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誅被鎮壓,劍門大敗。
白玄月惶惶如漏網之魚,孤身一人逃回了劍門山門。其他隨行的所有劍門弟子,包括李氏、羅氏、元氏、左丘氏的諸多長老,被一網打盡。
敗了,敗了,大敗虧輸。
自那場浩劫之后,三萬年來,劍門第一次大張旗鼓,近乎調動了大半的精銳弟子,和其他宗門相爭…居然是敗得一塌糊涂,敗得干干凈凈,連那些看戲的觀眾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啪’的一下平拍在地上,摔成了一條死咸魚。
白玄月逃回劍門,發號施令,召集天下各處劍門據點的鎮守弟子‘回山勤王’,同時開啟了護山大陣,封死了山門。
這座大陣,是當年那位太上至尊親手布下,威能絕世,尋常三五個天人聯手都難以攻破,更蘊藏了絕頂的殺伐之力,是一座純粹的屠戮之陣,擅闖者有死無生。
是以,白誅雖然折了,但是劍門的老家依舊固若金湯。
山門守住了,卻守不住外圍的據點。
且不說其他,就說這次劍門跑去茜云城,干涉兩教結盟,除開白誅這個天人境大長老被鎮壓,其他被生擒的半步天人境大能,白氏一族就有九人,其他四大家加起來,一共十一人!
二十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落入敵手,加上前幾年,白氏一族不斷有人在外隕落,包括白玄風在內,被襲殺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就有五人之多。
算上這筆賬,劍門一共折損了二十五位半步天人。
而明面上,劍門對外宣稱,自家擁有的半步天人境長老,攏共也就五十人出頭!
半壁江山,崩了。
茜云城一戰之后,有足足半個月時間,元靈天風平浪靜,毫無波瀾。白誅那一嗓子尖叫,震暈了無數修士,好些宗門的掌教、長老,用了半個月時間吞服丹藥,勉強養好了傷勢。
隨之,劍門的各處附庸勢力,開始受到無數散修的騷擾。
這些散修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個盡是無名小輩,你從他們身上,找不到任何顯著的特征。但是他們修為極高,法力絕強,手段更是狠辣無比。
劍門最外圍的,那些歸附劍門,作為劍門外圍扈從和耳目的大小勢力、修士家族等,不管日夜,都有人上門滋擾。或者投帖拜訪,索要錢物;或者半夜破門,下手搶掠。
更有甚者,這些劍門附庸的族人行走在外,猛不丁劈面就是一道雷光,一劍從背后刺來,當場將他們擊殺當場,然后有散修施施然上前,當眾摸尸,除了褲頭,其他的全部扒拉得干干凈凈。
在一些不明來歷的勢力支持下,這些劍門附庸勢力中,還爆發了一場場人倫慘劇。
什么為家族服務了數十代人的老管家,突然反噬主人,侵占主家基業啊。
什么在外流散了上千年的私生子,突然帶著大群高手登門,索要自己的那一份家產啊。
什么小妾、丫鬟生的庶出子,突然暴起發難,斬殺了多少年來騎在自己頭上的嫡出兄弟,干掉了家族長輩,悍然執掌了家族大權啊。
甚至,還直接有那膽大妄為的小妾,勾結外來之人,一聲‘大郎吃藥’毒死了家主,以小妾之身,堂堂正正的坐上了家主寶座啊。
總之,數月之間,各種妖魔鬼怪,各種稀奇古怪,不合常理,悖逆人倫,讓天下人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的古怪事情,都在劍門的各處附庸勢力家中上演。
在這些不明勢力的努力下,劍門的外圍地盤急速縮水,一個個附庸勢力或者元氣大傷,或者鴆占鵲巢,甚者直接煙消云散。
很快,這股子邪火,就在劍門的直轄領地上熊熊燃燒起來。
九鳳仙朝且不說他,這倒霉孩子,家底子都被盧仚和垣挖空了,如今滿國精銳,正在香火道的地盤上大肆擴張呢。
劍門直轄的仙朝,有一百多個。
這一百多個仙朝的核心高層,諸如各國的皇室宗親,門閥大族的高層,全都被白玄月一封令旨召回劍門,協助鎮守,是以各大仙朝群龍無首,高端戰力被抽調一空。
缺少高端戰力坐鎮,在有心人的唆使下,在強大力量的逼迫下,那些在外圍附庸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很快就在這百來個仙朝內部爆發了。
庶子滅嫡,小妾滅妻,旁支滅主支,奴才滅家主…
皇室宗親,門閥世家,地方豪強,甚至是最普通的修士小家族,都有人上下其手,渾水摸魚。
劍門雖然強勢,但是劍門的地盤,劍門的人手,相比龐大的元靈天修煉界,那也只是滄海一粟,九牛一毛。當無數宗門聞風而動,紛紛來劍門地盤上打秋風的時候,劍門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民戰爭’、‘人海戰術’的精義。
當‘元靈天第一宗門’,‘元靈天唯一太上’這個頭銜,再也無法震懾天下的時候,當天下所有修士都看清了劍門內部的腐爛和空心后,劍門的倒霉,已然是注定的了。
面對如此紛擾,白玄月沒有下達任何應對的命令。
任憑求救令信猶如流星雨一樣亂雜雜的飛來,任憑自家地盤不斷的縮水,白玄月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是日夜在祖師大殿跪拜,燒香磕頭,喃喃祈禱。每隔七天,他都會備上白牛、白馬、白羊三牲祭禮,焚燒奇香,帶著山門中殘留的長老舉行規模巨大的祭祀儀式。
終于,在茜云城一戰一年之后,劍門的祖師大殿,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悄然籠罩。
祖師大殿中,那張三萬年前太上至尊的畫像亮起了淡淡的幽光,畫像上那位白衣勝雪,生得豐神俊朗的太上至尊的雙眸閃過一抹森森劍芒,隨后鎖定了跪在正中的白玄月。
“何事?為何要驚擾上界?”
極其輕微的,若有若無的話語聲在祖師大殿中回蕩。這話語聲拉得極長,其音飄忽不定,好似從極高極悠遠的不可測之地傳來,每一個字都拉出了長長的音調,讓人聽著,有一種時空都被扭曲,神魂都被撕裂的奇異感覺。
“老祖,劍門危殆。”白玄月一腦殼磕在了地上,將一年前在茜云城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森羅教不安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或許也收到了上界諭令,故意和我為難,我早有猜測。”太上至尊冷笑一聲:“那長生教,是什么由來?”
“彌羅教蛻變而成?彌羅教?彌羅教?彌羅真君?唔…不對,彌羅真君千年之前已經隕落,他那一脈嫡傳弟子,悉數滅絕,如今他那一脈的真傳寶典,正在本座手中,些許再傳弟子,已然歸入我名下,任憑驅遣。彌羅教,沒有道理,更沒有膽量和底蘊跟我劍門作對。”
“查!查出那盧旵、盧仚的底細。看看,究竟是哪位插手了。呵呵,豈不知,天命在我,他們再折騰,又有什么用?”
白玄月干笑看著自家老祖的畫像:“如今劍門,怕是沒有力量徹查此事。如今元靈天各大宗門群起而攻,老祖您當年框定的一百八十八個附庸仙朝,如今遍地烽火…”
“白黿呢?讓她過來。”太上至尊冷然道:“她手上,有我賜下的兩界盤。借助兩界盤,我這里積攢了一些造化仙露和其他靈珍,悉數給你們送去,迅速恢復元氣實力。”
“攘外,必先安內。既然當年我座下四大侍劍弟子的后人不安穩,就全部屠了罷,不聽話的狗,留著有什么用?反正他們四家老祖,當年追隨我登臨上界,數次大戰,也已經全部隕落了…也就,不用顧及當年的那點情分,全部誅戮了罷。”
“讓白黿過來,我得問問,她這些天,積攢外功,究竟做得怎么樣了!”
白玄月和他身后一群白氏族人,臉色就變得極其的精彩。
那太上至尊的畫像上,一股可怕的威壓驟然落下,他厲聲喝道:“出了什么事情?白黿做了什么?”
白玄月急忙五體投地,額頭緊貼地面,嘶聲道:“少宗她,她,她在下界認識了一位…”
太上至尊的語氣也變得極其古怪:“她,有了心上人?什么資質?什么出身?什么修為?”
白玄月不敢抬頭,低聲嘟囔道:“散修出身…少宗她投入了巨量資源,硬生生將他提升到了照虛空瀕臨半步天人境的修為…因為是用上界靈珍強行提升修為,也不知道他天賦資質究竟如何。”
祖師大殿內半晌沒動靜。
過了足足半天時間,一點不夸張,足足過了六個時辰,那太上至尊畫像才無風自動,飄忽莫測的聲音幽幽響起:“他們…到了哪一步?”
白玄月渾身冷汗滲出,身上衣衫眼看著被冷汗濕透了:“若是時間稍久一點,怕是,怕是…孩兒都出來了。”
‘咔嚓’…
太上至尊畫像前,那張大供桌憑空裂成了兩片,‘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大殿內,所有人都和白玄月一般五體投地,額頭緊貼地面,一個個瑟瑟發抖,就好像一群被天雷嚇瘋了的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