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勝下山后，在路過坪場時，看見了幾個公社的人來村里了，其中也有村長的大兒子公社書記李光權。
應該是來查看糧食的，每年這個時候，公社都會派人下來，一個是看看今年的糧食產量，統計一下數量，另外就是看糧食的晾曬程度了，公社收公糧也要看稻谷的質量，如果曬干的程度不夠，稻谷濕度大，雖然重量上更多了，但是儲存的時候容易發霉變壞，還有干癟的谷子，這樣的也是不要的。
像青山公社還好一點，公社會派人下來看情況，有的公社就等交糧時檢查，如有不合格的，就讓拉回去重新晾曬，那才耽誤功夫。
“村長叔。”路過時，吳有勝打了個招呼。
“是小勝啊，去采摘捻子去了。”村長看了一眼吳有勝挎著的籃子，說了一句就不再關注了。
這幾天吳有勝是個什么樣，村里人都知道，因為就他一個人無所事事的模樣，整天不是睡覺就是釣魚，一點兒也不像個種地的人。
如果是以前，吳有勝這樣做派，村里人肯定會在背后說些不中聽的閑話，不過現如今，大家還要靠著泥鰍來賣錢，也不好意思說什么，甚至遇見了，也會笑著打個招呼之類的。農村人的觀點就是，只要你有能耐，甭管做什么，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其他的都會寬容一些。
也不是市儈，而是長久下來的經驗。好比村長，大家信服他，一方面，村長確實是為了村民們好，也有能力，有威望，有點兒大公無私的意味；另一方面，村長大兒子是公社的書記，有些關系。好歹是一個村的，往上翻，還是有血緣關系的，不說別的，起碼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出了事，也有人能說上話不是。
說實話，村長對吳有勝都有些放棄了，一個人的性子是很難改的，自己也不是他父母或者長輩，說多了還會讓人厭煩，不如不管。也不是完全不管，要是哪一天吳有勝吃不上飯，村長還是會說教的，盡到作為村長的責任。
“爸，這是吳有勝吧？大上午的就去山上玩，村里沒安排活干嗎？”書記好奇的問道。按理說，這大白天的，應該在勞作才是啊。
李光權對吳有勝認知很少，年初，念著吳有勝有文化，能讀書識字，還想讓他去公社當個編外人員，先試著考察一番，如果做事還行的話就轉為正式工呢，不過被吳有勝拒絕了。
“嗯，這娃兒吃不得苦，一貫憊懶的很，屬于那種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這幾天，地里的糧食都收割了，村里的活也不多，就隨他去吧。”村長語氣里有些無奈，事實就是這樣，不好隱瞞什么，只要找個人一問就清楚了。
“不說他了，咱們繼續說這次的交公糧的事吧。”村長岔開了話題。
“好，爸，我剛才也看了晾曬好的糧食，都合格了，可以作為公糧上交。產量上也和上報的一致，就是總量上，比去年少了大概一成。”李光權這次是來干正事的，也隨之說道。
“那這次要交多少？上面有沒有說給降低些？”村長問道。
“我去開會問了，還是和去年一樣的數量，領導也知道大家今年日子不好過，說是到時候多給些油票布票雜貨票，算是補償了。”
“那不是得交一大半的糧食了嗎，剩下的也不夠吃啊。”村長抽了口煙，心情有些沉重。
發的油票布票什么的，雖然也重要，但畢竟不是糧食，人可以少穿點衣服，穿舊的也能湊合著過，沒吃的是真會餓死人的。
“國家也沒辦法，這幾年都很困難，熬過去就好了。”李光權當了幾年的書記，一直在干實事，也是想要人民過上好日子，現在這種情況他也很心痛，不過也沒啥辦法，也只能是先忍一忍了。
“還有，在會上領導說了，等收完糧，就開始分地，只要努力加油干，明年的日子應該會好一些的。”
“也只能這樣了，希望能變好吧。明天俺就讓人把糧食給交上去。”村長心事重重的說道。
“好，我回去了就安排人明天在鎮子上收糧，盡快完成了，之后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干。”
“對了，爸，我發現地里的土都被翻了一遍，這是為什么？”
一路走來，李光權等人發現田里的泥土都被翻了過來，割稻子后剩下來的稻茬一個個的朝下，之前是有正事，就沒提，現在正事說完了，就有點疑惑的詢問道。
“老大，這個事兒俺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沉默了一會兒，村長有些難以開口。
“爸，我是公社的書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李光權來了興趣。
“老大，這事兒吧，有點違背政策，知道的多了怕出事。”
“爸，那我更得（dei）知道了，爸，你可不能做什么犯法的事兒啊，咱們是國家的干部，不能知法犯法。”聽村長一說，李光權就急了。
“也沒那么嚴重，來，俺和你說，但你要給俺保證，不能把這事兒給停了，要不然，俺不好給村民們交代。”
村長拉著兒子，走到一邊，小聲的講了事情的前后經過。
“老大，你給出個主意，這事情能不能一直干下去？不能的話，等這茬過了，俺就讓停了。不過這幾天不能啊，今年要交這么多的糧食，交完了糧，村里人吃什么，俺就尋思著，先賣點錢回來，補貼一些，能讓大家伙過個好年。如果要是被舉報了，頂多是挨個批評，也不能拿俺怎樣，俺問心無愧。”
想了一會兒，村長兒子李光權出聲道：“爸，這事兒吧，倒也可以稱得上投機倒把了，涉及的金錢還這么多。”
“老大，俺話撂這兒了，如果你要抓吳有勝的話，你就不是俺兒子。”村長嚴肅的說道。
“爸，聽我說完，吳有勝也算是為了人民做了好事，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不會為了立功去干這樣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