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靳樹林老校長聊了很久,顧白也大概了解了這21所貧苦學校是怎樣一個處境,簡單用四個字解釋,內憂外患。
內部問題則是支教老師的工資比起現在的收入水平來說,低的非常離譜,2017年,就算一個城市里的環衛工的工資一個月都有2000,而支教老師一個月只有600,現在能夠留在旭永縣的支教老師可以說都是在為愛發電,
也正是因為如此,愿意來旭永縣支教的老師越來越少了。
外部問題就更簡單了,當地太過貧困,一般的學生到了十多歲就主動輟學去務農、或者打工貼補家用了,上學這個詞對他們來說只是奢望,而這一點只能從根本上解決,即使顧白的捐助能夠讓這21所學校的教學條件變的更好,也沒有辦法讓他們繼續留在學校學習。
了解的越多,顧白的心就更沉幾分。
聽到最后,顧白找了個借口,從靳樹林的休息室走了出來,來到了一個角落點燃了一根香煙。
做慈善,永遠都是喊口號容易,可真當切身實地的身處這個場景,困難就接踵而至。
原本的顧白只是打算給21所學校各自捐上一筆錢,刷夠自己的任務完成度就算了,可經過靳樹林的一番話,讓他徹底改變了主意。
不管顧白的初衷如何,在這一刻,他是真的想替這些孩子做些什么。
“易助理!”
顧白將煙頭踩滅,叫了一聲易佳慧。
聽到顧白的呼喚,易佳慧連忙跑了過來。
“顧董,有什么吩咐?”
顧白擺了擺手:“我問你一件事,如果我在旭永縣這里建造幾座希望小學要多少錢?”
雖然疑惑顧白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但易佳慧還是馬上回答道:“旭永縣的交通環境太差,如果在這里建造希望小學成本無疑會高上不少,但具體費用,還是得請專業人士做個評估。
而且這種事一定要跟當地政府進行商談,畢竟建造學校這種事,一定得經過政府允許才會批地的。”
“我打算在這里建造五所希望小學,一所中學,將這21所貧困學校的學生全部轉移進新建的學校,你幫我把這句話直接傳達給基金會的外事負責人,讓他們跟當地政府溝通,盡快落實下來。”
雷厲風行一直是顧白的辦事態度。
仔細思考了一番過后,顧白發現所有的問題用錢都可以解決,那對他來說就不是問題了。
雖然這么做會嚴重影響任務完成的速度,也會多花上不少錢,但到了這個時候,時間和錢反而已經不重要了,既然決定了做某些事,就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這四個字。
說話間,一陣陣清脆稚嫩的笑聲從教室內傳來。
顧白揮手示意易佳慧離去,自己放輕自己的腳步聲,緩緩走到了窗戶邊。
窗戶上滿是裂痕,但最簡單的遮風擋雨還是能夠做到的。
透過玻璃,顧白看到了那一張張稚嫩的面孔上滿是單純的笑意,正圍繞著顏葚嘰嘰喳喳的說著什么。
“顏老師,能不能給我也畫一張?我想等我爸爸媽媽回來給他們看,他們要是知道老師幫我畫畫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想要一張!”
“我也是!”
聽著旁邊七嘴八舌猶如蜜蜂嗡嗡叫的吵鬧聲,顏葚輕挽了一下眉間的發絲,柔聲說道:“你們忘了跟老師的約定了嗎?只要你們考試能考到80分,我就替你們畫畫哦,想要老師替你們畫畫,就得努力保持住成績呀。”
說話的語氣不再是跟顧白交談時的那種冷淡,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無限溫柔。
看到這樣一副場景,顧白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下來,照片中的顏葚,一只手扶著畫板,單手作畫,臉上的笑容便勝過世間所有美景。
“老師不知道嗎,除了張燕燕我們可都超過了80分!”
一名站在顏葚身旁的小孩子驕傲的說道。
而這句話說完之后,一名坐在角落里的小女生忍不住將自己小小的腦袋埋進了臂彎。
直到現在顧白才發現,竟然還有這么一個不合群的小孩坐在角落中,并沒有跟同學們一起在顏葚旁邊起哄。
細心的顏葚也看到了角落里的那個小小身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道:“不用80分也可以,只要你們努力學習,我就給你們每個人都畫一張!”
直到聽到顏葚的這番話,那顆小腦癱才偷偷探起,小心翼翼的望著不遠處的熱鬧。
就在顧白偷看著教室內的場景時,易佳慧再次來到顧白身邊。
“顧總,莊可信理事帶著物資過來了。”
顧白一轉頭,就看見莊可信和幾名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扛著大包小包的站在不遠處,顧白隨即走了過去。
看著這些人大汗淋漓的模樣,顧白開口問道:“你們難道都是把這些東西扛過來的?”
莊可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理事長,我們來的路上車子陷進了泥坑,忙活了好久也沒弄出來,怕耽誤了你的事,就提前帶著一批物資趕了過來,還有一些物資實在沒法運過來,就放在了車上,不過您放心,我們已經打電話求助了,馬上就會有人趕過來幫忙的,晚上之前一定把這些物資給運過來!”
似乎是這幾天被顧白給訓斥怕了,莊可信說話都顯得有些畏畏縮縮。
顧白點了點頭。
從縣城到這里只有一條路,他來時也得經過那條路,知道路況確實很差,發生這種事也很正常。
看著眼前莊可信的模樣,顧白也不好再指責些什么。
其實說起來,莊可信確實是一個立志于做慈善的有心人,從大學畢業后,就在各大官方的慈善組織中任職,至于出現被史海水套路這種情況也不全都是他的錯,只能說他在官方慈善組織中待久了,思維僵化,不懂得變通罷了。
“行了,不用解釋了。”
顧白看了一眼被搬過來的物資都是一些紙筆之類的學習文具,繼續說道:“把這些東西拿上,跟我來。”
說完,就帶著他們走向了顏葚身處的教室。
當幾人走進教室后,吵鬧孩子們瞬間收聲,有些畏懼陌生人一般的向顏葚靠攏。
顏葚看到這個情況,也是出聲安撫道:“不要害怕,他們都是來幫助你們的好心人。”
說完后,又停下手中作畫的筆,向顧白問道:“你們要干嘛?”
顧白輕輕一笑道:“我讓人從縣里面買了一些文具,準備發給這些孩子。”
說著,就轉頭看向了還站在門口的莊可信等人。
看見他們全部都看著面前的顏葚正在發呆,顧白隨即咳嗽了一聲,就連顧白這種高顏值的網紅明星都見過不少的人看見顏葚的第一眼都忍不住發呆,更別提他們了。
顧白咳嗽聲讓他們驚醒,連忙將手中的文具拿到了前臺。
“行了,你們都出去吧,這么多人別嚇到了孩子。”
聽到顧白的話,莊可信連忙帶著他們走出了教室。
顧白彎腰,將幾本卡通外殼的筆記本拿了出來展示給這幫小朋友看,然后輕聲道:“這些本子你們喜歡嗎?”
盡管他們純真的大眼睛中滿是透露著渴望,卻沒有一人開口。
看見他們的表現,顧白有些詫異,再次問道:“你們不喜歡嗎?”
終于,有一個膽子稍微大點的小男孩怯怯的開口道:“喜歡...”
聽到這句話,顧白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又從另外一個物資包中取出了一排十支裝的鉛筆,緩緩走到他的面前,盡量將聲音放低,滿是溫柔的問道:“那你想要嗎?”
小男孩看著顧白手中花花綠綠的筆記本,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重重的搖了搖。
“不想要嗎?”
小男孩轉過頭看了顏葚一眼,然后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手在背后不停的摳著手指。
“想要...可是顏老師說無功不受祿,想要什么得靠自己獲得,不能隨便接受別人的東西。”
顧白看了一眼顏葚,知道什么樣的老師就會教出什么樣的學生,顏葚能夠在這種環境待上一年多,足以證明她是一個堅強獨立的女孩,能教導學生這番話,根本不奇怪。
“你們顏老師說的是對的,不能隨意接受別人的東西,可我不是別人,我跟你們顏老師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送的東西,你們就可以接受哦,不信的話,你問你們顏老師我說的對不對?”
顧白的話說完,不止是小男孩,站在邊上的所有孩子全都將大眼睛望向了顏葚。
看著孩子渴望的目光,顏葚也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看吧,我說的對不對?現在你還想要嗎?”
“想!”
小男孩聲音又大了幾分。
“想要可以,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杰!”
“那小姜杰一定要好好呵護這些文具,爭取取得更好的成績!”
說完,顧白就將筆記本和鉛筆全部給了小姜杰。
看著抱著筆記本呵呵傻笑的姜杰,顧白站了起來大聲道:“我這里還有很多,你們想要的全都過來拿了。”
說完,小孩子們全部放開了身心,爭先恐后的來到了顧白身邊。
顧白也是一個個的將筆記本和鉛筆送到他們手中,看著每一個拿到文具的小孩子臉上露出來純真的笑容,顧白也是被感染到,小孩子的世界沒有那么多的爾虞我詐,只要你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喜歡你。
顏葚也停止了作畫,站在一邊看著面前的顧白露出跟這群小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又想到了之前顧白說的那句,哪怕他是在帶著目的在做慈善,但無論如何,最終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眼前的顧白確實正在做,也做到了。
看到這里,顏葚心中對顧白的防備漸漸解除,好感度也從10點重新回到了40點。
而樂在其中的顧白并沒有發現顏葚的變化。
十幾分鐘后,身邊每一個小孩都收到了顧白送出去的嶄新筆記本和鉛筆,顧白站起身抹了把汗,忽然又看到了坐在角落里那個小小的身影。
旋即拿了幾本筆記本緩緩坐到了她的面前。
她表現的比之前那幫小孩更加畏懼,忍不住朝后縮了縮。
顧白不知道怎么回事,盡量用平緩溫柔的語氣問道:“你叫張燕燕對嗎?”
小女孩怯生生的點了點小腦袋。
將筆記本和鉛筆放在了她的面前:“你怎么不跟他們一起領文具呢?”
張燕燕看了一眼正喜笑顏開攀比著誰的筆記本更好看的孩子們,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我的成績不好...他們比我更需要這些。”
說著,就將筆記本輕輕的推向顧白。
比起城市里那些有著良好教學條件的孩子來說,這群貧困生無疑是弱勢群體,可再拿張燕燕跟那群小孩一比,又顯得更為弱勢。
顧白不知道在這個小孩身上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將筆記本和鉛筆強行放到了張燕燕的桌肚子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轉身離去。
原本被這幫小朋友治愈的心情再次有些壓抑了起來。
看著走出教室門的顧白,顏葚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畫筆,跟了上去。
看著蹲在一旁抽煙的顧白,顏葚安靜的坐在他的身旁。
“張燕燕不僅是個貧困生,她的父母也不在了,靠著她奶奶一個人撫養她,因為要替奶奶分擔家庭壓力,她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學習,成績比其他學生也會差上很多。
加上從小父母就去世的影響,也就造成了她偏怯弱內向的性子。”
顏葚說完以后,顧白也沒有回答她,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蹲在低矮的房檐下。
良久,顧白才緩緩開口。
聲音帶著一股莫名的沙啞。
“你說該怎么才能幫到他們?”
“雖然我來這里這么久了,但這個問題也一直是我想問的,我也給不出一個標準的答案。
如果真要有一個答案,我能告訴你的只有一句話。
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就好了,這個世界沒有救世主,也沒有人能夠幫到所有人,我只能期盼這個世界能夠對他們溫柔以待。”
顧白像是聽到了她的話,將煙頭丟去。
站起身道:“那我就盡力去做這個能夠溫柔待他們的世界吧。
幫我把文具發給剩余的學生吧。”
然后轉身向校外走去。
站在另一邊的易佳慧等人連忙跟上了顧白的腳步。
而教室里的學生看到顧白走了,連忙沖出教室門,朝著顧白的背影認認真真的鞠了一躬,用充滿童稚的聲音喊道:“謝謝哥哥!”
這個場景戳到了顏葚心底最柔軟的那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