滿了羞辱和憤怒,竟然是一個女人。
“名字?”源清素細劍低在她脖頸。
“庫珀。”說話聲音變成了女聲。
“這是哪里?”
“永恒之地。”庫珀那雙藍眼睛,始終充滿怒火地盯著源清素。
“為什么要殺我們?”神林御子問。
“你們這些一般時空的殘次品,只會污染偉大的圣地!”
“留下女人的原因?”源清素問。
“公主大人的命令!”
“你們殺了多少來自一般時空的人?”源清素又問。
“看見的都殺了,你們也會死,帝國不會允許你們活著。”
“知道咒法嗎?或者一些神奇的力量?”姬宮十六夜好奇道,她看起來像是來郊游。
明明剛經歷了一場戰斗,神力全無,她卻一點不放在心上。
源清素想起自己在那詭異空間里,脖子被咬的痛覺,為什么她能動?
庫珀不再回答任何問題,只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看她的樣子,之前的幾個問題,似乎是因為‘無關緊要,并且讓幾人知道,他們早晚會死在帝國手里’才回答。
“還有要問的嗎?”源清素問三人。
三人都沒說話。
源清素抬手,將這個叫庫珀的女戰士的喉嚨割斷。
手感和實驗室那些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稍微有些區別。
看著眼前的場景,神林御子微微蹙眉,沒說什么。
她善良,但不迂腐,更何況殺人的還是源清素,她就算有意見,也只是說兩句。
她的話,源清素要是肯聽,昨天晚上他也不敢跑來夜襲,剛才也不會重新變回人身。
而且,比起殺人好不好,她更在乎的是,不要讓源清素成為冷酷的人。
源清素細劍一揮,血漬灑在玉米絲綢一般的綠葉子上。
“力氣還在,劍道還能使用。”他將細劍插入腰間,轉身對三人說,“走吧,去見識一下這個叫永恒之地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