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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登山問路出禍殃(上)

  玉陽山上,蒼元真人將一樁當年往事娓娓道來。這件事情如果流布到江湖中,不知道要掀起多少風浪。

  薛白芷靜靜地聽著,她雙眸之中從一開始的混亂、狐疑,漸漸重歸于澄澈。

  過去的事情已經無從改變,然而玉陽山依舊屹立于中土之上,為天下人敬仰的正道魁首。無數玉陽山弟子行走天下斬妖除魔懲惡揚善。

  的確,傳承可能有紕漏、道途或許有崎嶇,可玉陽山在中土這么多年的做所作為絕非虛假。

  “請老師放心,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薛白芷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我這就啟程前去建康。”

  “速去速回。”

  蒼元真人望著眼前的歷代祖師牌位。

  “此乃多事之秋,萬事應求個周全。”

  師徒之間交流著宗門的未來,然而蒼元真人的眸中卻也是無窮的憂色。

  人世間的事情福禍相依,誰又能清楚上古地府現世對于玉陽山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建康。

  攝山,位于建康東北,臨近鐘山,雖然山峰不高,然而草木毓秀、林間藏靈,任誰看了都要稱贊一聲好風景。雖然已經是隆冬時節,萬物肅殺,然而攝山之上卻依舊有生機潛藏。淡淡的野花從已經被寒氣潤濕的泥土里鉆出來,俏愣愣的等著新春砸開這一片沉寂。

  至于山間路旁從來不曾化去的碧綠,也已經從那種沉毅的暗色掛上了一色淡淡的新麗。

  蘇徹裹著袖子,穿著麻鞋,緩緩地走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

  這青石不知道是那一朝因為什么因由鋪下的,這么多年的歲月消磨,早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東一塊西一塊的。牧牛放羊的孩童們一定沒有少撿去耍弄,一代代過去,這曾經的青石道路只剩下了個路標的作用。

  如今不過長空方明,山林間到處都是悅耳的鳥鳴聲,這聒噪的生機吵得人心里有些煩躁。

  “老陸,可還跟的上嗎?”

  蘇三公子轉過頭看著身后的人。

  陸柏的眼上蒙著白布,手里正拿著一根小小的竹仗引著。他輕輕敲打著地面,一步步的跟在后面。

  習武之人,身體的根基自然不同于尋常凡夫,雖然遭受一場酷刑大難,但是經由富貴法子慢慢溫養,陸柏到底還是恢復了過來,唯一可惜的是一雙眼睛的視力卻不過是朦朦朧朧能夠感受到光線,再也看不清這世間萬物了。

  相較之下,朱彝就差上一些,他只是回復了個大概,身體看似康健不過臉上卻總是慘白的顏色,折損而去的元氣究竟是補不回來了。

  最后面的是玄圭,這個沒有修行在身的書生已經是臉色潮紅,不斷地大口喘著粗氣,一副支應不住的樣子卻是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比起重傷初愈的陸柏與朱彝,玄圭雖然并未受傷,但是根基擺在這里,他一臉受刑的難受樣子,努力的在后面支應著。

  “行的,公子。”

  陸柏淡淡地說著,他仰起頭聞著空氣中的味道。

  “真香啊。”

  “香嗎?”

  蘇徹看著陸柏蒙著白布的雙眼沒有說話。

  這是一點小傷。

  如果蘇三公子愿意,花個把月的功夫就能給陸柏的眼睛調養好,不過蘇徹卻并不急于一時。

  到底也算是難得的際遇,正好讓老陸順著眼前的這個時間緩一緩歇一歇,調整一下自己的心境,考慮一下未來的道路。

  “空氣雖然寒冽,但是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枝香氣,露水潤濕了地面,也有一種甜香,以前確是沒有注意過。”

  陸柏的手掌摩挲著竹仗。

  “五音使人耳聾,五色使人目盲,如今去盡浮華,老陸我倒是看得比以往更清楚了。公子,這就是攝山嗎?”

  “不錯,這就是攝山。”

  蘇徹看著眼前的山景,青草雜亂的從石間冒出來,一條平坦的小路向著遠處緩緩延伸。

  “因為此山多有草藥,可以攝生,因此名為攝山,被稱為建康第一明秀。如今雖然是冬日,但也能看出此山的不凡。”

  今天帶著這幾位登山,倒不純粹是為了團建,而是因為這攝山之中有一處非常特殊的所在。

  黃天道在此方天地的下院止心觀就位于攝山之中,蘇徹今日登山的主要目的就是到這止心觀登覽一番。

  畢竟自家現在也是止心觀的觀主,到了建康不過來看看,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山路雖然狹窄,此刻也正是隆冬時節,不過卻還是能看見登山游覽的香客,這些善男信女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發的,一個個在地上五步一拜三步一叩,向著冥冥之中的神佛現出自己的虔誠。

  善男信女雖多,蘇徹卻是敏銳地發現這其中與自家沒什么關聯,因為這些善男信女口中默默所誦的都是什么“南無本師佛”“南無消災延壽藥師佛”“南無清凈無垢佛”之類的佛號。

  蘇徹這才想起來,攝山之上也有許多佛門寺院,特別是前朝之時,那位獅子青蓮具足如來登臨中土充任前朝國師,老獅子給自己修得道場就在這攝山之上。

  想來即便到了今日,依舊也有古跡遺存,只是當年的老獅子卻是已經深入魔道,于今化為虛無了。

  蘇徹這般想著便看見山路一轉,前方已經可以看見一座巍峨的寺廟,朱紅的大門左右兩邊開著,穿著僧衣的光頭大和尚們站在門口一個個正在那里恭敬地念佛。

  看著那個寶相莊嚴的樣子,蘇徹還以為是什么男模在這里當衣服架子呢。

  “南無本師佛,這位施主,今日鄙寺別有法事,暫不能接待諸位善信,還是請回吧。”

  一個小沙彌過來雙手合掌,向著蘇徹這邊恭恭敬敬地道了個歉。

  蘇徹一時訝異,自己可沒有進這和尚廟的意思,不過轉頭看見了另外一邊的陸柏,也就明白了個大概。

  多半是這小和尚把自己一行人當成上山祈福的病人了。

  “我們上山一趟不容易的。”蘇徹指了指另外一邊的陸柏道:“小師傅你也看見了,我家兄弟身受病苦,如今不過是求一炷香而已。”

  小和尚這邊只是搖頭。

  “不行,不行的,今日寺里著實是有事,你們還是去別地轉轉吧,山上還有別的廟宇,今日是真的…”

  “元真,怎么還沒有說清楚?”

  一個粗豪的聲音從另外一邊叫了過來。

  蘇徹順著聲音看過去,卻是個胡須垂到了胸口的胖大和尚,眉心處生著一點朱砂痣,也不知道是寶相莊嚴,還是生來猛惡,他抖擻抖擻身上的海青,大步走了過來。

  “你們幾個趕緊走,走晚了少不得挨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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