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朝云星辰。
一個向前翻滾兩周半接一個前空翻三百六十度再接一個小跳,完美落地!
牛大發終于挽回了一波上次“狗啃泥”的落地姿勢,轉過身,就看到風南芷抱著小公主,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著他。
風南芷:這是我家寶貝的護道者?
不過小嗷嗚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小嘴嘟著,不斷發出“嗷嗚”“嗷嗚”的喊聲。
“陛下,我牛回來了。”
牛大發連忙朝著風南芷走去,口中喊道:“陳夫人讓我轉告陛下,她…”
“陳夫人?”風南芷聽到這個稱呼,微微皺了皺眉,她懷中的小家伙瞄了一眼自己的娘親,隨后小手一揮…
“咻…”
牛大發的身影瞬間消失!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牛大發重重摔在地上,腦中又冒出了許多的問號。
“我這是…回來了?”牛大發坐起來,環顧四周,都是青青草原,一只羊妖看了一眼他,后退兩步,指了指地上的青草。
那意思是:吃沒?沒吃的話一起來吃點啊?
牛大發:看不起誰呢?
“小祖宗太淘氣了啊…”牛大發嘆了一口氣,重新做好俯沖著陸的姿勢,等待著搖喚…
終于,在撅了半天的屁股后,牛大發再度被喊進了朝云星辰。
落地后,牛大發首先看了眼小祖宗。
嗯,小祖宗睡著了,挺好。
于是牛大發連忙上前,將云思遙的計劃和風南芷說了一遍。
風南芷聽完之后,沉默了。
云思遙居然讓她將虎族緊要情報全部交代出去!
要知道,大族自然有大族的底蘊,這底蘊里擺在臺面上,其實并不關鍵,關鍵是藏在下面的。
那是立族的根本!
現在要她和盤托出?
那自己不就是賣了虎族嗎?
風南芷當然明白云思遙所謂“虎族長存,必有一敗”的道理,也知道風不歸掌權后,尤其是長老會倒向風不歸后,壯士斷腕是虎族的必經之路。
可是…她不甘心啊!
她太了解了,虎族這一敗,怕是再難站起來。
其實她的目標沒有那么大。
她就想守著虎族,在如今人族大勢之下,維持住虎族的獨立地位。
可是現在,她的努力都白廢了。
內心的糾結讓她感覺到一陣疲憊。
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她失去了這么多年的女帝威權?
對了,就是從第一眼見到那個混蛋開始。
后悔嗎?
風南芷看了一眼手邊正在安睡,嘴里還在吐著奶泡泡的小肉團子,心里又涌上一陣溫暖。
如果一切都是為了這小東西,再困難上十倍百倍,她也愿意。
“對了,陳…云嫂嫂還讓我轉告…”注意到風南芷的眼神,牛大發連忙說道,“陛下和大哥的女兒,就應該是這片大地上最尊貴的公主!”
風南芷:o(`)o
這是當然了,還需要云思遙來說!
不過隨后,風南芷腦中一道靈光閃過。
對啊!
自己怎么忘記這一茬了。
虎族即便敗了,那也是小家伙的母族!
如果未來讓小家伙執掌虎族…
罷了,一切罪過,就讓我這個娘親來擔吧。
“她說的不對。”風南芷看向牛大發,眼神中閃爍著名為希望的光芒,“這孩子,不是公主,而是未來的王!”
“我現在就告訴你關于虎族的一些底蘊,你都記好了,不要有疏漏!”風南芷深吸一口氣,“到那邊去說吧,別吵著孩子睡覺…”
威虎山。
自從風不歸入主那一天起,就調動血氣將這一片星空遮掩了起來。
此時他靠坐在原本風南芷的位置上,聽著屬下的匯報。
“族長,目前劍虎一脈和九尾一脈已同意出山,八首一脈和影虎一脈則要等陛下手令,尤其是影虎一脈,態度極為堅決,一定要見到陛下。至于玄虎一脈…”
“玄虎一脈怎么說?”風不歸淡淡問道。
“使者直接被轟了出來,玄幽山也隨之封閉。”
風不歸在寶座上坐直了身子,說道:“玄虎一脈是虎族的護族一脈,他們不愿插手就隨他們吧…”
“八首和影虎…”風不歸抬起頭,目光不知道望向何處,又收回了視線,“風南芷給他們傾斜了那么多的資源,至今為止,坐鎮一脈的荒魂境依然是那些老不死的啊…”
那下方大圣此刻只想把自己的耳膜震破。私議祖妖,風不歸敢說這話,他不敢聽啊!
虎族六脈,每一脈都有荒魂境坐鎮。但正如風不歸所說,八首、影虎的坐鎮祖妖其實已經是千年前的人物了,尤其是影虎一脈的那位,據說已經活了兩千多年,久不問族事。
目前六位坐鎮祖妖中,最年輕的,就是翼虎一脈的荒魂境,成道于六百年前,大約和人族大玄朝廷立朝同一時期。據說當時北蠻入侵人族,虎族也趁機打劫了一波,而那位就是在其中得到了天大的機緣,才成功晉級荒魂境的。
“下去吧…”風不歸擺了擺手,那大圣連忙行禮后退,離開了宮殿。
風不歸望著燭火投在地上的陰影,說道:“繼續狩獵吧。”
那陰影突然隆起,模糊間有一個狼形的影子,那狼影遲疑道:“虎主,刀用的太快,會斷的。”
風不歸面色不變,淡淡道:“不,只有我讓他斷的時候,他才會斷。”
“刀只要做好刀的事,其他的,本祖會處理!”
那狼影點點頭:“影虎脈首,是一個好目標。”
說完,狼影就要重新沉入陰影中,但風不歸卻一甩手,一道血色光芒打入狼影之中,那狼影發出一聲悶哼,肉眼可見得淡了幾分。
“記住,刀是不會說話的!”
那狼影沒有再停留,再度遁入了影中…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風不歸掌控虎族的進度還在繼續,而另一邊,大玄陵城,雨水依然沒有停下。
南方梅雨季,大多如此。
這場雨,從陳洛離開觀竹廣場時開始下,算到現在,已經五日了。
淅淅瀝瀝的,讓這座陵城憑空有了一層霧蒙蒙的感覺。
昨日文昌閣來人,封鎖了觀竹廣場,看來是自己那封匿名舉報信起了作用。
不過同時,自己格物得道卻拒絕的事跡也被迅速傳揚出去,一時間什么“我求我道非他道”、“不是大儒勝大儒”之類的贊譽紛至沓來,扣在了他的頭上,登門拜訪之人絡繹不絕,光是門禮就讓書童阿平笑地合不攏嘴。
但是這幾日,他卻一直在思考自己從那阮竹中感應到的方家之道。
要不是這具身體走的儒家大道,就算他本尊,其實也沒有辦法如此真切地感受那條道理。
畢竟大道至理,前提是你得身在道中。
那神秘的方家大儒,在阮竹中布下的正是“天即理”,以阮竹為天,所有夫子用來格物的道理進入其中后,就必須屈從于它,按照它的道理來運行。
不過和方圣那堂皇正道的“天即理”不同,這個版本的“天即理”充滿著一股邪氣。
簡直就是搶劫!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就好像一個是故宮,里面的所有文物都是自己民族創造和傳承下來的;另一個則是大英博物館,里面的文物來源,哼哼…
不過邪氣歸邪氣,這樣的道理可比那個跟自己“永修友好”的方家強大多了。
自己這是不小心抽到了方家的底牌?
沒想到啊,還有意外收獲!
陳洛也不著急,因為他知道,對方遲早是要來找他的!
不為別的,就為他現場散了那一道“天即理”的力量!
果然,雨未停時,兩道身影出現在了陳洛身后。
陳洛回過頭,看了看那兩道身影,突然露出了笑容——
“動用兩位大儒來請王某,有些抬舉了。”
半刻鐘后,當書童阿平推門請陳洛前去用膳時,才發現房間內已經空無一人,只有窗邊的小幾上,一盞清茶上冒著縷縷熱氣。
陵城外,三十里。
一處農家小院,依著池塘,池中蛙鳴不絕,頗有幾分野趣。
陳洛跟著那兩名一言不發的大儒走進小院中,那小院里有一座搭起來的草棚,草棚正中是一個火爐,火爐上煮著一壺茶,茶壺周邊擺放著一些烘烤的茶點。而火爐旁,則是一副圍棋棋盤,棋盤上未落一字。
兩名大儒到了此地,也就不再前進,而是示意陳洛入座等待,接著他們就后退到小院之外,仿佛守衛一般。
陳洛再次看了看那兩名大儒,輕輕嘆了一口氣,走到草棚之下,重新給自己倒了一碗茶,仿佛開始欣賞這幅天地起來。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陳洛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月升,午夜時分。
此時陳洛自顧自的下棋,已經殺到了官子階段。
下一刻,陳洛一手白子落入棋盤,瞬間一道殺機從棋盤上升起,剎那間,那池塘中的蛙鳴戛然而止,就連落下的連綿細雨也似乎停頓了半分。
直到此時,陳洛面前的空間一陣蕩漾,之前陳洛在觀竹廣場見到的神秘大儒出現在陳洛的面前。。
他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盯著陳洛面前的棋盤,默契地執起黑子,在棋盤上落下,似乎他一直都在和陳洛對弈那般自然。
陳洛似乎對于這神秘大儒的突然出現沒有任何意外,而是迅速又落下一顆白子。
雙方快速落子十幾手后,那神秘大儒將手中的黑子落在了一個位置,終于開口說話。
“你輸了!”
棋盤上,黑子形成的大龍仿佛騰空而起,要將陳洛的白子盡數吞噬。
但是下一刻,這黑龍卻猛然朝著陳洛的眉心撕咬而去,只是就在黑龍要觸碰到陳洛的瞬間,突然煙消云散。
陳洛淡淡一笑:“輸的是棋,可不是我!”
那神秘大儒面色從歡笑變成肅然,目光炯炯地望著陳洛。
陳洛這句話聽上去像是耍無賴的話,但是卻扎扎實實破了他的術法。
這片小院天地,外人是決計看不見,也進不來的。
因為這里,是他的家國天下。
他的術法有兩重,當先一重,便是孤獨一人,安坐草棚,若是沒有耐心,心境稍亂,就會受到“天理”的影響,變成這天地間的一部分。
真以為池塘中發出蛙鳴的就是青蛙嗎?
而第二重,就是這棋局。
無論輸贏,只要牽引對方心境一亂,同樣會化作這天地的一部分。
但是對面這四品夫子一句耍無賴的話,居然讓他的心境無暇,自己也無從下手。
“儒心堅定!”神秘大儒最終點了點頭,“王云,王伯安。儒林中沒有聽說過你這號人物啊…”
“名號是什么?”陳洛隨意說道,“枷鎖罷了。”
“我何必給自己套上?”
神秘大儒聞言,點了點頭:“閣下的見解,頗有幾分近來興盛的禪佛意味。”
“在觀竹廣場上,散去在下道理的力量,莫非是這股力量?”
陳洛微微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對方,而是環視著周圍。
此時蛙鳴聲再起,雨滴落下,茶壺冒著熱氣,但看的久了,就會發現——
這蛙鳴聲,第一個呼吸響起三聲,第二個呼吸則是六聲,第三個呼吸又會變成兩聲,循環往復。
雨滴也是這般,每隔是三個呼吸,雨滴都落在同一個位置,沒有一絲偏移,那草棚滴下的雨水的速度、落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數量,以及濺起的角度,一模一樣。
還有那茶壺之下的火焰,以十個呼吸為一個循環,溫度的高低周而復始。
一切就好像都是寫好的程序,精準而又精確。
你說他沒變,他每一刻都在變;但你說他變了,好像一切都是在重復。
“這就是你的道理?”陳洛輕輕說道。
“不,這是天的道理。”神秘大儒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那火爐,又指了指小院外的一名大儒,說道:“這是他的道!”
隨后,他伸出手,接下了一滴雨水,又指了指另外一名大儒,說道:“這是他的道。”
隨后,他甩開手上的雨水,這雨水瘋了一樣重新投入天幕中,迅速按照原本的軌跡落在原本的位置,濺起同樣角度的同樣水花。
“我們都有我們的道理,但是,這天啊,早就有他自己的理了。”
“我們要做的,就是將我們的道,化作這理的力量,讓這一切都能夠周而復始的進行下去。”
“到那個時候,再強大的外來者,都要融入這片天地,化作天理的一部分。”
“這不好嗎?”
陳洛看著面前的方家大儒,片刻后,說道:“你是誰?”
方家大儒挑了挑眉,正準備敷衍過去的時候,陳洛又開口道:“我是誰?”
隨后,他指著外面站著的兩名大儒,說道:“他是誰?他又是誰?”
方家大儒眉頭微微皺起,沉默不語。
“水滴入海,永不枯竭;可是這水滴,還是曾經的水滴嗎?”
“蕓蕓眾生,億兆生靈,可這天地間,只有一個我!”
“獨一無二的我!”
“而這天地,不正是因為無數個獨一無二,才顯出了蓬勃的生機嗎?”
“這蛙鳴,就要起伏不一,遠近不同,才能感受到悅耳,聽著才不亂了自然。”
“這雨滴,就要時而蒙蒙,時而漂泊,來無定時,去無定數,才能濕潤了天地。”
“沒有天的胸懷,就不要去妄圖學天的道理。”
聽著陳洛侃侃而談,那方家大儒皺了皺眉,問道:“天的胸懷?閣下好大的口氣。這普天之下,誰能說一句當的如此?”
“自然還是有的。”陳洛面色不變,眼中浮現一絲敬仰,“當今武道道主、大玄法相,陳洛陳東流也!”
“他要人人如龍,以煙火人間做紅塵修行,如何就沒有天的胸懷!”
“陳洛…”那方家大儒也沒有急著反駁,只是思索片刻,說道,“他的武道,來源于紅塵,可紅塵復雜,人心多詭。”
“即便一品路上,武者定心猿,栓意馬,但是這條道注定和紅塵斷不開,久入紅塵,這心猿也有逃脫之時,意馬終有脫韁之日!”
“注定是一條死路。”
這一下輪到陳洛有些意外了。
司馬烈之前說“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他開化凡境藏刀鑄鞘也是為了打上這個補丁,沒想到自己遇到的這個野生方家大儒,居然也能看到武道的這一層危機。
對方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見陳洛被自己說的沉默起來,那方家大儒也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什么自我,皆為人欲!”
“人欲多詐,毫無定性。”
“人欲不過百年,唯有天理永存!”
“存天理,滅人欲;圣人之道也!”
“王云,老夫見你悟性不凡,儒心堅定,有心收你為徒,你可愿隨我共修這天理之道?”
陳洛搖了搖頭:“我有道!”
那方家大儒冷笑道:“可能比的了老夫的道?”
“莫要以為破了老夫的神通,這條道就是不堪一擊。”
“老夫只不過是有心測試你,故而手下留情!”
“外面站著的兩名大儒,也曾是鴻儒之輩,依然被老夫之道所壓服。機緣在前,你何故拒絕!”
王云望著那方家大儒,片刻后,笑了笑:“你在害怕我?”
方家大儒聞言,嘆了一口氣。
“冥頑不靈!”
“也罷!”
說完,方家大儒一直陳洛,隨即身影消失,下一刻,那擋雨的雨棚猛然消失,淅淅瀝瀝的雨水直接落在了陳洛的身上,耳邊的蛙鳴也越發大聲起來,震動著陳洛的神魂。
“王云,讓老夫看看,你有什么道?”
雨水打濕了陳洛的衣衫,兩道鮮血從陳洛的耳中留下,陳洛的身影似乎開始慢慢虛無起來。
“唉…”陳洛悠悠嘆氣。
陳洛伸出一只手,手掌中緩緩生出了一枝花。
“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我心同歸于寂。”
“來看此花時,則此花的顏色一時明白起來。”
陳洛緩緩閉上雙眼,剎那間一道意蘊從陳洛的身體中散發出來。這意蘊猛然擴散,直接將那方家大儒的小院給包裹起來。
在這意蘊之中,天空的雨滴緩緩消散,池塘里的蛙鳴也漸漸中止。
“此時我心中有光,這天地便當有光!”陳洛又說了一句,隨即睜開雙眼,立刻這小院上空,居然出現了一輪太陽,陽光普照。
而在這陽光照射之下,小院、木屋、火爐、池塘…全都緩緩消散,陳洛眼前一花,他此時正盤膝坐在山林之間,看這天色,距離自己離開居所并沒有過多長時間。
此時,一道青色光柱從他的身上從天而起,直射云端。
這一刻,王云,邁出四品夫子境,晉級三品大儒!
他格的,是己心!
在他對面,那方家大儒一臉驚訝地看著陳洛。
“你…你這是什么道理?”
“陸象山先生所提出的道理…”陳洛淡淡一笑,“我王某不才,愿稱為‘心即理’!”
“心外無物,心外無理!”
“你的天理,我不認!”
方家大儒聽著陳洛的說法,死死地盯著陳洛。
“歪理!你這是歪理!”
但是隨后,方家大儒看了看遠方的天空,說道:“此道理,破綻頗多,未來我們還會再見。”
說完,這方家大儒轉身欲走,陳洛開口問道:“閣下可留姓名?”
那方家大儒看了一眼陳洛,最后淡淡說道:“眾人稱我方師!”
隨后便消失了蹤影。
“方師?”陳洛眉頭皺起,這稱呼有些耳熟啊!
只是沒等陳洛多想,一道青虹飛來,磅礴的浩然正氣擴散,陳洛只聽到一句舌綻春雷響起——
“在下文昌閣副閣主冷寒冰,不知哪位學友在此浩氣沖宵,成道大儒,特來拜會!”
就在那自稱“方師”之人離去之時,西域,一處小小寺廟中,身披袈裟的方之古瞇了瞇眼睛,看向大玄的方向。
“王伯安?”
另一邊,在大玄一處道院之中,正微笑看著一群道徒練劍的紫袍道君也是面色微變,望向南方。
“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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