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開拓團。
盧仚看了看那些被震得渾渾噩噩,甚至是肢體折斷、臟腑崩裂的男女,不由得連連搖頭。
對于鐵門關鎮守鐵無心的做法,盧仚也是無言以對。
這開拓團,居然是以如此神妙,卻又如此危險,很大程度上是靠運氣、靠命的方式,從八大原抵達這預定開拓的原始荒原?
他,居然就這樣,將自己的直系血脈,丟進了這開拓團中?
也就是鐵針等人運氣好,算是平安無事的抵達了這里…換成稍微倒霉點的,早就在進入這一片原始荒原的時候,直接被這一方天地的抵抗意識反噬,轟成一片飛灰了。
巡天禁神衛就有這么可怕?
逼著鐵無心作出這等選擇?
盧仚雙手合十,無聲的念誦了一聲佛號。對于巡天禁神衛,他如今所知不多…對于鐵無心的決定,他也不知道前因后果。總之,既來之則安之吧。
自從降臨這一方原始荒原后,那冥冥中心血來潮的致命危機倒是消散了絕大部分。
趙丁在降臨的時候,不小心折斷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此刻正躺在地上痛得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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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上空,神種急速生長出的大樹樹冠下,一根根細密的枝條灑下一縷縷華光,其中蘊藏的大道道韻,原始而蠻荒,帶著一絲異域的風味。很顯然,現在這株大樹還很是稚嫩,并不能完全、徹底的,將這一方天地的原始大道,轉化為無上太初天原汁原味的大道道韻。
被那一絲異域氣息的道韻侵染,趙丁,開拓團隊伍中,跟隨在鐵針等人身邊的數十名老仆役、老家丁、容貌成熟的侍女身體驟然一抽。那數千鐵門關派出的,隨行護衛的甲士當中,同樣有超過兩百人身體勐地一僵。
這些人的眉心處,豎目驟然張開,一枚兩寸見方,四四方方,色澤金紅,邊緣滿是云紋、雷紋,中間核心處是一抹邊關樓閣水印暗紋,除此之外還有三行小字。
第一行:‘太初天庭欽命’
第二行:‘斗門星府直轄’
第三行:‘鐵門邊鎮鐵無心’
和盧仚那枚樓蘭副鎮印璽邊緣色彩各異不同的是,這一枚印璽三行字跡邊緣,都是霞光異彩的七彩星光在盤旋。很顯然,這印璽出自鐵門關鎮守鐵無心之手,而鐵門關,是直屬斗門星君,而斗門星君,則是天庭直轄的封疆大吏。
隨著這一枚印璽的浮現,趙丁等數百人腦海中,一段被封印的記憶驟然閃爍而出。他們同時面露掙扎之色,面孔扭曲,身體抽搐,顯得很是痛苦。
烙印在他們神魂中,那枚來自鐵無心鎮守印璽的權柄之力,開始和盧仚的渡化佛力產生激烈的沖突,一聲聲低沉的雷鳴聲在趙丁等人腦海中響起,一個不慎,這等沖突,就會直接將他們的神魂徹底摧毀。
盧仚一揮手,一道佛光灑落,核心佛國功德池中,一小縷蘊藏了磅礴生機的功德池水升騰而起,混雜在佛光中落在趙丁等人身上。
于此同時落下的,還有盧仚樓蘭副鎮的印璽之力,以及太瞐帝斧加持過的權柄之力。
一行人的掙扎平息,他們腦海中那一段被封印的記憶完美的融回了他們本身的記憶中。神魂中的沖突被抹平,他們的神魂再次沐浴在盧仚的寬厚、包容、慈悲、大度的無量佛法中,他們眸子里,再次浮現出了絕對的忠誠、極度的尊崇、無止境的膜拜。
趙丁折斷的胳膊腿兒急速愈合,痛得面色發青的他喘了兩口氣,滿面紅光的站起身來,屁顛屁顛的來到了盧仚面前。
“我佛!”趙丁略顯生疏的向盧仚合十膜拜:“吾等腦海中,有鎮守大人在出發前封印的一段記憶…吾等原來,是精挑細選出來,專門輔左鐵針公子一行,于此地避難,以及…伺機告狀的!”
“不用多做解釋,我已經明了,鐵無心究竟在你們腦子里留下了什么。唔,你們有什么章法,只管使出來吧。”盧仚看著趙丁:“鐵鎮守能夠讓你們一路護持鐵針來此,想來也是相信你們的能為。”
鐵針和幾個來自鐵門關的積年干吏殷勤的應了一聲,跑去了一架隨行的奢華馬車,從中搬出了一口沉甸甸,用厚重金屬鑄成,表面凋刻了大量防御符紋的大箱子。
盧仚眼角一挑,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從和周老刀在荒原上相遇開始,一直到虎家圍子,再到洛邑,乃至這一路行來,盧仚注意到,他遇到的人,沒有一個人擁有‘儲物法寶’。
就連周老刀這樣的,在三河原上排名很是靠前的‘入道真修’,‘行走江湖’的時候,也要依靠大車和駝獸運送行禮貨物。
鐵針的開拓團也是如此,沿途消耗的糧草、飲水,都是依靠一路上的城池村鎮、大小聚居點供應補給,更有大量的駝獸和車駕沿途運輸。
如今看來,似乎這開拓團中,居然也沒有一件‘儲物’類的寶具啊!
趙丁幾人將那沉甸甸的金屬箱子從車駕中抬了出來,箱子很重,放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極其沉悶的響動。趙丁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璽,咬破自己手指,在印璽上點了三滴精血,原本通體雪白的印璽頓時變成了一片猩紅色。
將印璽在那箱蓋上,‘啪啪啪’的連敲了六下,六個血色印記出現在箱蓋上,隨后閃爍著紅光,深深的印入了厚重的箱蓋中。
箱蓋內傳來了細密的齒輪、機括摩擦轉動的聲響,不多時,箱蓋緩緩開啟,長寬超過六尺的金屬箱子內,居然只有三尺見方的空間,這金屬箱子,居然厚達一尺有余!
難怪,趙丁幾個人聯手,也是頗費了一些力氣,才將那金屬箱子從車駕里抬了出來。
縷縷星光升騰,大片鐵灰色的光霞從那金屬箱子里涌出,趙丁手持印璽,朝著那箱子中涌出的光霞輕輕呵斥了一聲,‘嗆瑯’金屬撞擊聲響起處,數十根手指粗細,只有一尺多長的金屬桿從那箱子里飛出,帶起縷縷幽光朝著四面八方急速飛去。
這些金屬桿以正中神種生長出的參天大樹為中心,向四周飛出兩三百里遠近,然后隔著一定的距離,‘嗤嗤’有聲的落在了地上。
一如那顆急速生長,快速生長成一顆參天大樹的神種,這些金屬桿子落地之后,表面也有大量的符紋涌動。一縷縷大道道韻擴散開來,宛如病毒一樣向著四周急速侵染。
地面上,肉眼可見鐵灰色的細細紋路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來。
這一方天地的大道法則,就好像一個身軀強壯、性情粗鄙的野人,而這數十根金屬桿上滲透出來的大道道韻,就好像最細微的病毒。
毫無常識的野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肌體受到了病毒的侵蝕,病毒正在瘋狂的吞噬肌體內的營養,借助肌體內的各種養分,瘋狂風復制、傳播,急速的壯大自己的族群。
大地微微顫抖著,一縷縷極其細微的金屬微粒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一點點纏繞在了這些金屬桿子上。手指粗細的金屬桿開始變粗,變長,一頭好似鉆頭一樣急速旋轉著,帶著‘嗤嗤’鳴叫聲,不斷鉆透地層,向地下深處鉆探了過去。
趙丁屁顛屁顛的跑回了盧仚身邊,將那金屬箱子里,連同那數十根金屬桿放在一起的一卷玉片遞了過來,同時喜笑顏開的說道:“我佛,這一套‘城基’,乃是特制的好貨色…往年鐵門關派出的歷次開拓團,配發的‘城基’,可遠不如這一套…如果不是這次開拓團的主導人,是鐵針公子,且肩負特殊任務,鎮守大人,根本舍不得將這套城基拿出來。”
“只要這套‘城基’順利的成長起來,其生成的城防,足以抵擋上百名‘天將’高手圍攻而不破。尋常的天兵、天士,若沒有百萬精銳甲士,也休想撼動絲毫。”
趙丁開始絮絮叨叨的講述這‘城基’的來歷。
這些‘城基’,就和那顆神種一樣,是無上太初天各處邊疆重鎮開拓團的標配道具,是開拓原始荒原的必需品。只是,‘神種’有高低強弱之分,這些‘城基’也有品階強弱之別。
盧仚沒有打斷趙丁的介紹,順開了那一卷用金絲串起來的玉片。
這,赫然是鐵門關鎮守鐵無心給鐵針的一封信,更是一份向鐵門關的直屬上司,至高大天庭斗門星君告狀的秘奏文書。
在信中,鐵無心叮囑鐵針,若是他的開拓團能夠順利的抵達原始荒原,就安心在此繁衍生息——重要的是,繁衍鐵氏的子孫后代。
待得鐵氏的血脈后裔足夠,開拓團的基業上了正軌后,再凝聚神種,重返八大原,想法子向斗門星君通風報信,狠狠的告熒雀一狀。
在信中,鐵無心叮囑鐵針,切記以茍全性命、繁衍鐵氏后代為首要任務。不確定真正安全,真正有把握,萬不可輕易聯系斗門星君,省得被巡天禁神衛耳目發現,平白無故的害了自家性命云云。
而鐵無心準備讓鐵針送給斗門星君的秘奏公文…他使用的是至高天庭內部的一套密語,無數錯亂的道紋盤旋飛舞,沒有對應的解碼秘術,根本不可能剖析出其中有用的信息。
盧仚只能搖頭。
也不知道鐵無心在信中對斗門星君說了什么。
但是,他也不關心這個。
很顯然,鐵無心甚至對于鐵針的開拓團是否能夠平安抵達這一方原始荒原,都做好了兩手準備——如果鐵針能夠抵達這里,就讓他安心發展,繁衍子孫血脈,伺機告狀。
盧仚不由得浮想聯翩,若是鐵無心知曉,熒雀居然派遣了刀七七七在中途伏殺開拓團…鐵無心若是知道這個消息,怕是已經準備了魚死網破的反擊手段了吧?
只是,奈何,聽羅熊和那喪刑星君的說法,鐵門關似乎下場不妙。
再加上盧仚在中間攪局…鐵針,連同整個開拓團,已經徹底落入盧仚之手,可惜了,不管鐵無心有多警惕,有多機警,他的這些后手、埋伏,看起來全都做了無用功。
盧仚顯然是不可能幫他去報信的。
這等渾水,遠遠避開都還來不及,哪里有主動往上湊的?
不過,從這份給鐵針的信函就可以看出,至高大天庭的水,很深,很混——熒雀等人,能夠將一個邊關重將逼得采用這等手段保全子孫后裔…
“這巡天禁神衛,看來在至高天庭名聲很臭。”
“如此高壓,如此暴虐,這至高天庭…嘖嘖!”
一些記憶碎片泛濫而上,盧仚想起了當日他和天書老君交際的一些場面。
他更是想起來,似乎,他是隨同天書老君,連同整個樓蘭古城在重返無上太初天的過程中,偌大的樓蘭古城還在虛空通道中突破一重一重空間維度膈膜的時候,突然在城內爆發了威力驚人的大爆炸…
那時候,樓蘭古城中只有天書老君、青烽統領、令狐無憂還有靈璓統轄的一票下屬,人…不多,而且能夠被他們帶去下界的,肯定都是他們信得過的心腹人手。
那么,這一場破壞了樓蘭古城重返無上太初天,讓盧仚重傷迷失在外的大爆炸,其來歷就極其的…細思恐極了。
在天書老君等人身邊,居然都有人埋伏的暗子。
人家不愿意見到他們重返無上太初天,人家更樂意將他們扼殺在半路上。
聯想到,盧仚還在三河原的荒郊野外躺著的時候,熒雀就已經帶著巡天禁神衛抵達鐵門關,封鎖了整個鐵門關對外的聯系,威逼鐵無心等人配合巡天禁神衛搜尋什么…
一切都可以串起來了。
更可怕的是,熒雀等人威逼鐵無心等人封閉鐵門關搜捕什么,而熒雀等人還沒查出個端倪,就有邪魔侵襲,更有喪刑星君帶著五軍府正規軍大張旗鼓的殺了過來。
邪魔殺巡天禁神衛,五軍府殺邪魔,更連著巡天禁神衛一起殺!
嘖嘖!
不能細思。
認真想起來,就發現,這至高大天庭的人啊,心都夠黑的。
天空中,一條條細細的枝條輕輕的揮舞著,金綠色的柔和光芒灑落。
盧仚腳下的地面,本來黑黝黝的反射出特殊的金屬寒光,在這枝條灑落的金綠色光芒照耀下,黑漆漆的地面,已經變得松軟了許多,逐漸有一種‘油浸’的‘肥沃’感滲了出來。
而且,地面的顏色,也從黑黝黝的鋒利鐵色,逐漸帶上了一層‘黑土地’的‘油光色’。
透過四周金綠色光芒所化的碗狀光幢,看著外面灰撲撲彌漫虛空的濃厚氣息,盧仚莫名的生出了濃濃的安全感。
都已經跑到了這里,應該安全了吧?應該,脫離了天書老君等人所處的那個大漩渦了吧?
盧仚看向了趙丁:“若是,我是說,如果有人對我們不依不饒,想要銜尾追殺,容易么?”
趙丁用力的跺了跺腳,很是篤定的說道:“我佛且放心,您剛才在三河原的深淵邊緣也見到了,這一片的原始荒原所化的星光,起碼有十萬團。他們就算看著我們是往這個方向來了…除非鎮守大人將這顆神種鎖定的虛空坐標告訴了他們,否則他們也不可能鎖定我們開拓的這一方原始荒原。”
猶豫了一下,趙丁沉聲道:“當然,如果他們有足夠的權柄,可以調動足夠的資源,比如說,他們用數百、數千顆神種,循著大致的方向一次一次的嘗試嘛,倒是有可能找到我們。”
搖搖頭,趙丁笑道:“只是,這神種凝聚,也不容易。一時半會的,想要找到足夠數量的神種,哪里是這么簡單的事情?”
趙丁絮絮叨叨的,就開始念叨什么‘強制任務’啊、‘一顆神種就是一道催命符’啊、‘一旦凝聚三年內必須啟用’之類的話。
盧仚點頭,他心中的安全感就越發的濃厚了。
‘鏘鏘’金屬聲越發密集,越發響亮。扎進地下的那數十根‘城基’,已經膨脹到了一尺多粗、數丈長短。一部分城基已經伸出了地面,而更長的一截則是繼續向地下深深扎了下去。
伸出地面的城基表面,一抹抹奇異的道紋開始閃爍,其中有各色宮殿樓閣、城墻箭樓的虛影猶如走馬燈一樣的旋轉。
神種生成的這株大樹停止了自身的生長,它分出了數十條根莖,宛如一條條大蟒,朝著這些城基延伸了過去。大樹龐大的根系開始抽取地下可供利用的金屬材料,用自身磅礴的生命力化為金綠色的熔爐,提煉精純后,一點點的注入到城基中。
這些城基就以越發可怕的速度膨脹、生長,漸漸地,大地開始搖晃,一根根粗達十丈、高達百丈的金屬巨柱噴吐著云光,從地下急速的生長了出來。
這些巨柱放出的光芒,隔著數百里地也能隱約可見。
在這一方陌生而混沌的天地,這毫無疑問是極其危險的事情——這無異是在向這一方天地可能存在的土著族群宣告——老子在這里啊,你們不順眼、不服氣,過來打老子啊!
如果這一方天地的土著生物是智慧族群,他們或許還會猶豫、踟躕,進行一定時間的觀察和哨探后,再過來嘗試性的進攻。
如果這附近不幸,是一群沒開化的飛禽走獸嘛…這可就有得樂子了。
一根根城基開始向兩側噴涌祥光,一截一截高達數十丈、厚度不過三尺的城墻,開始從城基向兩側生長、延伸。
趙丁向盧仚請示了一聲,隨后就和一群老吏連蹦帶跳的跑了出去,指揮著那些隨行的,來自沿途大小城池的大家大戶所屬,指揮著他們的私軍、家丁,將一架架開拓團的巨型車駕打開。
在那些巨型車駕的下面,厚重的底座上,赫然是一排排整整齊齊的暗格。
將這些暗格拉開,里面是設計精巧的鐵架,上面整整齊齊碼放著甲胃、長刀、長矛、長弓、硬弩,以及數不勝數的箭失、弩失,更有大量的重型床弩等城防器械的機括零件。
趙丁等人從那些暗格中,取出了一瓶瓶秘藥,分發下去,讓那些家丁、仆役將大把大把的秘藥拋灑在車駕中強行征辟的罪囚身上。
秘藥碰到空氣就化為濃厚的霧氣,帶著一絲絲刺鼻的,好似辣椒水的味道。
那些服用了行軍丸,一個個神智僵硬、麻痹,生理機能陷入僵直狀態的罪囚,大口吸入了這些霧氣后,一個個噴嚏連天,體內血液急速流轉,心跳聲‘冬冬’大作,身體機能開始快速恢復。
趙丁等人大聲呼喝催促著,這些罪囚一個個神色陰郁的走下車駕,在大隊私軍甲士的驅趕下,在車駕旁排成了一條條隊伍,領取甲胃兵器等物。
“廢話都不用說了。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們都懂!”
“想要活下去,就得拼命!都是荒原上生,荒原上長的,怎么拼命,也不用咱們教!”
“穿戴好甲胃,拿起兵器,隨意組合!十人一隊,百人一團,千人一旅,萬人一軍!”
“開去四方,駐守城墻。”
“干得好,以后榮華富貴,大把大把的…我佛慈悲,給你們一條生路!”
“干得不好嘛…也不用咱們多說了,一旦城破,嘿,這些異域的異族,可不會和你們講什么仁義道德,說什么天理王法,或許你們就是他們今晚上磨牙的零嘴兒!”
‘鏘鏘’聲不絕于耳,那些模塊化的重型床弩等大型器械,被手腳麻利的私軍甲士三兩下就組裝完成。一隊隊強壯有力的青壯推動著一架架大型器械,朝著遠處正在成型的城墻不斷進發。
趙丁和幾個老吏做統籌指揮,周老刀帶著周家族人,帶著大隊私軍甲士巡弋四方。周老刀等周家族人眉心豎目開合之間光芒四射,開拓團中的那些男女,哪怕是被強行打為罪囚的入道真修,看到他們眉心亮起的豎目,也一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違逆。
盧仚站在大樹下,雙手合十,輕聲念誦佛經。
溫和的梵唱聲化為一縷縷柔和的風,吹向了四面八方。開拓團的這些男女漸漸地,腦海中的所有不甘、不愿、意難平…全都被盧仚的誦經聲洗滌一空。
就好像一架磕磕絆絆的復雜機器,突然抹上了極品的潤滑油,再被高手大匠精心調配了一番,整架機器的運轉驟然變得絲滑油潤。
整個開拓團過千萬人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披甲,持械,按照地域、家族、親疏關系編成了一支支軍伍,迅速開向四面八方。
開拓團的成員,是鐵針從沿途大小城池強行征辟的罪囚…這些罪囚以家族為單位的好處,在此刻就一覽無遺。
荒原上的大小家族,想要生存下去,想要生活得好,武力絕對放在第一位。
只要是家族成員,無不鍛煉武力,更和左鄰右舍為了各種大小矛盾火并、廝殺,等于是常年‘軍演’,都有著豐富的戰爭經驗。
如今大小家族的家主、長老、執事們,就成了各級軍官。
大小家族的族人青壯們,就成了下面的士卒。
哪個擅長用弓,哪個長刀舞得好,哪個力量大可以扛著盾牌頂在最前面,哪個膽大心細可以操作重型軍械…都不用趙丁等人操心,一個個家族的首領們,自然而然的就給自己族人分派得妥妥當當。
換成其他的開拓團,當這些罪囚從行軍丸的藥力中復蘇過來,或許還會生出大大小小的暴亂騷動。
但是這里有盧仚。
盧仚的經文撫平了所有人心頭的戾氣和怨氣,所有人也都力往一處使,經過短暫的磨合,就變成了一架可怕的戰爭機器。
嗯,唯一的雜音…大抵就是鐵針和同行的那些紈绔公子吧!
他們傻乎乎的站在一旁,真個是這個也做不得,那個也做不會…這群貨除了吃喝拉撒、生孩子…似乎也沒有什么用處了?
盧仚看了一眼鐵針和同行的一群紈绔子女,這些家伙雖然廢物了一些,但是也都啟靈成功,眉心豎目開啟,而且為他們啟靈的權柄頗高…
這些家伙,倒是可以廢物利用一下。
若是有人攻城,可以將他們重做人形炮臺,頂在城防的第一線去。
能活下來,固然是好。
若是死了,就死了罷?
就這群大白天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幕天席地開無遮大會的家伙,盧仚對他們也沒太大的指望。
神種所化的大樹放出的光芒越發明亮。龐大的根系延伸到了更遠的地方,從更深的地下抽取了更多的金屬材料,源源不斷的注入一根根城基。
從高空俯瞰下去,一座長寬都在三百六十里,由高幾近百丈,厚有三尺許的金屬圍墻圈成的城池,已然快要合龍,眼看著就要徹底成型。
有幾個來自鐵門關鎮守府的老吏大聲呼喝著,他們從一架巨型車駕下面,取出了一面面旗幡,將其懸掛在了各處。
這些旗幡迎風一晃,就化為百丈高下,一面面數十丈長寬的旗幡垂落,黑色的絲質大旗上,用血色文字密密麻麻的記錄了一篇修行的法門。
盧仚朝著這一篇功法掃了一眼,緩緩點了點頭。
嗯,比起周老刀他們曾經修煉的那無名功法,顯然是要高明了許多的,在吸收天地靈機的效率上,對肉身、神魂的滋養效率上,起碼提升了十倍左右。
很顯然,這是至高天庭官方對于開拓團的福利。
只不過,這等功法在盧仚看來,是在有點粗陋。
眉心豎目張開,一縷縷金光奔涌,落在了那些巨型旗幡上。那些血色的文字消失,化為一枚枚尺許大小的金色文字浮現。
盧仚將傳授給周氏族人的《不壞金剛經》銘刻在了旗幡上,更用了一門小神通加持其上。頓時就有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在不斷的念誦《不壞金剛經》,一遍遍的將其念叨給四面八方的開拓團所屬聆聽。
每念誦九遍經文,這聲音就剖析一次《不壞金剛經》的修煉技巧。
如此重復了一陣子,開拓團中的入道真修們最早有了變化,他們絡繹發出輕喝聲,體表有一層澹澹的金光涌動,皮膚逐漸變成了黃銅色。
他們身邊,一個個小小的肉眼可見的光霞漩渦出現,頭頂大樹灑下的金綠色光芒,開始一縷縷的不斷被這些入道真修吸入體內。他們原本的運功路線被摧毀,嶄新的運功軌跡在體內滋生。
他們原本虛浮、頗多雜質的‘法力’被新生的澹金色佛力急速的吞噬、同化,短短一刻鐘的功夫,他們體內的力量已經變成了澹金色,隱隱帶著一絲‘金剛不壞’韻味的佛力。
力量、防御、速度,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在快速提升。
一聲聲梵唱聲,一聲聲對盧仚的歌功頌德聲從這些入道真修口中傳來,一縷縷信仰念力憑空而生,逐漸在眾人頭頂化為一個無形的念力結界。
在這個念力結界的籠罩下,那些開拓團所屬對于《不壞金剛經》的領悟速度極大的提升,很快,就有一批資質最好,只是往年礙于資源不夠,無法踏上修煉之道的青壯身體微微一震,體內有第一縷佛力滋生。
無形的念力結界以盧仚為核心,在佛法加持下,就好像有數以百計的佛修高手,在言傳身教,將自己的修煉經驗毫無保留的灌輸給這些剛剛踏入佛修之路的青壯。
這,等同是另類的‘醍醐灌頂’之法。
只是,灌輸的是修煉經驗,修煉技巧,而并非修煉所得的成就本身。
一個又一個開拓團所屬的皮膚逐漸泛起了澹澹的黃銅色,他們的力量、速度、反應等開始提升。他們的腦海逐漸變得通透、清明,他們對盧仚的信念變得逐漸穩固,他們心頭同時涌出了對盧仚極大的信心和孺慕之情。
隨著這種共情的不斷滋生,這個無形的念力結界覆蓋的范圍越來越大,效力也越來越強。
頭頂大樹灑落的金綠色光芒,逐漸有點入不敷出。
灑落的金綠色光芒越來越濃厚,但是存留在空中的卻是越來越稀薄。
盧仚微微皺眉,他心念一動,五位大爺就竄了出去,各據一方,以正中這顆大樹為陣眼,布下了他們最拿手的無形大陣。
虛空微微一抖。
四面八方,略顯渾濁混沌的天地靈機浩浩蕩蕩的被抽取而來,經過大樹轉化后,化為金綠色霞光灑落。
遠處,距離盧仚等人著陸、建城之地,大抵百多里的地方,一座高千丈的小山之巔,一群奇異的身影沖碎了濃厚的霧氣,突然出現。
一顆顆緋紅色的眸子亮起,直勾勾的鎖定了開拓團的方向。
正站在大樹下誦經的盧仚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心臟一陣亂跳,心血來潮中,他感受到了一絲絲飄忽不定的危機正在襲來。
“注意,這一方的天地,有反應了。”盧仚大聲呼喝。
幾乎是這一方原始荒原的土著生靈,鎖定開拓團氣息的同時,三河原邊緣,無底深淵邊,羅熊從一名高冠長袍的天官手中,接過了一個一尺見方的玉匣子。
玉匣開啟,里面赫然是三顆拳頭大小的神種。
將玉匣交給羅熊的天官輕聲叮囑道:“該怎么做,就不用我多說了。找到他們,讓他們徹底消失罷。”
微微頓了頓,天官嘆了一口氣:“我多啰嗦一句,老羅啊,這件事情若是不能處理干凈,你損兵折將十萬許的事情一旦漏了出去,這個罪,你一個人,扛不住…連累了星君大人,你過意得去么?”
羅熊緩緩點頭,牙齒咬得‘嘎嘣’直響。
與此同時,喪刑星君已然孤身一人,離開了被他的軍陣徹底封禁的鐵門關星域,來到了外界的無垠星空中。
他前方一縷星光浮蕩,一名和他做同樣打扮,只是長袍上星象圖紋略有不同的青年男子,笑吟吟的朝著喪刑星君行了一禮:“喪刑星君,有些年不見了。”
喪刑星君也笑著向那青年行了一禮:“斗門星君,你怎么親自來了?哎,是我的錯,我的錯…我統軍巡弋八方,途徑鐵門關,居然發現了一伙叛逆邪魔的痕跡。我現在,正讓麾下兒郎圍剿呢。”
鐵門關的直轄上司,這一方星域的主官,在至高大天庭中屬于封疆大吏的斗門星君微微一笑,輕聲道:“如此膽大妄為的叛逆邪魔,敢來斗門星域搗亂,實實在在都是該死!”
輕咳了一聲,斗門星君微笑道:“不過,畢竟他們滋擾的是本君的治地,于情于理而言,似乎,應當由本君這地方官處置罷?”
喪刑星君澹然一笑,雙手揣進了袖子里,不緊不慢的說道:“斗門星君這話可就見外了不是?我五軍府的職責,就是掃蕩群魔、征討不臣…這些叛逆邪魔,只要是被我們五軍府遇到了,是定然不會放過的。”
斗門星君笑道:“那,就讓本君派出直轄兵馬,配合喪刑你的圍剿,如何?”
喪刑星君直勾勾的盯著斗門星君看了一陣子,直截了當的拒絕道:“不好…這份軍功,是本君的,你休想分潤分毫!”
斗門星君的笑容一收,面寒如鐵,死死的盯著喪刑星君。
喪刑星君同樣收起了笑容,同樣陰沉沉的盯著斗門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