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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吉光片羽

  陸柏感覺自己最近要多拜拜菩薩,不然這嘴怎么跟遭了瘟一樣,說什么來什么。

  “東家小心。”

  陸柏將腰間直刀抽出一半橫在胸前,向前一步將蘇徹擋在身后,心里卻是有些七上八下。

  放眼整個慈州提刑千戶所,陸緹騎算不上干練的。

  之前同新任的上官,那位名聲在外的蘇理刑宴請那幾個江湖人物的時候,他曾聽蘇理刑說過一句話。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陸柏覺得如果按蘇三公子的標準,他陸某人十六歲就死了。

  嗯,心死。

  緹騎都是子承父業,兄終弟及。陸柏的父親就是緹騎,而且是很猛的那種,練功兇猛,立業兇猛,貪起錢來一樣很兇猛。

  兇猛的老陸頭在一次公差中死了,陸柏補入緹騎頂替了父親的位置。

  孤兒寡母,頂門立戶,個中滋味,陸柏心中冷暖自知。

  他一改家風,凡事都往后站,不爭那一線之先。升職不求快,按部就班就可。

  陸柏老老實實從看守牢獄做點往上升,他就連武功神通都是按照保命的法子來。

  一本《易筋鍛骨篇》早已讓他練得圓融無礙,穩穩邁入武道第七品境界。

  這路功夫沒別的特點,突出一個強身健體,只要練通了這門功夫,壽數奔著一百五十往上去。

  陸柏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沒有什么不好。

  直到他碰見了蘇三公子,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位炙手可熱的理刑副千戶非要點自己做副手。

  現在老陸最擔心的也最棘手的事情出現了,眼前有一看上去夠兇殘的女鬼,而身旁是自己的上司。

  “熟人。”

  蘇三公子的手搭在老陸肩頭。

  陸柏猶疑地將長刀收入鞘中,右手拽住袖間藏著的一枚靈符。

  小狐貍懸浮在空中,眼睛頗有些憂郁。

  “說好了我送你,結果變成了你送我。”

  蘇徹幾步走上前去。

  “誰送誰其實都是一樣的。”小狐貍眼神有些寥落:“反正早晚也要天各一方。”

  “話不能這么說,總是要經常見面的,那位只要開會,咱們就有見面的機會。”

  “那不一樣。”

  小狐貍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在你心里跟巫支祁、禺強這些人差不多么?”

  “當然不是。”

  “哦,那就是我這個青丘妹妹跟素女姐姐、姑射姐姐差不多了。”

  話可不能這么說啊,我的好姑娘,素女姐姐和姑射姐姐都比你有錢。

  蘇徹豪爽地笑道:“哈哈哈哈,你什么時候學會講笑話了。”

  “我沒有講笑話。”

  小狐貍垮著臉:“我最近好幾晚上睡不好覺,一做夢就看見你跟好些鶯鶯燕燕在那里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夢是假的。”

  “可不痛快是真的。”

  小狐貍從袖中抽出一件東西扔到蘇徹手上。…

  “給你。”

  “這什么?”

  “這是南荒巫蠱的鎖情咒,一旦寫上男女雙方的姓名生辰,然后焚掉,以后不管是誰變了心,兩人便會一起死。”

  “荒謬,這種東西你也信么?跟我說你花了多少錢,讓我也樂呵樂呵。”

  蘇徹拿著小狐貍扔過來的這個東西左右前后打量。

  怎么看都像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獸皮。

  “這玩意如果真有你說得那個作用,我先代表大梁皇帝進他百八十張,把北魏皇帝、將軍、重臣一個個寫上去,我賠上百多條人命,他們上上下下的要人也給我死個干凈。”

  “域外天魔們要是有這個東西,也不必跟修行人搞什么大道之爭了,直接找一群癡男怨女,那就能把此界的地仙殺絕…”

  “煩死了!就你聰明!”

  小狐貍氣鼓鼓的。

  “這是吉光的皮啦,大聰明。”

  “吉光是什么光,也是某種佛光么?”

  自從收獲那凈琉璃佛光之后,蘇徹對帶著光字的詞都有些敏感。

  “吉光是西域的一種異獸,有避水之能,是很稀罕的異種。”小狐貍看著蘇徹:“我家的一個長輩機緣巧合得了一張吉光皮,煉成了這一件東西,叫‘兩不思’。”

  “你在你那張皮上寫下文字,我這邊就能看到。同樣,我這邊寫下文字,你那邊也能看到。”小狐貍皺著眉頭:“我家那長輩搜羅你們南朝的詩歌看,看見一句什么‘兩相思,兩不知’,哭得稀里嘩啦的,然后就煉出了這么一個東西,真是莫名其妙。”

  蘇徹琢磨了一下。

  兩相思,兩不知。

  反過來不是“兩不思,兩相知”?

  “去東海好好修煉,我一天給你寫上幾千字。”

  蘇徹展開這張吉光皮,發現大約兩個巴掌大小,也不算很大。

  “說起來,既然這吉光有避水之能,那墨又如何沾的上去?”

  “你直接用手指寫就行了。”

  小狐貍從自己袖口里摸出一張吉光皮直接在上面勾勾畫畫。

  蘇徹就看見自己那張吉光皮上多了幾個歪歪扭扭的白痕。

  “蟲書鳥篆啊,啥意思?”

  蘇徹看著另一邊的小狐貍。

  “我夸你呢,說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小狐貍笑嘻嘻地,好像搶在黃鼠狼前面偷到了雞。

  “空竹,我想你了。”

  蘇徹在吉光皮上寫到。

  “笨蛋,你是蒙童嗎?寫字還要念出來?”

  小狐貍羞紅了臉,氣得魂體都有些不穩。

  “我試一試。”

  蘇徹將這塊吉光皮鄭重地收到袖子里:“而且我說的也是真心話。”

  “可我還沒去東海呢。”

  “就是因為人在眼前,想到馬上就要分別,這思念才來的最猛烈,就像是砍在寂寞最軟處的一刀。”

  “我可求求你別胡說八道了,你后面還有人呢!”…

  “你放心,他不敢聽見的。”

  蘇徹忽然握住小狐貍的手。

  “我還缺個隨員,不如加入緹騎吧,我讓你吃空餉。”

  “我要修行!”

  小狐貍一時有些舍不得掙開。

  她壓低聲音。

  “另外你小心些,我收到風聲,素女的人正在找你。”

  “找我?”

  蘇徹一時有些恍惚,不知道小狐貍指得是什么。

  是在找大梁的山陰縣尉蘇徹,還是行走江湖的岳不群?

  “肯定不是好事,不過我看你藏頭縮尾的樣子,估計能保證安全。”小狐貍皺著眉頭說道:“你不行就回黃天道的宗門吧,素女的勢力很大的。”

  “我怕什么,她又不能要我的命。”

  鐘山會中人不能彼此出手,蘇徹不覺得素女有把中元視若無物的底氣。見過中元上次出手之后,蘇徹已經將這位神秘的鐘山會主視為第一品境界中的佼佼者。

  “比要你的命還慘。”小狐貍很鄭重地警告道:“如果說被白鹿洞捉到,你還有翻盤的機會,被素女的人捉住,那必然是生不如死。”

  “如果被抓,我這邊的建議是你當即自殺,日后轉修鬼道也不是不行。”

  小狐貍用手摸著下巴,很沉靜地分析道。

  “多謝了,一旦落入他們手里,我立即咬舌自盡。”

  蘇徹雙手抱拳,小狐貍演得這么認真,自己還是要配合一下。

  “行啦,多余的話也不多說了。”

  小狐貍看著蘇徹,似乎要把他的樣子印在自己神魂深處。

  “好自保重吧,巫支祁還在附近,你左右小心些。”

  “你也照顧好自己。”

  “那就過幾日再見啦。”

  “嗯,過幾日再見。”

  兩人彼此拜別,小狐貍一縷分神直向玄山深處飄去。

  蘇徹看著那一縷白光向著南方而去,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有些人見得次數不多,但好像卻是多年老友。

  大概就像自己和小狐貍吧。

  “走啦。”

  蘇徹向著身后招呼道。

  “那位是?”

  “一個很新的老朋友。”

  陸柏陷入深思。

  很新的老朋友,哪里新,怎么老?這如何解釋?

  “東家,您這樣的朋友多嗎?”

  “以后會很多的。”

蘇徹邁開步子,向著郭北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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