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道德二字,說來輕飄飄無有一物,但是對于有的人來說,當真是比太山還要沉重,對有的人來說不過是廢紙一張。
蘇徹走至呂崢身邊。
孤竹國主、蕓娘和獨孤霸、呂惠娘以及甲士們組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
蘇徹對呂崢教誨道。
“你知道你為什么不快活嗎?”
“弟子…”
“明明已經改變了自身的處境,成了長生教首座的半個弟子。明明已經修成了通神境界之法力,武道罡氣進境一日千里。明明今日有師長助陣,但是卻依舊進退兩難。”
呂崢吐出一口濁氣。
“因為你舍不得,而別人卻舍得很。”
“長老…”
“你當他們是摯愛親朋,她們心里根本就沒有你的位置。”
蘇徹點出了呂崢的誤區。
“人生在世,不能太過自我,也不能沒有這個自我。在這之中取一個度,便是道德。”
“度?”
“所謂隨心所欲而不逾矩。三教之中,各自有各自的解法。”
不止是呂崢,此刻獨孤霸臉上也是一片肅然。
因為他清楚這位陽長老正在解說他本人對修為的某些體悟。
“不知道佛門如何?”
“無人我眾生壽者。”
蘇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佛者,不敬天地,不孝父母,不奉國君,乃空門歸處。舍法以外,別無他求。所有執著,盡數滅絕。凡阻我者,皆為外道邪魔,可度之,可滅之。我可菩薩低眉,也可金剛怒目。”
呂崢聞言一振,他好奇地問道。
“可是我聽聞佛法普度眾生,與人為善,要救度眾生出離苦海…”
“哈哈哈哈。”
蘇徹長笑一聲,伸手一指眼前的兩人。
“這二人沉淪肉欲,癡迷權財,早已經是墮入畜生道中,雖然披著一個人的皮囊,不過是圈中肉豬,無知母畜,殺之乃是救度,轉世方可重來。”
不管是呂惠娘還是蕓娘,兩人聞言皆是跪坐在地,臉上冷汗涔涔。
呂惠娘還想著開口,直接被旁邊的獨孤霸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住口。”
“不知道玄門有何妙法。”
“玄門持道養德,調理陰陽。天有好生之德,地有承載之恩,然我于天地之中,求清靜自在,如此障礙,自當除之。”
“敢問長老,如何除之?”
呂崢恭敬跪倒在地。
“癡兒。”
蘇徹一指獨孤霸:“此人滅絕人倫,禍亂一方,謀朝篡位,罪在不赦,當斬。”
又一指孤竹國主:“此人尸位素餐,柄國不謀政,貽害蒼生,罪在不赦,當殺。”
再一指蕓娘:“此人為妻不忠,不知愛子惜女,失孝悌之意,不堪為人,當誅。”
最后一指呂惠娘:“此人自私自利,惡毒食子,貪財好色,借善欺弟,當滅。”
“斬殺誅滅,”蘇徹橫過手掌輕輕一切:“大道天衍五十,尚遁其一。此母女與你也有血親,當尋一絕地,讓她們布衣蔬食,自耕自織,靜思己過,什么時候真心悔改,再放她們不遲。”
還是平日里吃得太飽,縫紉機踩得太少。
“若怙惡不悛,不至黃泉不相見。”
不至黃泉不相見…
呂崢念叨著這句話,眼中漸漸清明。
“敢問長老,若是我圣門又如何?”
圣門如何?
蘇徹放聲長笑。
“情愛乃枷鎖,道德是囚籠,超拔為道路,自在方為果。”
“你今日有如此境遇,皆是因為你超拔的還不夠。”
超拔的還不夠?
“如果你是長生教的首座長老,長生真人,這些人又有誰敢在你面前擺出這等真性情?”
“他們誰又有膽子敢對你呂家下手?有些人就算是下面干如沙漠,見了你也要曲意逢迎,你一句話就能將整個孤竹國生靈殺個干凈,又有誰敢去招惹你的母親?”
蘇徹一番話語,蕓娘與呂惠娘臉上都是凄然。
她們自然知道,可以隨便拿捏呂崢,但是對這位陽長老,她們連一點嘴臉都不敢放出來。
因為這位是真的會一言不合滅人滿門的。
“他化自在,他化是手段,自在才是追求。”
蘇徹指尖輕輕一點。
“若是我圣門,便要殺。而且要殺得講究,殺得有章法,不能濫殺,不可胡殺。”
“比如他。”
蘇徹指了指孤竹國主。
“似這樣的人,就要先讓他吃續命的靈丹,然后讓整個孤竹國的人動手,所有人必須給他一刀,每日都要千刀萬剮,然而靈丹在腹,他想死都不行。”
孤竹國主看著蘇徹,下身已經濕透。
“然后留著他千瘡百孔的身子,斷了他的脊髓,讓他下身不能動彈,割去他的舌頭令他有口難言,還要剜去一眼,算他不能識人的懲罰。就是要他不死,看看她還能剩下多少愛意。”
蘇徹說著一指蕓娘。
“然后就是要她日日夜夜的去照顧咱們的國主。國主不能吃,就要讓她喂飯,國主不能飲,就讓她來喂水,看看守著這么一個肢體殘疾,似人非人的丑物,她的情也好愛也好,又能剩下多少。”
蘇徹接著說道。
“這樣她豈不是要日日夜夜盼著國主死?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話語平淡,但是整個殿內已經是寒意凜冽。
“過不了幾日,她就會自己動手,殺了曾經的情郎愛人。這個時候,再動手殺了她,讓她做個同命鴛鴦。然而這不能算完。”
“不能算完?”
呂崢看著眼前的師長。
“還要將她炮制為鬼奴,日后隨時拿出來返觀內照,警醒自己。”
“至于他,就更簡單了。”
蘇徹指了指獨孤霸。
“此人心思百轉,有權謀機變,那就行雷霆手段,給他個痛快。”
“就讓你姐姐親自動手,我魔門有的是牽線傀儡的手段,直接讓她自己殺了獨孤霸。”
蘇徹微微一笑。
“然后將她關入大牢,等她孩子出生,將這孩子養到十六歲,讓這孩子自己去找殺父仇人。”
潔白的牙齒笑著,呂惠娘不由得想起蘇徹的自我稱呼。
地府里走出來的魔頭。
“到時候再殺了那個弒母的罪人,兩手清清白白,通體清爽自在。”
蘇徹微笑道。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棄我去者,不必挽留。亂我心者,當斷則斷。”
“此即是大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