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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誰人布網殊不知(上)

蘇徹冷眼瞧著  采練月華需要法力凝練,一旦撤去法力,月華就會隨著天地之間的法度逃逸飛散。

  正所謂損有余而補不足,此乃天理正道。

  這么許多月華擺在這里顯然是都城隍這邊早早做下功課,自家在空中采練月華,他們沒準也在同時采練,沒準是那位都城煌親自出手,才有今日的規模。

  早早備好,就等著自己發難。

  真是伸手難打笑臉人。

  咱過來興師問罪,本以為是什么貞潔烈女,人家直接躺倒任你施為,玩得比咱還開。

  “崔判客氣了,我以為有什么妖物作祟,想不到是崔判一時失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傷了和氣,這團月華還請崔判留下吧。”

  既然給人看破了手腳,蘇徹也就換了一套態度。

  如今登臨黃天歸來,自己可不再是簡單的富貴公子,可以用許多蠻霸手段,作為黃天道的人間行走,到底還是代表了玄門正宗。

  既然是正宗,那有些紈绔手段就不能再拿到臺面上用了。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過頭為好。

  這也正是天人九法之中的“道德”,時勢不同,所采取的手段也就不同。

  一個將要餓死的人去偷個面包,能算是偷嗎?

  已經富有四海,還要盤剝不盡,逼得人斷子絕孫,這才叫盜。所謂“圣人不死,大盜不止。”正是這個道理,大盜們貫會把自己偽裝成圣人,搞得若是沒他,太陽也不升了。著實是可笑。

  這正是時勢變化,地位不同導致行為的不同。

  道德之法存于人心靈智之上,實在不可不仔細體察。

  那黑面鬼判卻是又一拜首。

  “聽聞真人奉黃天敕命行走天下,晚輩一直不曾拜會,卻又是一樁罪過。”

  這位在人間一向以不茍言笑而聞名的鬼判笑道。

  “崔判不必客氣,還請前頭引路,待我見過城隍公,謝過著援手之情。”

  蘇徹轉過話頭,卻是御風向前。

  “這…回稟真人,我家老爺正在閉關,恐怕…”

  那黑臉判官面上尷尬一笑:“也不怕蘇真人笑話,小的們哪有資格招待真人。”

  “無妨,那就讓我拜過城隍公。”

  蘇徹笑道:“城隍公總領天下城隍,乃是人間第一等尊神,我身為門中行走,少不得要替天下蒼生謝謝城隍公。”

  不管是南朝北朝,甚至是蘇徹前世,都城煌這個位置都十分特殊。所謂城隍,本來就是與治理陽世官員相類似的陰官。

  城隍廟的匾額也與一般的廟宇不同,如果是道觀,往往是“出塵了欲”“洞天長春”之類的字樣,取玄修之意。若是佛寺則是“超出三界”“究竟解脫”,取出離之意。

  而城隍廟則為“我處無私”“浩然正氣”,若不是大堂之上坐著的是泥胎木塑,簡直與衙門官府完全一致。

  如果說陽間百官之首為宰相、大將軍,那么陰間群城隍的頭領便是都城隍。

  也因此,冊封都城煌的人選與官方加以的待遇一般都極為特殊。譬如蘇徹前世,明太祖蕩三尺劍光復山河,一掃腥膻,就是以南京應天府城隍為天下都城隍,官府定制加尊帝號,每年派遣太常寺官員前去朝拜。

  這也是官方的地府系統有別于佛門的地藏閻羅、道家的長生大帝、泰山府君的一個表征。

  此世的都城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位是如今大梁明面上有數的長生真人級數,更是肩負著領有天下各處城隍的要職。

  當然,如今類似的都城煌在北朝那里也有一個,正是那位連帶著北朝皇帝,牽制著那位權傾朝野的宇文太師,維持著北朝脆弱的平衡。

  看來這一局果然是沖著咱們來的。

  崔鬼判心下更是篤定,這位小蘇弄得局面就是沖著自家而來,本來都城煌便有安排,他更是堅決說道。

  “其實…唉,說來慚愧,我家老爺如今并不在府上,而是受龍君之邀去了東海之上遨游,為了避人耳目,說是正在閉關。”

  他這邊斟酌語句又是下拜道:“若是等老爺回來,一定去尋真人拜訪。萬望恕罪則個。”

  “就這般不巧?”

  “誰說不是呢。”那鬼判咬牙說道:“我家老爺對真人也是仰慕許久,下官也替二位遺憾…”

  “那我要拜上府邸,等城隍公回來,似乎有些不妥?”

  你可千萬別來,那崔鬼判趕忙笑道。

  “那有什么不妥,只是干礙了真人的功夫,我們如何賠罪得起。”

  “其實倒不是非見城隍公不可,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煩城隍公。”

  蘇徹說著望向崔鬼判:“我聽聞都城煌府內有一寶器名為照世鑒,能觀建康城內過去一應之事,不知可否借來一用?”

  “確有此物,不過這是我家主人成道護身的寶貝,一路帶上東海去了,并不在府內。”

  “那是不巧,我還聽說都城煌還有一卷通明冊,記錄了建康城中所發生的大小事情,不知道可否借來一觀?”

  你咋啥都知道。

  崔判官嘆口氣道:“卻有此物,不過府中前幾日進了賊人,盜走了幾卷,當真是不知道真人要哪一卷。”

  他卻是沒說假話,都城隍神國之內前幾日確實來了責任,盜走了些東西,那通明冊也跟著損毀了一些。

  蘇徹與崔判官兩家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不對頭。

  崔判官是疑心生暗鬼,不由得開始懷疑那賊人是不是蘇徹派來的,如今正好興師問罪。

  前前后后都是蘇三公子設局,文的不行就上武的,眼瞅著就是盯上了自家。

  而蘇徹卻是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按照崔判官的說法,很難不讓蘇徹懷疑對方是故意搪塞自己。但何必弄到這樣的程度呢?

  畢竟但凡是文字記錄的東西,都可以作假,哪怕都城煌就是當年事情的幕后黑手,弄幾本假的通明錄招呼不就行了?

  這位城隍爺麾下總不會連幾個認字的筆桿子都尋不出來吧。

  蘇徹當即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莫不是有人正在設局,等著自己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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