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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師至

  山陰縣衙正門大開。

  緹騎提刑千戶史赤豹端坐在大堂正位之上,錦袍玉帶,腰間帶著一把短刀,旁邊的白瓷茶盞上騰著熱氣,他厚重的手指不住點著桌面。

  六個腰間帶著長劍的緹騎官在大堂門口站定,墜飾著朱玉的劍鞘長約四尺,緹騎沉默不語,只是用手握住劍柄。

  朝日的光輝灑在大堂門口的院落里,不遠處建筑的陰影里,巡檢們和書吏們正竊竊私語。

  姜縣丞與田主簿身著官服,腰間帶著官印,一左一右站在兩邊,等待著提刑千戶訓話。

  “蘇縣尉不在么?”

  “回稟老大人,蘇縣尉同姜縣丞吵過之后,便不理庶務。”

  田主簿應著:“在下命人去找他,左右也尋不見他。”

  “哦。”

  史赤豹應了一句,依舊是板著一張臉,沒有別的動靜。

  “地方不靖,勞煩老大人移駕山陰,都是下官們辦事不利。”

  姜縣丞面對蘇徹時或許還能使出些脾氣,但是面對這位提刑千戶那時只有萬般小心。

  蘇某人是過江的強龍,沾沾水就走了。

  史千戶是生殺在握的立地太歲,萬萬得罪不起。

  “嗯。”

  提刑千戶依舊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縣里府庫給妖人席卷了,下官們準備發兵檢索城內,將散落的財帛收回來一些,還是給蘇縣尉攔住了。”

  “縣里面之前雖然也有妖魔作祟,但總得來說還算平穩,不必勞動老大人大駕,只是這蘇縣尉上任之后確實也有不少變故。”

  “這要是論,也怪不到蘇縣尉頭上,他是剛上任的,縱然有些事情處理的不對,可根子確是多年前就有了…”

  田主簿小心翼翼地看著坐在上手位置的提刑千戶。

  蘇徹之前的那些行徑,著實讓姜縣丞和田主簿十分反胃,縣里面的錢跟他們兩人的錢沒什么區別。

  兩人話里話外的想把責任都推到蘇徹頭上去。

  “你們最近機靈點,中丞大人要來山陰。”

  田主簿與姜縣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滿滿的震驚。

  大梁建國之初,吸取前代地方管治的教訓,在各地設立行御史臺,以御史臺佐貳副官御史中丞為首領,監察地方。

  行御史臺初不常設,后來各地均有,漸漸成為地方上專任的主官。

  現在管著慈州一代的御史中丞姓庾,出身大梁第一等門閥潁川庾氏。

  這位都要來,這山陰縣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只是中丞大人,御馬監和御史臺都要來人,這是大事,兩位可要打起精神來,籌備好迎接事宜。”

  “下官們省得。”

  姜縣丞與田主簿趕忙應允。

  “好好辦事,這三位大人們肯定要分住,住在哪里,隨扈人員如何安排,平日里消耗要用的東西,二位萬萬要準備好。”

  “是,是,是。”

  史赤豹憐憫地看著下面那兩位,這一趟下來,他們少不得要大出血一番。

  “大家同在地方,我也多提一嘴。御馬監這次派來的馮不行馮大珰是蘇公的人,有些話你們剛才在我這里說一遍就算講過,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再講。明白嗎?”

  田主簿咽了一口唾沫,暗想自己平日里對那位姓蘇的也算是持禮甚恭,這次要輪到老姜倒霉了。

  轉過眼看去,姜縣丞一張臉已經青透。

  “這三位都會在山陰縣住上一陣,兩位以后要多多費心。”

  “下官們省得,下官們省得。”

  兩人趕忙應道。

  “行了,二位且退下吧。”

  提刑千戶揮了揮手,將這兩位請下,伸出手指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連夜兼程帶著部下啟程,一早便趕到這山陰縣,就是為了應對接下來的變故。

  朝中已經有了定論。

  山陰縣內出現讖言事關重大,要仔細查辦,著由緹騎會同御史臺一同協助御史中丞辦案。

  御史中丞庾賾,親領三千鐵甲即將趕到山陰縣。

  御史臺排的什么人尚不清楚,御馬監的那位馮不行馮公公可是五品高手。

  三千鐵甲,五品高手。

  這么大的陣仗,史赤豹相信絕對不是沖著“天滅殘梁”四個字來的,這里面一定還有別的關隘。

  自己剛剛試探過姜縣丞和田主簿,他們確實是不知情的。

  關鍵一定在那位蘇縣尉身上,只是不知道這位蘇縣尉現在究竟去了哪里。

  他可千萬不能出現些別的什么變故。

  史赤豹心中有些后悔。

  自己之前還是太托大了。

  翻開手邊的卷宗,他將信息又過了一遍。

  江湖傳言,山陰縣與郭北縣有大變故,許多高手都在前來此地尋找機緣。

  郭北縣那邊幾個有名有姓的大鬼不見了端倪,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卻也說不清楚。

  昨天晚上,山陰縣街頭出現了一具男尸,魂魄都已經不在了,看傷勢應當是被巨力毆殺,從尸身上看,這一位應當是一位儒門弟子,至于出身哪個書院就說不清了。

  多事之秋。

  史赤豹心里補上了一個評價。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身后抱拳施禮。

  “魏先生,剛才那兩人顯然對蘇公子頗多不滿,是不是讓下官找個由頭,給他們都發落了。”

  “先謝過史千戶,不過沒必要這么霸道。等那位庾賾庾中丞來了,自然有他們受的。”

  明鏡高懸牌匾下的海日東升圖后面,走出一個身穿玄色大氅,頭戴羽冠的道人,他臉上看不出什么年紀,頭發已經灰白,面容卻依稀還是少年人的樣子,左手捉著麈尾,腰間懸著玉佩。

  “死得那個是白鹿洞的人,你們不用再查了。這說起來也都是魏某的不是,回轉宗門一趟,結果家里確生出這么多事來。我于蘇公有愧啊。”

  史赤豹眼觀鼻,鼻觀心。

  這里面涉及的方方面面,有一家算一家,都不是他老史能招呼的。

  聽了權當沒聽就是。

  “枯林禪寺那邊,你不用再派人去,黑山老怪已經在那坐鎮,去多少人,也不過是白給。”

  那位魏先生看著史赤豹:“我那位徒弟要到了,且容我去迎一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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