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也可以!俺也可以忠君愛國!”
精神看上去不錯。
蘇徹心里想著,這牛看來在獨山城里沒少割肉,挺硬朗的。
看守的緹騎眼見得蘇徹來了,趕忙上前拜見。
“見過理刑。”
“一直這么精神?”
“玄山里面出來的能易形的大妖,精神點才是本色。”
聽這意思,玄山還是名優品種的典型代表了。
“本來群妖攻城,弟兄們人不夠,便將一應有嫌疑的都給滅了,這頭牛不是您送來的嗎,只是多掛了幾層鎖,也沒有把他怎么樣。”
蘇徹點了點頭,緹騎行事還是穩妥的。
“給我找件咱們的官服,我進去會一會他。”
蘇徹吩咐道。
看守的緹騎官點了點頭,很快便捧著一件干凈的麒麟服回來了。
蘇徹看著這位有些面善,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張凈白圓臉,鼻子兩邊有幾點白麻卻不礙事,唇上兩撇小胡子頗見風騷。
“兄弟高姓大名?”
“標下陸柏,見過蘇理刑。”
陸柏,聽著比陸謙好上些。
“有勞陸兄弟,我記住了。”
蘇徹拍了拍陸柏的肩膀,找個僻靜地方換上了緹騎的麒麟服,一步晃地進了姜家的地牢。
姜家一看就是在地牢上下過不少功夫,挖的頗深,也注重通風,下去之后變感覺一陣涼風撲面而來,周圍陰氣淤積,想來也見過不少人命。
蘇徹念頭一起,身前燃起一團碗口大小的九幽焚神陰火,將前面的道路照亮,往前走了幾步,便看見那老牛身上裹著八條鎖鏈,坐在地上不住地咆哮不絕,一邊高叫,一邊還用力砸著地面。
“我冤枉!”
咚咚咚。
“我也可以忠君愛國!”
咚咚咚咚咚。
地動山搖,振聾發聵。
這煩勁,沒有個幾年的養氣功夫忍不下來。
蘇徹意識到那個名叫陸柏的緹騎官沒有將這廝斬了,一方面是看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肯定是他本人非常有涵養,平時一定喜歡養花練字。
“嚷嚷什么啊。”
蘇徹皺著眉頭看著這頭老牛。
“是你!”
老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有人冒充緹騎!快來抓他。”
“抓什么啊,安靜,消停一下。”
蘇徹看著老牛:“不明白嗎?我就是緹騎,之前去獨山城,我那是去臥底的。”
老牛瞪著銅鈴一般的牛眼看著蘇徹。
“你居然是個探子,按照我們獨山城的規矩,似你這樣的要剖了心肝祭天的!”
“行了,我見過你們那位山君了,真按照獨山城的規矩,怕不是要抄五百部《本愿經》消災了業。”
蘇徹不信這老牛是個憨人,修行到這等境界的大妖,帶著些本性是正常,若說愚蠢,那就是開玩笑了。
妖修最基礎的就是學說話,不少大妖能言善辯不亞于西邊成名的和尚,老牛是有些憨直的本性在,但要說他沒有妖怪的狡黠,那絕對是假的。
“現在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條是發送到軍前效力,考慮到你的特殊才能,這個效力應該是指作為軍糧,日日千刀萬剮,周而復始永無停止不說。若是趕上軍大勝犒勞士卒、軍大敗擺宴激勵軍心、訓練的辛苦多吃一頓肉,這條路看上去不算特別光明。”
“再加上牛筋牛角可以作弓,牛皮能夠制甲,這都是軍國重器。牛寶又能壯陽補腎,就算是趕上一次兩次全軍吃齋,這剝皮抽筋估計也是免不了的。”
一段話講完,老牛徹底沒了聲音,瞪著一雙牛眼,似乎抽去了所有的力氣。
“這…”
“像你這樣的靈物,朝廷又怎么會放過你呢?一定是子又傳子,孫又傳孫,就算是大梁不在了,換成什么其他朝代,你也一定會是在軍前效力。”
蘇徹說到這里,自己都已經開始同情這老牛了。
“另外一條路,就是跟著我。”
老牛眼睛放光。
“跟著你?”
“我們緹騎一向都很需要耳目,特別是某些妖魔圈子,只認妖魔,所以我們也需要一些妖類出身的緹騎。”
蘇徹話鋒一轉:“其實牛老板,我跟你是一見如故,我很欣賞你的。你想想,當初我們在獨山城里也算是比較投契的。”
老牛一時有些沉默。
“而且加入緹騎之后,好處很多的,至少你永遠不用擔心會被人捉住殺掉了。”
頂多是被發送到軍前“效力”。
老牛沉默片刻,一雙牛眼之已經滿是血絲。
“當初在獨山城內,山君也曾引入一些人間的經典給我們翻閱學習,那些經典好吃之余,俺老牛也記住了其幾句話。”
“有道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若真是發配軍前,大不了一死而已…”
老牛看著蘇徹。
“…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什么千刀萬剮,我老牛在山里也是讀過書的,那些書不僅好吃,道理也好聽。普大之下,莫非土土。率土之兵,莫非王巨的道理,我也是明白的。左先生,我是真的對大梁有一顆忠君報國的心在。”
老牛很慷慨的說道:“左先生,您一句話,我老牛跟著咱大梁干了,以后我就是緹騎的牛了。”
你們獨山城管理真的成問題,這些爛書都是哪個家伙吃了多少回扣買的爛貨啊。
“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我忠君愛國之心已經饑渴難耐了,快,快給我安排任務,我已近等不及了,我要馬上潛伏到敵人間。”
“你還是再想想,咱們先小人后君子,老牛你加入緹騎之后要是敢跑路,我就把你的事昭告天下,到時候找你麻煩的可就不止我了。那才是唯有一死才能換個清凈,甚至死了恐怕都死不成,還要被人捉回來受苦。”
這牛不是凡物。
天下妖怪之有法體堅韌水火不侵,有千變萬化的,有能法天象地的,但像老牛這樣肉割了可以再長的。
著實不算多見,不然道門高人們捉幾只妖怪,大家就可以不用再種莊稼,碰上災荒一起愉快地吃肉糜了。
比起這頭牛本身,蘇徹更關心這牛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