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斯堪尼亞的大巴車緩緩行駛在天府省旭永縣的公路之上。
剛下過雨，道路泥濘不堪，坑洞遍布的緣故，讓這輛價值400萬的定制大巴車也難以提速，坐在車內的人也難以平穩安坐。
這輛足以承載33人的大巴車坐著十多人。
坐在第一排，微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正是因為如此，前排三座顯得異常空蕩，所有人盡量給顧白留下最舒適的空間，全部擠到了后面。
公司法務部30多人，留下了一半在滬上處理黑天鵝資本集團化的事宜，剩下的一般全部都跟著顧白來到了旭永縣，除了法務部，還有幾名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人員，那個在幾天前被顧白解職的莊可信也在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被正式確立為董事長助理秘書的易佳慧緩緩來到顧白的身邊，輕聲道：“顧董，我們已經到達旭永縣了。”
聽到易佳慧的話，閉幕養神的顧白緩緩睜開了雙眼。
望著遠處延綿的山梗，很難想到這里是一個縣區。
車外已經有不少人正在等候，顧白稍微瞟了一眼，淡淡道：“那就下車吧。”
說完，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站了起來。
隨著顧白的下車，后座一眾律師和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全部跟了上去。
“熱烈歡迎黑天鵝集團董事長、黑天鵝慈善基金會理事長顧董蒞臨旭永縣！”
顧白看著面前拉著的大紅色橫幅，顯得有些刺眼。
就是這些人卡著慈善基金會的善款，讓整整21所學校的孩子沒有辦法得到捐助，現在卻來搞這一套？
顧白不是善人。
真要較真起來，他能算得上惡人。
可跟這幫人一筆，自己簡直不知道要善良到哪里去了。
莊可信作為跟這幫人打過交道的，也是站在顧白旁邊向著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們慈善基會的理事長顧白，顧董。”
“顧董好，我是旭永縣民間慈善協會的主席史海水，歡迎顧董蒞臨我們旭永縣，您的到來毫無疑問是替我們這邊的貧苦百姓帶來希望的！”
顧白看著面前腦滿腸肥的史海水，強忍著惡心感，向他點了點頭，并沒有伸出手向他握手。
史海水的手就這樣懸在搬空，過了好半天才訕訕收回。
不過史海水的臉皮卻異常的厚，絲毫沒有露出不滿，他可是直到眼前的顧白可是一家百億集團的老總，就憑這個身份，就足以讓他往死里巴結了，哪里還敢發火？
“顧董，我們慈善協會為了迎接你們專門準備了一頓便飯，都是我們天府的特色美食，我們先去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吃飯就沒必要了，我們這次從滬上趕過來，為的就是第一時間將21所需要捐助的學校進行幫扶，咱們直接進入主題，商量一下該怎么落實吧。”
看到顧白一副雷厲風行的模樣，史海水一愣，然后又瞬間轉變回來，油膩的胖臉上再次露出善意的笑容。
“就算不吃飯，咱們也得換個地方談這些問題吧？總不能就在這里談，現在可是在下著雨呢。”
顧白感受著落在自己臉上的微微雨絲，也是微微頷首。
“那就請史主席帶路了。”
“應該的應該的。”
說完，史海水便朝顧白作出邀請的姿勢。
一旁的易佳慧連忙打開早已準備好的黑色雨傘，高舉著，替顧白擋住天空中灑落而下的微蒙細雨。
直到顧白一幫人馬走到前去，史海水旁邊的副主席忍不住輕聲在他耳邊說道：“不愧是滬上來的大老板，這個排場，牛！”
史海水收起了和善的笑容：“再牛又能怎么樣？到了旭永縣，想要把善款捐助下去，沒有我們協助，他們憑什么做得到？”
言畢，兩人相視一笑，淋著雨跟了上去。
旭永賓館。
這是旭永縣縣區內最好的賓館了。
在一間被臨時改成會議室的房間內，顧白再次拒絕了史海水用餐的邀請。
顧白這邊只有他一人坐著，四名精英律師和莊可信易佳慧則是站在一旁。
“史主席，我這邊就直接開門見山了，我這次來旭永縣不會久待，只想盡快把這次慈善事宜給妥善完成，希望你們當地慈善組織能夠積極配合我們，當然了，如果你們沒時間也沒有關系，我們就自己進行慈善援助，只希望史主席能把當初我們當初的5000W善款給交出來，我們自己多耗費一點心力就可以可以了。”
顧白的話說完，史海水作出一臉艱難的表情道：“顧董，你也清楚，做慈善不是一朝一夕的，你們是外來人員，不清楚我們旭永縣內部的狀況，就算是做慈善，也是不太好實行下去的，不過請您放心，有我們幫助，一定讓旭永縣老百姓以最快的時間得到捐助。”
“多久？”
“最快也得幾個月吧。”
“那就不用說了，等會我就會讓律師去你們當地的銀行進行取款，并且要求當地政府解除跟你們旭永縣民間慈善組織的合作。”
史海水一愣。
“顧董不打算跟我們繼續合作？”
顧白吹了吹指甲間不存在的灰塵，輕輕撣了撣，淡淡道：“不是不跟你們合作，本來跟你們合作，為的就是能更快的讓貧困學生得到幫助，不過現在不僅不會加速，而且效率變的更低了，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可這筆善款已經在進行了公證了，屬于我們兩家組織共同的善款。”
“之前是，現在不是了，莊可信已經被我解職了，他之前簽訂的條約可以作廢，這一點我會向當地政府進行解釋，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也沒關系，我們會繼續向天府省政府那邊提出申訴，并且不會再在旭永縣當地進行一分錢的慈善捐助。”
聽到顧白有恃無恐的話，輕微的冷汗已經出現在了史海水的額頭。
“5000W退回可以，不過我們已經捐助出去了200W，加上人工費，5000W已經剩下不到4800W了。”
顧白聞言笑著說道：“這是好事啊，這筆錢不就是為了捐給他們的嘛。”
史海水也是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顧白話音一轉。
“不過還請史主席等會把被捐助人名單交給我們，我會安排人去調查記錄的，你也清楚，我們是一家正規的私人慈善基金，每筆錢的花銷都會記錄在案的。”
坐在史海水身旁的副主席連忙道：“這筆錢是沒有捐助名單的，不過我們可以提供資金使用的證明。”
“那我就有點意外了，這筆錢不是由政府監管的嗎？怎么我們基金會就動用不了，反而合作方卻可以輕易動用？
不過沒關系，史主席不用向我解釋，在來之前我們已經向天府慈善總協會進行溝通了，你到時候向他們解釋就行，200多萬而已，在我眼里不算什么錢，我相信在史主席眼里應該也不是什么大數字，如果能在慈善總協來人之前補上那就沒事，如果補不上的話，那咱們就法庭見了。”
說完顧白便站起身。
“莊可信，之前合作方案是你簽的字，你就跟史主席好好商量一下吧，如果拿不出來，我就當你非法侵吞公司財務，相信這個罪名應該夠你喝一壺了。”
留下兩個律師配合莊可信，顧白直接走出了這個臨時會議室。
顧白走后，一直沉默著的莊可信，冷冷的看著史海水道：“史主席，你應該是看出來了，這次我們理事長就是來興師問罪的，這筆錢如果補不上，后果你自己很清楚，我知道你們只是一個縣級的慈善協會，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一筆資金，心生貪念很正常，我們理事長是一個懶得麻煩的人，只要不讓他麻煩，那這件事就相當于過去了，你懂了吧？
還有，你千萬別覺得我們只是一個滬上的基金會，就能被你們當成冤大頭，我不妨告訴你，我們黑天鵝基金是10億體量的非公募慈善基金會，整個華國找不出第二家，真要追究起來，我討不到好，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這句話本就是顧白的原話，莊可信只是向史海水重復了一遍而已。
史海水：“莊理事，咱們都是為了做慈善，沒必要搞的這么難堪嘛？要不你再跟顧董商量一下，我們整個協會全部配合起來，一定盡快將黑天鵝慈善基金會的善舉推行下去。”
看著史海水還想和稀泥，不想把吞下去的200多萬叫出來，莊可信冷笑著一聲不發。
史海水和另外一名副主席，冷汗已經遍布腦門。
不怪他們貪心，整個旭永縣十多年來收到的善款也才數百萬，這一次突然有5000萬擺在面前，如果不想辦法從上面咬下一口，他們怎么甘心？
而且這錢也不是他一個人拿走了。
內部平分，還得上下打點。
200多萬早散出去了，現在哪里可能掏的出來？
之前還以為莊可信是個嫩小子，好糊弄，沒想到直接來了一個動不動就掀桌子的顧白，瞬間讓他猝不及防。
而已經走出賓館的顧白并不關心賓館內發生了什么，史海水只是所有慈善體系中的一個縮影罷了，爛沒關系，別爛到自己身上就行了，這種小人物不值得自己動肝火，想收拾他，連手都不需要動，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有無數人幫他收拾史海水。
10億體量的非公募慈善基金會。
屬于各地政府都想要拉攏的存在。
關于史海水的事，顧白肯定不會放棄追究。
不過也不想放太多了心力在他身上，留下幾個律師，給了莊可信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莊可信本來就是被史海水他們給坑了，現在顧白能夠給自己機會找回場子，這讓他更是恨不得把史海水往死里整。
而顧白這邊，此時已經跟著易佳慧來到了旭永縣下轄的一個村小學當中。
說是小學，其實就是幾間低矮的平方。
稱不上危房，卻顯得異常朽爛，搭配著校后低矮的山坡，一副破舊的景象映入眼簾，讓人難過。
“你確定這是一間學校？”
顧白轉過頭，帶著質疑的語氣向易佳慧問道。
看著面前的場景，易佳慧也猶豫了起來：“根據地圖資料，就是這里了...”
似乎是為了回應顧白的質疑，其中一間平房內，傳出了朗朗書聲。
“在泰山上，隨處都可以碰到挑山工。他們肩上搭一根光溜溜的扁擔，兩頭垂下幾根繩子，掛著沉甸甸的物品...”
正是小學必學的課文《挑山工》。
原本也已經快要倒塌的校匾也被眾人發現。
河壩村小學。
直到確認，這里真的是一間學校，顧白頓時沉默了下去。
之前在網上搜集資料的時候，類似的圖片看的很多，但真當這幅場景出現在自己眼前，那種感覺真的無法言喻，根本沒辦法想到，已經是2017年的華國了，竟然還有這種情況的學校...
忽然，一名有些駝背的男子從校內走了出來。
男子大概50多歲，身形鞠嘍，穿著淡綠色的普通外套，看著面前打扮的光鮮亮麗的顧白等人，有些拘謹的開口道：“請問你們找誰？”
說話沒有絲毫口音，而是標準的普通話。
易佳慧看到有人，連忙走了上去：“您好，請問您是河壩村小學的老師或者工作人員嗎？我們是從滬上過來的一家慈善基金會，想向你們了解一下這里的情況。”
聽到易佳慧說是搞慈善的，男子渾濁的眼神瞬間變得清亮。
“是是是！我是河壩村小學的校長，我叫靳樹林。”
得到靳樹林的回答，易佳慧回頭看向了顧白。
“靳校長是嗎？我叫顧白，是從滬上來的，這些都是我們慈善基金會的工作人員，我們之前應該有工作人員提前聯系過你吧？”
按照莊可信的話，總共21家學校，應該都通知到了。
“山里潮濕，咱們別在外面說了，先到里面坐著吧。”
顧白也是同意了靳樹林的話，跟著他一起走向那幾間平房，看著靳樹林走路有些踉蹌，顧白連忙一把將他扶住。
幾十米的路程，卻走了好幾分鐘。
顧白卻沒有絲毫不耐煩，扶著靳樹林，一邊詢問著河壩村小學的狀況，一邊緩緩前行。
一間不足10平米的小屋內，擺放著一張床，和一個桌子，床單被褥被折疊的整整齊齊，書桌上也是擺滿了書籍和試卷。
“學校加上我總共就5個老師，也就沒有修建辦公室，這里是我平常起居的地方，也就算是校長室了。”
靳樹林笑呵呵的說道。
這已經是顧白在河壩村小學生體驗的第二次震撼了。
