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鸝等一群文教世家出身的將領,是廢的。
他們仗之以升官的功勞,都來得稀奇古怪,無非是‘剿滅山匪’之類。
要說吃喝玩樂,他們個個都是頂尖的好手;但是一說起打仗來,一個個全都是口若懸河卻空洞無一物。
王璞氣急,商討了一陣不得結果,將他們全都趕了出去,就留下了幾個戰魔殿弟子。
“事情,棘手了。”王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脖頸,苦笑道:“安平州的亂軍,是他們的人;督促我們平定亂軍的,也是他們的人。”
“那盧仚下了訓斥令,他手持天子節杖,若是真個橫下心來,是能將老夫先斬后奏滴!”
王璞苦笑道:“那些賊禿,怎么就能這么不要臉呢?”
一名戰魔殿弟子干笑,安撫道:“無妨,無妨,再過幾日,宗門增援的師長就會趕到。他們到后,直接下重手擊斃了那三條小狗,嘿,那數萬精銳,依舊能拿到手中。”
王璞依舊有點苦惱的抓著腦袋:“沒想到,這行軍打仗,居然是這么麻煩的事情。我們煞費苦心訓練的精銳城防軍,居然打不過一群亂民,這完全沒道理嘛。”
頓了頓,王璞問道:“宗門可重新帶了圣藥來?”
一名戰魔殿弟子點頭:“這次來增援的師長中,有烈火境十人,半步種金蓮三人,帶來的圣藥,足夠百萬人份…只要舍得犧牲那些士卒,足夠我們建起一支橫行無敵的大軍。”
王璞陰沉著臉,冷聲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再不平定安平州,讓那些賊禿得意了不提,老夫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勢必受到影響…若是老夫被人取而代之…”
一眾戰魔殿弟子同時皺起了眉頭。
王璞是他們戰魔殿在大朝堂上的代表,是地位最尊崇的弟子。在這大爭之世,在朝堂上有一名重臣做弟子,對宗門的意義可想而知。
若是王璞真個因為平亂不力而被趕下臺,這對戰魔殿都是一個極大的損失。
狠狠跺了跺腳,一名戰魔殿弟子咬牙道:“也只能如此了,明日,我等師兄弟再沖殺一次…用瀝血戰法,哪怕損耗精元,也要多斬殺一些賊禿,起碼將安平關外的亂民掃蕩了再說。”
一眾戰魔殿弟子面色沉肅,一個個目光極其的復雜。
當今之世,天地靈機崩碎,他們能有如今的修為,都是在山門中辛辛苦苦,一點點積攢打磨出來的。
這些天跟在王璞身邊,實話實說,他們和大金剛寺的外門弟子們打斗的時候,雙方都只用了最基本的功夫,一些大傷元氣,甚至是傷伐根基的手段,都舍不得使用。
但是眼看著王璞陷入了危局…明天無論如何,他們也要賣命了。
宗門規則森嚴,他們若是做出了足夠的貢獻,想來論功之時,他們得到的獎勵也絕不會少。
“明日,我們全力出手,有什么師長賜下來保命的好東西,就不要藏著掖著了。”一名戰魔殿外門行走冷然道:“另外,西邊城墻那邊,多放點人手…總感覺心里有點不踏實。”
王璞笑著擺擺手:“這一點,還請諸位師兄放心。安平州,是我文教諸家經營十幾年的地盤,雖然那些亂民一時僥幸,攻占了一些城池,但是想要真個攻下安平州…他們沒這個本事。”
“打仗,不是單單靠著那些賊禿一些橫煉高手,就能無往而不利的。”
似乎是得到了戰魔殿高手就將來援的消息,王璞莫名的又恢復了對自己‘武功韜略’的信心,說笑間神采飛揚,頗有點志得意滿的味道。
白霧在街道中快速的蔓延。
大黃慢悠悠的走在盧仚身邊,不時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所過之處,那些巡邏的隊伍中,也有警醒的猛犬跟隨。但是遠遠的聽到大黃的咆哮聲,這些猛犬全都夾住了尾巴,低下頭,對白霧中擦肩而過,近在咫尺的大黃和盧仚視若無睹。
高空,大鸚鵡在盤旋。
地面上,兔猻在高速穿行。
盧仚在半路上擄掠了一個平亂軍的中級軍官,將他拖到了小巷子里,小小的施展了一下分筋錯骨手,這名軍官就老老實實的交待了王璞的駐地。
將軍官打暈后丟在了小巷里,盧仚來到了王璞的住所前。
這是一座極大的院子。
四周有哨塔箭樓,上面有值夜的哨兵箭手。
院子四周,有巡邏隊不斷游走。
院子大門口,則是一排放著十幾個大火盆,里面注滿了燈油,火光熊熊,照得門前一片通明。
盧仚取出了小風車,輕輕的晃了晃。
陣蕩漾,小風車上幾條風紋亮起,一道惡風平地而起,‘嘩啦啦’吹過,十幾個大火盆被大風吹得飛起來,大片火油卷著火光朝著門前站著的百來個重甲甲士澆了上去。
數十名重甲甲士被燃燒的火油潑了一身。
他們發出低沉的悶哼聲,迅速丟下手中兵器,雙手帶著一絲絲黑色煙霧,迅速在身上拍打。
燃燒的高溫火油被他們一拍,彈指間徹底熄滅。
盧仚挑了挑眉頭。
一名身披金甲的魁偉大漢猛地從門樓后跳了出來,他沉聲道:“小心,這風起的古怪,當心有人…”
盧仚舉起了手中小風車。
‘哧溜’一聲尖嘯,小風車旋轉著,數十片巴掌大小的風刀高速噴出,循著急驟變幻的‘之’字形軌跡,飄忽不定的向前飛掠。
數十名正忙著施展手段撲滅身上大火的戰魔殿弟子措手不及,一片片飛刀高速旋轉著掠過他們的脖頸,他們脖子上一抹薄薄的血線出現,然后鮮血宛如噴泉,‘嗤嗤’噴出了幾丈遠。
那金甲大漢嘶聲大吼:“敵…”
他想要躲閃。
但是盧仚腳踏狂風,渾身裹著一片白霧從巷子口飛撲而出,手中小風車旋轉著,一片一片風刀不斷飛出,籠罩了他身體各處要害。
金甲大漢閃避不及,風刀撕開了他的甲胄,‘嗤嗤’有聲切進他的身體。
金甲大漢顧不得吼出完整的‘敵襲’二字,他屏息、運氣,體表大片黑色煙霧繚繞,他的身軀驟然拔高了一尺有余,肌肉凸起,下方隱隱有黑色紋路浮現。
輕松擊殺了數十名戰魔殿弟子的風刀,切近這金甲大漢的肌肉兩寸深,就再也難以寸進分毫。
盧仚瞳孔一凝。
金甲大漢咧嘴獰笑,抬起頭來,深深的瞪了盧仚一眼。
就是這一瞪眼的功夫,兔猻從霧氣中飛撲而出,四只爪子上,一寸多長銀白色的尖銳爪子突起,帶著大片寒光一通亂劈亂抓。
金甲大漢嘶聲慘嚎,他身上特別加厚的三重金甲被切得支離破碎,隨后整個人也在頃刻間被兔猻撕成了碎片。
兔猻重重落地,喉嚨里發出‘哈哈’的吼聲,右爪抬起,狠狠向前一揮。
就聽‘鏗鏘’一聲宛如金玉撞擊,兔猻爪子上幾條白色寒光噴出,化為三尺長的光刀斬在了院子的大門上,直接將半尺厚的大門,連同門后水桶粗的鐵門栓如同切豆腐一樣撕開。
大黃一躍而起,好似一座攻門錘,一頭撞在了大門上。
‘咣當’!
院子大門整個從門框上脫落,帶著一道惡風,貼著地面向后倒飛三十幾丈。
大門后的院子里,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精銳的戰兵,猛不丁的整扇大門當面拍了過來,就聽骨折聲不絕于耳,大門橫掃院子里的陣列,硬生生撞出了一條三丈寬,三十幾丈長的血肉胡同。
大黃落地,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然后它猛不丁的看到門后血流成河的慘厲場景,這廝身體一哆嗦,夾著尾巴轉身就走,‘哧溜’一聲竄到了盧仚身后,縮頭縮腦的藏了起來。
它的狗臉上,露出了一絲極其人性化的表情——‘這么殘忍的事體,和我無關’!
天空一聲溫柔的‘稀碎’聲傳來,一縷縷綠豆粗細的火光宛如箭矢,好似春雨,淅淅瀝瀝的灑了下來。頃刻間,王璞的居所大院到處都燃起了火頭。
風平地而起,卷起大火朝著四周燒了過去。
這火的溫度比尋常柴草火焰高出了十倍不止,火頭所過之處,屋子園舍迅速被大火籠罩,燒得小半邊天都一片通紅。
四下傳來了吼聲、叫聲、沉重的腳步聲,四面八方,無數平亂軍士兵急匆匆的趕來救援。
但是大霧越來越濃。
伴隨著鱷龜低沉的呼吸,白霧中更有刺骨的寒氣迸發,剛剛換上春裝的士兵們越是靠近王璞的宅邸,就越發感到刺骨陰寒,好些人凍得哆哆嗦嗦,連兵器都握不住,全都‘稀里嘩啦’的掉在了地上。
盧仚騰空而起,腳踏流風,一步邁出數十丈,堂堂正正從院子大門長驅直入,闖入了院子里。
前院,大群士兵從剛剛大門撞擊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有人拉弓,稀稀拉拉的朝著盧仚射來了數十支箭矢,但是箭矢還沒能靠近盧仚身體,就被一道狂風卷得無影無蹤。
小樓上,王璞和幾個戰魔殿弟子打開窗子,看著快若流星直闖過來的盧仚,目光同時集中在了盧仚手中的小風車上。
“這廝,怎么敢!”
盧仚抬頭,看到了王璞,然后下一瞬間,一片青色風刀組成的浩蕩長河,席卷了整棟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